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多年的锦衣卫,让我的耳力十分灵敏,拜堂的时候便听见座中有人议论:“不说是纳妾?怎么方才是从正门进来的?” 另有一人道:“他们漠国人哪儿懂什么礼乐规矩,瞎胡整呗,谁家会纳男子为妾?纳个男妾还这么大张旗鼓,不知礼义廉耻。” “卢青枫也是可怜,好好的前途就这么毁了,他的功劳,再过几年,升同知、升指挥使都是可能的。” “你又知道他不暗自高兴?锦衣卫指挥使哪儿比得上当瀚王的王妃有前途啊,听说漠国大王属意瀚王,王位十有八九是要传给他。” “王妃什么?是妾,是妾,那就是个物件,等带回漠国去就是随手卖了,咱们皇上都没什么说的。” 我听着这些话与瀚王拜完了堂,听得司仪高唱一句:“送入洞房——!” 厅里众人拍手起哄,喧闹无比,有人簇着我和瀚王往某个方向走。 成亲的规矩我知道一些,曾经也去过一两次同僚的婚宴,拜堂之后新郎新娘要被送入洞房喝交杯酒,之后新郎回到婚宴上喝酒吃菜陪客人,新娘则要独自坐在婚床上,盖着盖头,守着规矩一动不动地等吃饱喝足的新郎回去掀开她的盖头,脱下她的衣裳…… 想到这里老子呼吸一窒。 我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盖头,眼前终于一片清晰,看见众人神情皆是一惊,困惑地看着我,起哄声停了,喧闹的厅里终于有片刻安静。 “这……你怎么了?”瀚王挨着我,低头小声问道。 “我饿了,要吃东西。” 我将红盖头随手一扔,推开挡住我路的客人,在宴席上找了张没人的桌子,先吃了块奶糕,又见桌上有烤羊腿,便拿起小刀割烤羊肉。 凭什么我要饿着肚子像个女人一样在床上等他,他可以留在这儿吃菜喝酒,都是男人,凭什么就不一样了? 众人皆静静看着我,我低着头,割下一大块羊肉来抓着就吃,一口羊肉一口酒。 香,好吃。
第21章 洞房花烛夜,你说我们应当做什么? 待宾客都离开,我们才进的洞房,还有一些婚仪尚未完成。我和瀚王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上,我神智尚且清楚,瀚王已经迷糊了,坐在床上任人摆布。 有个婆子过来斟了两杯酒,让我和瀚王喝,喝完了又剪下我二人的头发,绑在一起,嘴里叽里咕噜念念有词。 又有个婢女端着竹筐过来朝床上撒些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 早生贵子,这是要让我生还是让瀚王生? 我稍一想象那大胡子躺在床上生孩子的画面,差点儿想笑。 忙完这些,房里的人终于都退了出去,瀚王坐着像傻子在发愣,我也坐着,看烛台上的红烛,看身上的喜服。 真像在做梦。 从前我刚喜欢上董君白的时候,没想过会成亲,因为我觉得董君白不会喜欢我,即便是喜欢我也不会和我成亲。不管怎么说,是两个男人。 可现在却是两个男人成亲了,只是另一个人不是董君白。他不是董君白就算了,他甚至连大魏人都不是,长着奇怪的卷发,留着奇怪的胡子。 眼下的处境也让我不能习惯,我一向认家里的床和董君白身边的榻,今夜如何睡得着? 正心烦,忽然眼前蒙上了一层红色。 瀚王将盖头盖在了我头上。 我从下方的空隙里看见他撑着床摇晃站起,挪到我身前,继而一根粗糙而修长的手指伸进了盖头里来,接着慢慢往上挑开。 满室烛光映着红绸,我看见瀚王爬满胡子的脸近在咫尺。 “枫儿,你真好看……”瀚王用那野兽般的双眼注视我,脸上通红,酒意使他迷糊,连带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我却并不喜欢,眼睛一闭,再睁开,冷声道:“枫儿也是你叫的?” 瀚王有些发懵,不解:“我如何叫不得?” 我懒得与他多废话,将杀气出鞘,刀刃抵在他脖子上。 瀚王眼中酒意渐渐消散,逐渐盛上怒意,仔细辨一辨,似乎还有些委屈在里头。 “枫儿,你被教坏了。”他偏要作对,沉着脸,“动不动就舞刀弄枪,这不是好习惯。” 我大感不解,心里很是不痛快,皱眉:“与你有关系?” 瀚王却认真道:“有关系,我如今是你的夫君,且比你年长许多,家里年纪小的妾室不懂事,本王自然是要好好管教一番的。” 他娶我进门对我已经是莫大的折辱,还想着要来管教我?这漠国野人着实有些过分了。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儿。”我威胁道,刀刃一斜想刮他一搓胡子下来吓唬吓唬他。 然而刀刚一动,就被他两指夹住一翻,刀刃朝外推出去,我欲抽刀回来,以手肘击他,却被他闪过,抓住我手腕就要夺刀。 喝过酒的瀚王同那天被我按在地上暴揍的孬货不大相同,出招凌厉圆滑游刃有余,再加上他身形上的优势,一来二去过了几招之后,竟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心道不妙,打算就此收刀住手,改日机会合适再战,免得进瀚王府后第一晚便输给他,以后想再震慑住他就难了。 不想却为时已晚,被他从背后锁住喉咙,将刀夺了去。 “唰!”杀气被他凌空一掷,破开纸窗飞去了院里,“当啷”一声落地。 瀚王放开我,冷哼:“那日本王是让着你,还真以为自己武功盖世了?” 我勉强镇静,道:“今日酒喝得多了,不能作数。” 加上婚服袖子宽大,不似平日里穿的窄袖衣裳方便,也多少有些影响。我抖了抖袖子,朝门口走去。 “哪儿去?”瀚王问。 我没作答,径自往外走,正要把门拉开,瀚王从后面伸手一掌按住了,沉声道:“不许去捡。” 他凭什么拦着我捡刀?我眉毛拧起,心里怒火又蹿了蹿,一个没忍住回身一掌袭向他胸前,他侧身躲过,抓住我手腕一旋一拉,将我整个扯进他怀里抱住了。 这姿势十分奇怪,不似拳脚切磋会用的招数,我愣住一瞬,正要挣脱之际,他放开了我。 随即把我扔上了床。 这一下摔得狼狈,床上红枣桂圆蹦出去好些,我很是恼火,迅速翻身坐起:“你做什么?!” 瀚王神色不悦,眼里带着戾气慢慢走过来:“今日|你我成亲,方才交杯酒也喝过了,现下宾客都散了,你我二人独处在婚房里,洞房花烛夜,你说我们应当做什么?” 我盯着他,脑子里这瞬间有些发懵,虽然我接受了嫁给瀚王,但我从没想到要与他……洞房。因为他看上去并不喜欢我,我以为他娶我只是故意要捉弄于我。 瀚王走近了,解了婚服上的腰带扔在地上,弯下腰看着我,细小黑亮的发辫从他鬓边坠下,他深邃眼眸注视我,犹豫一番之后,一手轻轻捞住我后颈,慢慢靠近,薄唇凑近我脸颊。 我汗毛倒竖,忍无可忍,在他嘴唇堪堪碰到我脸颊之时,抬脚踹了出去。 瀚王反应极快地一躲,接着伸手抓住我的小腿往他身上一拉,再按住我肩膀拽松了婚服外袍上的系带。 我两手按住他肩膀试图把他摔出去,他暗自用劲往下坠着,我没能把他提起来,反倒被他扑进了床帐里。 “老实点儿!”他一手将我按在床上,另一手迅速把床帐子放了下来。 我瞅准这个时机,揪住他领子将他掀翻在床上,挥起一拳直冲他面门,他偏头躲过,“咔嚓”一声响,我拳头砸进了床板里,婚床上出现了一个坑。 瀚王愣住短短一瞬,接着继续扒扯我身上衣服,我自然是怒火中烧不能忍,于是你来我往,拳打脚踢,见招拆招,拳风腿风所到之处,必有床板断裂,被子裂开,丝絮飞出。 婚床被折腾得犹如巨浪里的小船晃晃荡荡,没过多久就承受不住塌了下去,两人皆是衣衫凌乱,青霭给我束的发髻也已松了,散乱垂在肩上,瀚王的小辫子们倒是都还好。 瀚王不动了,坐在已塌成一堆废木板的床上,看着我,像是要偃旗息鼓的意思。 这一架打出了心里不少郁闷之气,爽了,也累了,不想再打。 这时,屋顶上忽然一声瓦片轻响,我警惕地抬头看了一眼,正想是谁在屋顶上,忽然余光里看见一个黑影过来了。 脸颊上被个温热柔软又有点儿扎人的东西一碰,我转回头,看见瀚王的脑袋正退回去。 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我:“……” 瀚王跪坐着,两手按膝,眨了眨眼将视线移开,脸上逐渐涨红,直至满脸通红。 我站起身,拎起床边半人多高的烛台。 瀚王脸色一变:“枫儿……你冷静些。” 我以烛台做武器朝他扔过去,他就地一滚,躲了过去,我又两拳砸断床边屏风,将半块屏风拎起砸他,他再一躲,屏风飞出去将整个窗户砸没了。 瀚王:“本王不过是亲了一下!脸而已!” 我弯腰,抓住圆木桌的桌腿,将桌子整个举起。 瀚王再不啰嗦,夺门而逃。
第22章 枫儿? 已经过了一整晚,瀚王胡子扎过的感觉似乎还留在脸上,挥之不去,让我很不舒服。 昨夜在地上和衣睡了一宿,今天一早瀚王府的管家就找人来修卧房坏掉的门和窗,又抬了张簇新的床进去。 我嫌人多吵闹,去了耳房里独自一人坐着,身上仍然穿着婚服。 坐了一会儿后嫌身上大红婚服碍眼,寻思回家去换衣服。 我拿上刀,双脚刚一踏出耳房的门槛,外面就有十几双眼睛盯住了我,房顶上、假山上、游廊、门边,卷毛护卫们形成了一个包围。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边粥站得离我最近。 我耳朵十分不舒服,扭头道:“别叫我王妃。” “可您就是我们的王妃。”房顶上的卷毛道。 我想发作,但忍了下来,冷静地问边粥:“我不是……妾吗?” “我们漠国男子一般不纳妾……那照你们大魏的规矩叫您姨娘?”边粥表情古怪,“那更奇怪吧?” 我不再理他,朝前走,却不停有护卫过来问我“王妃,您去哪儿?” 一概不作答,我循着记忆走过游廊,过了矮桥,一路往大门走去。 这时边粥终于脸色一变,喝道:“他是要走!拦住他!” 一时间,护卫们如同收网一般,从四面朝我围了过来,将我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边粥:“王爷很快会过来,王妃有什么事,先和王爷商量商量?” 我:“都给我滚开。” 没人有要滚的意思。 我一手握在刀柄上,正要拔刀,瀚王来了。 “大清早的,你在折腾什么?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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