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虞淮安手中握着的那柄匕首,意有所指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这期间,你也可一并将未竟的心愿了了。三日之后若仍没有消息,我自会前来,确保丞相你做出‘正确’的决定。你也别想着向陛下告状。你知道的,我的刀法可比陛下的命令快得多。”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那久久不曾言语的人,“咔嗒”一声收剑入鞘,冷声道: “虞丞相,好自为之。” 说着只听窗边一阵风响,再回过神时,室内只剩下了虞淮安一个人。 他垂眸将那匕首握得死紧,直到瘦骨嶙峋的手背上暴出青筋。毫无预兆的,他忽然自胸腔内爆发出一阵急促而痛苦的咳嗽,剧烈的疼痛使他不得不攥住衣领弓起上身,手中的匕首也随之掉落在被子上。 好不容易待得那阵疼痛过去,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摸索着找到那把匕首,将之藏在了床垫底下。 “谷雨……” 他试着扬声呼唤,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外间的谷雨或许是睡熟了,唤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虞淮安心里急切,也不知怎么想的,一瞬间竟忘了自己腿脚不便,摸索着要往门口去。明明双脚已触到了冰凉的地面,可下一秒陡然传来的脱力感却将他拉回了现实,虞淮安手上一滑,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面上。疼痛与眩晕感令他趴在地上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而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谷雨也终于被这动静惊醒,趿拉着拖鞋慌慌张张地跑向这边来。一开门,见虞淮安半伏在地动弹不得,谷雨吓得登时清醒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人扶起,紧张地问:“怎么了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怎么从床上摔下来了??” 虞淮安那一口气还没顺过来,冰凉的手无力地攀上谷雨的小臂,声音里带着呼吸不匀的颤: “叫陛下来……我要见他,现在……” “现在?” 饶是一向对虞淮安的话说一不二的谷雨都不禁愣了一下。方才从自己房间跑出来时他飞速瞟了一眼,此时已是过了一更了。这个点不说许即墨,就是拉磨的驴都歇下了。更何况许即墨如今还是九五之尊,寻常人说句话都得再三掂量的程度。这个时间叫他去将人从被窝里拉出来……这不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呢嘛?! 可是听虞淮安的语气,半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谷雨低下头定睛一看,心里也有点慌了——虞淮安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他的脸色惨白,额角沁着丝丝的冷汗,靠在谷雨怀里没有丝毫气力,只有眼神坚持得很。谷雨当下心一横,应了声“好”,心道豁出去了,今晚就算是被冠上忤逆造反的名头,他也得把许即墨给拽到虞淮安面前来。 他轻手轻脚地将虞淮安抱回床上,转头挑着灯笼就往尊经阁而去。这尊经阁就在太和殿边上,算作皇帝的书房,是许即墨平日批阅文书、处理政务的地方。皇宫之大,谷雨其实并不知道许即墨所在的地方。但他一不立后二不纳妃,将原本自己住的寝殿让给虞淮安以后,谷雨能想到的他的去处就只有尊经阁了。 孟春的夜间还是寒凉,谷雨裹紧了衣领将冷风挡住,一路小跑着到了尊经阁阶前。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时辰里头居然还亮着灯。谷雨大喜过望,在原地将气喘匀了,刚向前迈出一步,却被门口面无表情的侍卫伸手拦住: “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谷雨看他一眼,被寒风吹僵的脸上挤出个笑来:“侍卫大哥,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承容殿虞公子手下的人。公子有急事寻陛下,大哥您通融一下可好......?”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对方粗暴打断:“我管你这公子那公子的,陛下说不许进就是不许进!你家主子是有多大的面子,不亲自来求见倒也罢了,大半夜的劳动陛下大驾,他倒是真敢?!” “你......!” 谷雨气得牙痒痒,可宫里毕竟规矩多,他又不能真跟人家带刀侍卫动起手来。他心思一转,蓦地想到出门前顺手带上的那块令牌——那是当初许即墨交到他手上的,说凭此令牌可在宫中畅通无阻。进宫这么久,这令牌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这么想着,谷雨默默吞了口口水,将那沉甸甸的物什从怀中掏出来。 他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侍卫见着这块令牌却是脸色一变,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在令牌和谷雨之间游移几个来回,终是恭恭敬敬地冲谷雨行了个军礼,后退一步请他进去。 谷雨一边按照他的示意往里走,一边还有些懵懵的搞不清状况。他不知道,那块令牌是皇帝专属,全天下仅此一块,见玉佩如见君王。谷雨看着侍卫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还在心想:一块令牌而已,威慑力有这么大吗? 他原以为这尊经阁把守那么森严,只是为了不打扰许即墨办事。没想到一进门弄清他们在做什么后,谷雨在大惊失色的同时,却也打从心底里认同——这确实是不能叫闲杂人等看见。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除了谷雨,此刻竟还有着三个人。许即墨双目紧闭着坐在正中,全公公和胡太医在一旁侍立,担忧之色都写在脸上。三人心思之集中,连谷雨进来了也不曾注意。谷雨看那阵势,当下也不敢出声,就立在进门处不远静静看着。 更多优惠快去下载寒武纪年小说APP哦(MjkzNDA2Mi4xNjkyMDM5MTI2)支持寒武纪年小说网(https://www.hanwujinian.com/)更多原创耽美小说作品和广播剧有声剧等你来享受!
第139章 存亡一念 主座之上,许即墨唇色发白,好看的眉宇纠结在一起,面颊却透着些不正常的红晕。他的后槽牙咬紧了,两手将座椅扶手上的雕饰死死扣着,脖颈与额间的青筋分明可见,像是在拼命忍受着什么。一旁的胡太医手上端着什么东西,全公公则是频频看向计时的夜漏,看样子恨不得上去替它助一把力。 时间又过去了半刻,许即墨的身上已是大汗淋漓。他甚至已不能像方才那样坐得端正,微微伏下身子,手将膝上布料攥得不成样子,嘴里终是忍不住溢出一声轻哼: “呃......” 全公公急得在原地踱来踱去。哪怕同样的场景他已旁观了三十多次,仍是做不到无动于衷。他扭头问胡太医:“这个东西吃下去到底有多痛?不能想法子缓解吗?” 他都已经愁成这样了,胡太医这个低情商的仍在火上浇油:“当然痛啊。这就好比——烈火灼心,毒酒穿肠,你说痛不痛?” 全公公还想说些什么,胡太医却瞥了一眼夜漏,匆匆忙忙拿好手上东西,嘴里唤着:“快快,快帮我按住陛下,马上到一刻钟了!” 一刻钟,是服下五石散后药性挥发最强的时候。这个时候取血做引,才能对虞淮安身上的毒起到最好的抑制效果。许即墨本就是心甘情愿做这事,此刻他也想忍住不动,可四肢百骸实在太痛了,痛到毅力坚强如他一般的人物都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抖起来。 全公公忍着满心不忍将他的右手捉住,捋起袖子伸到胡太医面前。胡太医也毫不含糊,握着刀往上用力一划,汩汩浓稠的血液登时顺着肌肤往提前备好的碗里流。许即墨一个日日免不了握笔写字的人,原本是不要弄伤右手为好。可全公公知道,他左边的衣袖之下早已是满目疮痍,旧伤上边又叠新伤,几乎是没一块好肉了。 几米之外,谷雨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隐约知道一点最近虞淮安喝的药里有些什么成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这样几乎有些血腥暴力的制药过程。看着往日的天之骄子竟然甘心为虞淮安做到这个份上,谷雨的眼神也一点点变了。实际上,光是看着这段时间许即墨对虞淮安的点点滴滴,他心中对这人的种种偏见不满早就已经荡然无存,此刻再看他咬牙强忍那样,心底竟油然而生一种敬佩混杂着怜悯的感觉。 胡太医那一刀割得狠,没一会儿流淌下来的鲜血就盛满了一大碗。他好生将瓷碗放在一边,动作迅捷地抽出纱布为许即墨止血包扎。那阵要命的疼痛好似缓和了些,许即墨筋疲力尽地靠回椅背上,胸膛微微起伏,不住地喘着气。谷雨看了他半晌,又心情复杂地将视线移到那盛满鲜血的瓷碗上。他知道,这碗饱含药性的血在太医院与其他的药草一道熬上一晚,明日就会出现在虞淮安的药盅里。 谷雨左右为难地挠挠头,心想今晚许即墨这样子,肯定是没法撑着走回承容殿了,可那一边,自己主子又在等着。他正想着如何回去同虞淮安解释才好,缓过神来的许即墨却睁开眼睛,注意到了门边这不速之客的存在。 “......谷雨?”他眯了眯眼睛,声音嘶哑得吓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偷看”忽然被正主抓包,谷雨慌乱了一瞬。 “我......这......那个......”他自知瞒不过许即墨,只好实话实说:“我家大人说想见您。现在。” 任谁都看得出许即墨现在很是疲惫,脸上泛着失血过后的苍白。尽管如此,听见这话他还是一下坐直了,几乎掩不住声音里的焦急:“怎么了?他不舒服?” “没、没有......”谷雨回忆了一下虞淮安的样子,与其说是身体不舒服,倒不如说是情绪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他也知这要求不好办,试探着问道:“陛下您,要,去吗......?” “去。” 许即墨的回答很是简单利落。他像是看不到全公公担忧的脸色,撑着扶手站起来,刚走两步却又是身形一晃,被全公公扶了一把才站稳。 这场面看得谷雨都不忍心。还好全公公体贴周到,迅速地派人抬了步辇来,这才让许即墨免于丢脸地晕倒在半路上。 原本谷雨还担心,自己一去一回这一耽误,会不会虞淮安人已经睡着了。不料推开承容殿的门,虞淮安仍在榻上静静靠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内漆黑一片。谷雨要上前点灯,却被许即墨制止。 “算了,你回去吧。”他说。 谷雨知道,他是怕燃起的烛火刺痛虞淮安的眼睛。 谷雨依言而退,将安静的空间交还给二人。许即墨轻手轻脚走过去,面对着虞淮安沿着床边坐下。他伸手抚了一把虞淮安的脸,声音放得很柔和: “哥哥,怎么了?” 短短五个字,尽管他掩饰得很好,可虞淮安就是能一瞬间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想到方才那名“刺客”带来的惊天秘闻以及声声质问,虞淮安虽一遍遍告诉自己“不可能是真的”,此时再面对许即墨却是忍不住懦弱地红了眼眶。 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却捉住了许即墨贴在自己颊边的手,一手禁锢着不许他动,另一手趁其不备钻进对方袖子里,沿着他的小臂内侧一寸一寸细细摩挲上去。许即墨为他指尖的凉意蹙了蹙眉,一开始还没太在意对方在做什么,待得反应过来猛地抽回手,却已是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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