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兄!” 云尘俯身将她抱起,转向乳娘质问道:“大晚上的,你将珠玉公主带出来作甚?” “四殿下息怒。”乳母闻声跪地,嘴里不忘辩解道,“娘娘要去给陛下送些东西,珠玉公主实在哭得没法了,奴婢想着公主一贯喜欢四殿下,便想骗公主来凌渊殿瞧一瞧。可没想到您竟也没在宴席上,扰了殿下歇息,奴婢罪该万死啊。” “罢了罢了,你先退下吧。”云尘挥手示意她出去,随口嘱咐道,“晚些娘娘回宫了,你再过来将公主抱回去。” “诶,奴婢遵命。” 云尘将珠玉公主抱到桌旁,夹了些不算油腻的菜肴喂给她。小公主也好养活,嘴里不带歇息,喂什么便吃什么。 吃了半晌,她似是忽而想到什么,懵懂地掀起眼皮,奶声奶气地问道:“四皇兄,母妃为何不陪珠玉玩啊?” “因为你母妃去给父皇送礼物了。” “为何母妃不送给珠玉礼物?”小公主停下嘴里的咀嚼,闻声有些赌气。 “那四皇兄送你如何?”云尘好笑地认输道,“你看看皇兄这凌渊殿内可有你喜欢的东西?” 小公主转着脑袋四处看了看,金雕玉石没留住她的眼,最终她将视线停在对面正剥了只虾递过来的楚樽行身上。 她觉得这人生得很是好看,于是扯过云尘的袖口,指向楚樽行问道:“四皇兄,我想要他。” “这个不行,珠玉再看看别的可好” “为何不行?” 云尘不动声色地按下她的手,笑道:“因为这个是皇兄的。” ---- 太傅大人:这个官我是一天也当不下去了!
第123章 番外二:六福公公 若要提到宫里资历最老的公公,那除了顺帝身边的大公公外便是六福公公了。 六福公公进宫时将年满十岁,放到当时却也算是晚的了。他家里还有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一家五口实在周转不开银子活命了,这才出此下策将他送进了宫,除了少二两肉外,倒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算到现在,他在宫里待了少说也五十又五年了,连自己原先的名字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被安排去伺候云尘的时候,云尘也还是个半大娃娃,整天跟在太傅大人身后喃喃念叨着每日要背的书文。 幼年时的云尘比现在圆润许多,走起路来脸颊上的肉都得颠颠乎乎的。 他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情世故都悉知了个遍,却还是头一回撞见如此随性和缓的主子,委实是好伺候得很呐。每日御膳房送来什么他便吃什么,自己一个人照看他倒也是乐得清闲。 只是这清闲日子没过上多久,他便从照看一个孩子变成了照看俩。 楚樽行比起云尘那更是省心不少,若是没甚大事他怕是一整天都不会说上一个多余的字。 他家那主子原先也只是把这小侍卫当个下人一般,这处使唤几声,那处使唤几声。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一贯由下人干的事云尘便再也不肯让楚樽行动手了。 若说往常都是楚樽行面无表情地跟在云尘身后,那现下便是云尘时不时看他一眼,生怕那人何时跑了。 六福公公伴着云尘长到如今,云尘平日里有何不满的琐事也都会同他说上一说,他自然能察觉到自己主子在不经意间转变的情愫。 于是从那之后,他也对这个传言中将军府的弃子多了几分关注。 这关注来关注去的,便也将他放在了心上。 云尘的情绪是向来都不喜外露的,眉间只管一沉,剩下的便全靠下人们吊着胆子去揣测。 可就是如此性子的一个人,近几年来却总能见他闹几次小孩儿脾气,理由也都不难猜,多半是因为同一个人。 六福公公想到这番场景不免笑出了声,恰巧此事殿门也被人从外缓缓推来。 云尘手里捧着三碗糖水,看向他面上甚是不解,楚樽行关上门后也递来一个略带询问的眼神。 “公公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高兴?” 六福公公望着两人先后进来的身影点了点头,上前接过糖水,老神在在。 “老奴糊涂啦,想到些以往的喜庆事儿,觉得称心得很。”
第124章 番外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场秋雨一场寒,空气中稍微沾点凉意,就难免让人平添上几分倦怠。 云尘单手支着脸颊,将整个脑袋的重量都搭了上去,右手持笔断断续续地在纸上写着,还时不时地要叹两声气,看上去相当苦恼。 六福公公看着外头愈发黝黯的天色,也只得揣着手来回踱步。想劝他早些休息吧,可这书又是太傅大人罚抄的,他也没法开口。 “吃的还没送上来吗?”云尘搁下笔,揉着眼睛问道。 “楚侍卫去拿了。”六福公公捶了捶他发酸的肩颈,“想来一会儿便到了,殿下再等等。” 云尘闻言疑惑一声,皱眉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怎的还在这?” “他一直在殿外候着呢。”六福公公朝门外看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身影,解释道,“殿下没歇息前,他是不得离开的。” 他边说还边替云尘磨好了墨,等人端着食盒进来了,也就俯身先行告退。 楚樽行垂着头,将里边各类点心逐一摆放好后,便准备重新回殿外候着。脚下刚一动,就被人一声喊了停。 “喂,小呆子,我没让你走。” 楚樽行步子一顿,转身行礼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大半夜的能有何吩咐。”云尘招着手让他过来,问道,“我调你来凌渊殿也快半年了,在这可还适应?” 楚樽行微微点了点头,见他抄一阵就要停下甩甩手,眼皮也开开合合,犹豫半晌还是劝道:“殿下还有多少?再熬一会儿怕是没多长时间休息了。” “少说还有几十页呢,抄到天亮都未必能抄完。”云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惆怅地翻着书页给他看。忽而脑中一闪,压下音量小声问道,“小呆子,你会不会写字?” “会。”楚樽行应了声。 云尘顿时喜上眉梢,硬把人拉坐到身边,随手扯了张纸,让他在上面模仿着自己的笔迹写两个字。 楚樽行照着他的笔触仿了几道,云尘拎着纸张来回掂量,觉着看不出太大破绽,糊弄几页应该不成问题,便顺理成章地将笔往他手里一塞。 “那你帮我抄一点。” 他推过烛灯摆在楚樽行跟前,自己则趴在桌上神思晃荡。额头枕着胳膊久了还有些发麻,他便偏了头用脸颊靠着。 烛火掐掉一半后殿内显得略微昏暗,耳边是笔墨点纸的轻声响动,抬眼入目的正好是楚樽行隐在光下半明半暗的侧颜。这人一贯没什么过多的情绪,只是偶尔随着笔下行距的变换眨动眼皮,很是好看。 云尘一时看入了迷,心下莫名跳动得厉害,但他不知为何却并不排斥这种感觉。收回视线寻思了一阵,及时行乐的四殿下还是决定再看一眼,脑袋刚转过去,对上的就是楚樽行询问的目光。 “殿下怎么了?” “……无、无事。” 云尘轻咳两声,糊弄了一句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用余光偶尔瞟一眼他。 回想起当时把人调来殿内,除了是不忍看他小小年纪就要干那些脏累活儿,被人挑着点错一罚就是一天外,更多的还是觉着他与自己年岁相仿,闲来无事还能陪自己解个闷。 谁料这人竟是个闷性子。 你要说他呆,他又懂得如何对人好。可要说他不呆,他又不愿言语,说什么便做什么,多一句异议都没有。 云尘揉了揉眼睛,本想从食盒里挑些喜欢的糕点吃,打开一看全是自己喜欢的,便随意拿了一块掰着吃。 默了许久,他才又问道:“小呆子,你平日也都得等我睡了才能回去歇息吗?” 楚樽行“嗯”了声。 “公公刚刚才跟我说的,那我以后就早些歇息。”云尘从榻上抱来一个软枕垫在脸下,打了个哈欠,“我就躺一小会儿,你要记着叫我起来,不然抄不完明日又要挨太傅骂了。” “是。”楚樽行将烛火剪断,只留了丁点余光照亮纸上的一小片区域,“殿下睡吧。” 云尘抄了小半个晚上,早就累得头晕眼花,趴下去没多一阵功夫便熟睡过去。 楚樽行将他手上没吃完的糕点取出来,拿了条毯子轻轻披在他身上。 他说话倒也算数,叫是叫了,只是等云尘舒缓着手臂准备接过笔抄书时,才发现外头早就天亮了。 “你怎么不喊我!”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着急忙慌地就要去翻桌上的纸,拿到手上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竟都写满了字。 自己翻给楚樽行看的页数,他一字不落地全都抄了上去。 “昨夜喊了殿下几声,见您没醒便没再喊了。” 楚樽行将纸张归整好递了过去,实则他昨夜见云尘睡得安稳,压根没出过声也不曾点灯。紧赶慢赶地抄完,正好能赶上时辰叫他起来。 云尘留意到他眼底熬红的血丝,不知为何顿时就有些后悔昨日要找他替自己抄。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大几十页,不用看都知道定是喊自己醒来前才刚勉强抄完。 “你别去外面站着了,就在殿里找个地方歇息。我待会儿去跟公公说一声,不会有人进来吵你的。”云尘拖了把软凳给他,怕他不肯,又稍带命令道,“不得抗命。” 他说完便换了身衣裳,迈着快步匆匆往外跑去。 太傅授课向来都是两个时辰整,可今日却是多等了大半天都不见人回来。楚樽行将殿内打扫整洁后便想出去看看,推开门刚好撞上云尘一脸沮丧地垂头进来。 “殿下怎么了?”楚樽行见他这样也面露担忧,温了杯水递给他。 云尘没接,摊出手掌摇了摇头,掌心上红彤彤的一片,是被戒尺抽打留下的痕迹。 楚樽行顿时意识到什么,连忙屈膝请罪道:“属下该死,昨夜不该擅自做主替殿下抄书的。” “你干嘛,起来,跟你又没关系。”云尘将手掌贴在冰凉的椅背上,“你仿的字迹很像,太傅一开始并未看出。是后来太傅抽我背书时,看到我手上抄了一夜书连点笔杆磨出的印子都没有,这才发现的。” “太傅大人……为何打这么狠?”楚樽行看着掌心上交叠的红痕小声道。 云尘用手腕将还跪在面前的人勾起来,手背夹着水杯往嘴里送,不甚在意地直白说道:“太傅问我是何人帮我抄的,我没说,他就动怒了。” “本来昨夜也是我让你帮我的,太傅打我也就是糊弄糊弄,但若换成你,指不定要挨多少板子。” “我不想,我怕你疼。” 他言语自然,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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