青霭嘴唇动了动,有话要说的样子,却欲言又止,转身朝公主府走回去。 转身的瞬间,我看见她眼角滑出两行眼泪。 “边洲,你去盯着我妹,看她从公主府出来后是不是直接回家。”我吩咐道。 边洲想也不想就道:“我得盯着你。” 我再一次感到疲惫,叹了口气:“推我去皇宫。” 边洲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情,但这次没说什么,直接推我过去了。 行到宫门前,值守的内官进去传话,再递回来的消息却是董君白正在忙,没空见我。 朱红宫门充满威严,里头是重重宫墙,深深地将帝王护在里面,宫门外副千户坐在轮椅上,他既嫁了人,又拿不了刀了。 “可以回府了吗,王妃。”边洲忽然在旁边冷冰冰地出声。 我回过神,感觉到手心发疼,继而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罢了,他也许是真的正在忙,皇帝岂是那么容易当的?等他不忙了,自会来找我。 “那回去吧。”我道。 等快回到瀚王府临着的那条街,遥遥看见瀚王府大门檐下挂着写有“瀚”字的灯笼时,我又改了主意,让边洲推我去灵净寺。 边洲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腌臜地方属下可不敢送王妃过去。” 我听边洲这话有深意,稍一想,便明白了,雁长飞既然知道我和董君白不清不楚,自然是调查过,有耳目把看见的听到的告诉他。他们知道我和董君白在灵净寺幽会。 我也懒得掩饰,只道:“你方才不是听见那内官说的了,皇上在宫里忙,我只是去那儿散散心。” 言下之意很直白,我并非要去与董君白私会。 边洲沉思片刻,调转了轮椅的方向。 才是初秋,刚入夜山上就冷风阵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落下许多枯叶来。这时辰也没有香客上山了,山上十分冷清,只能透过黢黑的树林遥遥看见寺里的几点灯火。 等上了那处平坦的悬崖,我说想一个人待会儿,让边洲留在原地等我,将灯笼斜插在轮椅椅背上独自转动木轮慢慢朝我和董君白常见面的地方去。 灯笼光随着木轮转动微微摇晃,我慢慢转过遮挡视野的几棵大树,正要艰难地在黑暗中寻找我和董君白待过的那个小禅房,视线中却现出一团明亮的烛火光。 小禅房里点着蜡烛,里头有人! 可这小禅房是董君白派人建的,特挑了一处避人的地方,这又靠近悬崖,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还有一间禅房。是谁在里面? 我缓缓转动木轮,悄无声息地向禅房靠近过去,经过禅房侧方一棵大树底下时感觉有哪里不对,下意识抬头朝树上一看。 看见了一个人坐在一截粗树枝上,轻轻晃着腿,嘴里叼着根草,眼里泛着冷光,做了个让我离开的手势。 是锦衣卫王涟。 他怎么在这儿?来抓人的?什么人会这么巧躲到这里来? 我心里疑惑,忽然余光里禅房的方向有什么东西一闪,我收回视线再次看向禅房,只见方格眼窗上这会儿映上了个妙曼的女子身影。 从影子的动作上看,女子正在倒茶,像是要招待客人。 下一瞬,喝茶的人出现了,是个男子,先在桌边坐下,接着端起桌上热茶抿了一口,每一个动作都无不透着优雅与贵气。 我忍不住又继续往前,开始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男子儒雅:“可惜今日来得晚了,没让你看到这儿的日落。” 女子温婉:“奴婢不大明白,为何要大老远地来这儿。” “宫里瀚王的耳目众多,多有不便,这里清净,岂不是很好?” “陛下只是要宠幸一个女官,何须避着那瀚王?” “瀚王知道了,卢青枫也就知道了,他这人性情古怪,不用情牵住他,很难让他为我所用,朕现在还需要他……” “卢大人很听陛下的话。” “可他不能怀孕生子,何况他现在已是瀚王的人了……卢大人听陛下的话,你听不听陛下的话?” “听……奴婢愿为陛下孕育皇嗣……”那女子依偎在了男子的胸前。 映在窗上的人影抱在一起,开始宽衣解带。
第52章 这儿有人欺负瘫子 我在原地愣了一盏茶的工夫,而后终于反应过来禅房里边是谁,正在做什么事情。 脑子里像被闪电穿过,照出一片空白。 我转动木轮朝回走,木轮碾过一截枯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立时惊动了禅房里的人。 “谁在外边?”董君白在里面警惕地问,“王涟?” 王涟坐在树上低头看着我,冷静答道:“回陛下,是只野猫路过。” 我不敢再动,直到屋里又传来声响,边洲从树林里钻出来,往禅房那边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借着禅房里动静的掩盖,小心地把我推下了山去。 “属下就该知道卢大人上去就是为了找大魏的皇帝。” 想是为了方便数落我,边洲选了条无人小巷走,边走边压着声儿念,起初还讲些尊卑,后来用语逐渐失控,甚至暴躁。 “卢大人成日里给我们王爷戴绿帽子,王爷对你还不够好?王爷将来是要当大王的,王爷在漠国说句话都能在地上丢出声响来,卢大人怎敢如此羞辱王爷?” “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负心汉!” 又见我一直没回应,停下了轮椅转到我身前不管不顾拔高声音大骂了一句。 我无意和他争吵,坐着没吭声,边洲却越骂越来劲,在我身前激动地来回踱步:“卢大人,刚才狗皇帝在禅房里边做什么你总不会不知道吧?你就这样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难不成你还会继续喜欢他?” 边洲两眼发红,哽咽起来:“我们王爷瞎了眼了才看上你,那狗皇帝到底哪点比王爷强?王爷对你有过半点不好?他看似粗野霸道,可什么事不是顺着你的?就连狗皇帝派人给你下春药想让你和王爷生米煮熟饭那次,他都忍着没动你!也不让告诉你就怕你心里难受!你就宁愿继续喜欢骗你利用你的狗皇帝也不愿意看我们王爷一眼?!”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虽然边洲很激动很愤怒,但我想不出来有什么要说的,或者是斥他一句,只是一阵夜风吹过,露在袖子外边的手指有些冷,我将手指蜷进袖里,道:“先回府吧,你不回,我就自己回了。” 边洲嘴角抽着,络腮胡抖动,冷静了片刻,终于拉着张脸回到我身后推着轮椅转出了无人的寂静小巷,沿着灯火通明的大街往瀚王府走去。 行至半路,大街上传来狂奔的马蹄声,伴随着喝声:“让开!街上的都让开!” 街上登时一阵混乱惊呼之声,行人慌乱退至道路两侧,摊子被碰翻碰乱,一匹快马飞速穿过,马上人遥遥冲着城门高喊:“封锁城门!” 接着又有一队骑马的锦衣卫出现,拿着绣春刀驱赶街上行人:“锦衣卫捉拿重犯!街上人都回家去!” 起先还有人窃窃私语地讨论,一听是要捉拿重犯,行人摊贩都麻溜地四散了,为首的那个锦衣卫是多日不见的茅迁,他在人群中扫了两眼,看见我之后利落地翻身下马过来,一脸焦躁,拧着眉低声道:“卢大人,公主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个不见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茅迁顿了顿,又道:“青霭小姐……也不见了。” - 公主失踪是天大的事,锦衣卫指挥使先斩后奏借了捉拿重犯的由头封锁了各大城门,出动锦衣卫前后左右中五所和锦衣卫所有暗桩在城里搜寻,半个时辰过去一无所获。 公主府也被两百锦衣卫围了起来,执着火把,将公主府大门外映得如同白昼。 茅迁在我身边:“公主府里有一条暗道,只有公主心腹才知道出口在哪儿,暗桩说今夜公主就是带着青霭小姐进了那条暗道,如果是正常出门去玩,不必冒着暴露暗道的风险从那儿出府,跟着青霭小姐来公主府的丫头和护卫也都被绑了在里边。” 我:“抬我上去。” 茅迁和边洲合力抬着我的轮椅上了公主府大门前的台阶,我要往里去,公主府里的徐管事来拦我:“卢大人,公主已经歇下了。” 我:“公主已经歇下了,那府外这么大动静,徐管事也该报给公主。” 徐管事语气十分客气:“已经差人去报了。” 我没有耐心与他拉扯,直接道:“舍妹还在公主府上,夜深了,卢某想接舍妹回家。” 徐管事:“青霭小姐已经回去了。” 我径直往里去,徐管事手一抬,近百名公主府的侍卫从两边廊下现出,挡在大门内,像堵人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进府的路。 人确实多,但在锦衣卫眼里不太够看,我静静不动,等待茅迁下令让候在外面的锦衣卫冲进来,却意外地迟迟没听见茅迁的动静。 回头一看,茅迁正神色凝重,见我看着他才反应过来,弯下腰来低声道:“大人,这是公主府,没有皇上的旨意锦衣卫也不能就这么闯进去。” 皇上的旨意……皇上现在应当没有工夫下旨意。 做臣子的自然得见机行事自己把事情解决了。 我抽出茅迁配在腰间的绣春刀,直接扎在了徐管事的大腿上。 徐管事发出极痛苦的一声惨叫,公主府侍卫纷纷拔刀。 “瀚王府的木轮椅子打的不错,回头卢某派人送徐管事一辆,不过这刀是茅迁的,就不留给徐管事了。” 我将刺进去的绣春刀又拔出来,徐管事腿上血流如注,脸色苍白淌下豆大的汗,扶着他的两个侍卫对我怒目而视。 “守住……不能把他们放进去。”徐管事一张老脸都疼得扭曲了,被人扶进去前仍咬着牙下令。 扎徐管事这一刀是我算错了,不但没吓住他们,还让公主府的侍卫更加坚决地守在门内不让出一丝缝隙。 外头的锦衣卫没得董君白的令不敢贸然闯公主府,茅迁急得两眼发红却也只能等,边洲更是突然消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雁长飞给我这么个人使唤,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只有替他们王爷打抱不平骂我的时候最积极。 可是青霭不能丢,再晚就更难把她找回来了。 我一手握刀一手滚动轮椅朝前去,公主府侍卫领头的那个将刀在身前一横,面上带着紧张道:“卢大人,这里是公主府,既然公主没有邀请您,还请您不要无礼闯入。” 我当没听见,继续朝前,领头的侍卫终于出刀架在我的刀上,我使了巧劲儿旋开,却在两招之后被他挑飞了绣春刀。 那侍卫睁大眼睛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茅迁也愣住了,大概是觉得卢青枫即便只能坐在带木轮的椅子上行动,也不会在三招之内被一个侍卫挑飞了刀。
40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