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珩没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儿,在药力下,司珩意识慢慢变得模糊,半梦半醒时,他听见沈春风说话。 声音低低的,笃定得叫人心生不忍。 “他没死。” 整整两天过去了。 司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他和混鹏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玄机宫和阴山鬼宴如何掘地三尺,依然遍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这大海捞针般的不踏实感紧紧攥住了聂槐安的心。 他惶惶不可终日。 在可能会就此失去司珩面前,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 他想跟着一起出去找,可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失去司珩的恐惧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种煎熬让聂槐安开始没日没夜地跪在魏宅唯一一座观音像前,他长跪不起所求不过是司珩能平安回到他身边。 青葵很担心他,陪着他一起跪。 从天黑到天亮,从天亮又到天黑。 魏崇英不在,聂槐安不吃不喝也没人敢勉强他。 青葵看他日渐消瘦,忧愁得眼睛又红又肿,忍着哭腔:“公子,喝点水吧。” 聂槐安一动不动,在观音像前跪得直直的,嘴唇都干得起皮了也不喝水。 他沙哑着声道:“我总是对他生气……因为他什么也不告诉我,我觉得他可能把我当成了什么事也做不好的人……我不服气,常常想着一定要为他做成一件事……我希望他也可以依靠我,哪怕只有一会儿。” “可事实是我确实什么也做不好,我帮不了他,保护不了他,现在他不见了,被坏人抢走了,我也找不到他。” 一开始青葵还以为聂槐安是在和自己说话,可是他很快就发现了,聂槐安是对着这尊他看不见的观音像说话的。 “我想去找他,想把他找回来,可我什么也看不见……” 泪水悄无声息地从他脸颊划过。 “我看不见,我怨过,恨过,夜深人静无人时,我咒天地不公……我知错了。” “我不该嫉妒师兄还未出世的孩子,我知错了。” “我不该不告知师兄一声便下山,让一向最是疼我的师兄担心,害师门的师兄弟们为我辛劳奔走……我知错了。” 面容慈悲祥和的观音像无悲无喜地望着众生。 聂槐安往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观音大士,佛门慈悲,槐安知错了。” 他连着磕了三个响头,重重磕一下,一句“槐安知错了。” 青葵红着眼睛也跟着一起磕头。 这一整夜,聂槐安依然是在观音像前跪着度过的。 次日,姬乾和魏崇英回到了魏宅。 二人眉宇间都有不同程度的疲倦。 魏崇英见聂槐安不过短短三日就瘦了一大圈很是生气,难得严厉地训斥了聂槐安,还将青葵和魏宅里的几个下人责罚了一顿。 魏崇英在大发雷霆,姬乾则脸色阴沉的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聂槐安坐在姬乾身边的位置上,面前摆着碗桂花银耳莲子甜汤。 魏崇英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吃,一口也不许他剩下。 聂槐安没有一点胃口,但还是硬逼着自己把甜汤喝完。 为了找到司珩,姬乾也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他不如司珩有天赋,练不出“点墨”。 魏崇英的岭苍在帝京派不上用场,能用的猎云却也一直没有什么好消息。 在没有丝毫的头绪时,要找人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他自己画了一张帝京的简易地图,在已经搜寻过的几个地方做了标记。 聂槐安忧心仲仲,“混鹏会不会已经带着司珩离开帝京了?” 姬乾摇头,“他一定还在帝京,要想把司珩带出去,没那么容易。” 这时几人都未想到,破局之人竟然会是徐丹枫。 他一直被魏崇英关在魏宅,这几日没有青冥和宣麟看着他,他也没有趁机跑走。 魏宅氛围奇怪,徐丹枫通过来给他送水送饭的人知道这两日玄机宫的人都是早出晚归,他不难猜到是出事了。 可他没想到那个出事的人竟然会是司珩。 看着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徐丹枫,魏崇英也懒得问谁给他松的绑,这几日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已经没有心力再管徐丹枫。 “找个人,怎么找得愁眉苦脸的?” 姬乾忽然转过头看他,“徐先生可有什么好法子?” 徐丹枫问:“受伤了吗?” 姬乾转回头看向魏崇英。 魏崇英仔细想了想,“没有。” “那司珩受伤了吗?” 姬乾微蹙眉头,他大概明白了徐丹枫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混鹏可能会去医馆抓药?” “我不了解司珩,但想来鬼宴之主应没有那么容易受人挟持。”徐丹枫道。 “是。”姬乾点头,“混鹏只要露出哪怕一丝破绽,他也能想办法脱身。” “他被带走几天了?” “快四天了。” “这个混鹏有那么厉害能把司珩关四天?” 姬乾蹙着眉头,“徐先生,您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混鹏,我需要留住司珩不让他逃走,在实力相差悬殊之下,我应该会选择放他的血。”徐丹枫缓缓道:“只要控制得好,司珩会因失血过多变得非常虚弱,这时他别说是跑了,只能勉强留着口气。” 听到这聂槐安白了一张脸。 徐丹枫道:“那叫混鹏的应该没打算那么快要他死,但人也架不住这么放血,所以他只剩一个选择,靠药来给司珩吊着这口气。” 魏崇英起身朝外走去,喊来青冥和宣麟,要二人查查帝京的医馆。 徐丹枫叫住了他,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魏崇英接过打开一看,纸上写了好几味药名。 他面露不解地看着徐丹枫。 徐丹枫神色复杂,“此前曾有人向我打听过此事,他问我可有法子给失血过多的人吊命,我告诉了他几味药。” 姬乾惊讶地转过头,他想起了狐心曾说过,徐丹枫在离开东宫后不久就去见了个人,这个人和他做过交易,要徐丹枫告诉他天青芙蓉在不在东宫,难道这个人就是混鹏?! 姬乾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徐丹枫没有回避他的问题,他承认了那个能阻隔黄金牡丹气味的盒子是交易得来的,但那个人是谁,是不是混鹏,他并不知晓。
第61章 寻找司珩一筹莫展的困局被徐丹枫给破了。 他纸上所写的药名都是那日他回答的内容。 整座帝京,大大小小的医馆共计是十九间。 玄机宫弟子和木魅山鬼在最短的时间内走遍了这十九间医馆,询问大夫这几日来抓药的人中可有一个年轻人来购入纸上所写的药材。 在经过一一筛查后,姬乾最终确认了四间医馆。 混鹏是个很谨慎的人,他从不在同一间医馆里出现两次,每次去都会挑选医馆里人最多的时辰,只买两包药,不多买。 为了问出混鹏的下落,姬乾废了不少劲让医馆里的大夫和学徒好好想,仔细想。 他们正极力争取时间,司珩在混鹏手里多待一天都是多受一天的罪,而最可怕的是司珩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天青芙蓉若不能赶在他下次毒发前破蛹,没有人敢想这个最坏的结果。 然而事情最终还是朝着众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发展。 司珩被关得不知时间流逝,失血过多一直让他的意识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同样被关着的沈春风一直待在角落里,他很少主动开口说话,而司珩比他更沉默。 这天,沈春风难得说话了。 “安儿是你的妻子吗?” 听见安儿这两个字司珩都感觉自己没那么疼。 “你烧糊涂的时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 “……还不是。”司珩抿了抿干得裂开的嘴唇,“他是男子。” 沈春风大概是被吓到了,好一会儿都没声。 就在司珩模模糊糊又要睡过去时,他听见沈春风说。 “也挺好……还不是就抓紧……如果你有命活着出去的话。” 司珩无力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笑,又沉沉睡过去了。 只是这次他没能安稳睡着。 没多久他就被疼醒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 虽然司珩眼睛上蒙了块黑布看不见,但从这咬在自己手腕的东西喷出的呼吸和下颚力度,他也能猜到这是个人。 “混鹏。”司珩冷冷道。 混鹏不管不顾,他疯了一样疯狂吸吮司珩的血。 沈春风被他吓坏了,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司珩极轻地哼了一声,“运气不错。” 混鹏抬起头,整个下巴都沾着鲜血,看上去极其恐怖,“运气?” “难道不是?……赶在我死之前等到它破蛹。”司珩缓缓道。 “我处心积虑多年,在你嘴里就只是运气不错?”混鹏抬手抹去下巴上沾到的血,又将蒙在司珩眼睛上的黑布扯了下来,目光凶狠地瞪着他,“我十二岁上阴山,至今为止十二年了!我能有今日那是我步步为营换来的!” “是吗?”司珩淡淡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 他这种态度再次激怒了混鹏。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混鹏恨得咬牙,“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练出了碧玉噬心蛊?!如若不是你有个好父亲,光凭你怎么可能!” “有个‘好父亲’?”司珩冷笑,“这话你该去对着司霁说。” 混鹏也冷笑,他举起司珩的手腕埋头又是狠狠一口咬下去。 咬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司珩始终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曾抬一下,就好像被咬的不是自己的手。 混鹏最恨的就是他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喝够了就把他的手恶狠狠地丢开,猛地站起身,“你且看着!好好看着!” 司珩背靠着墙,他已经很虚弱了。 混鹏在饮下他的血后,拿出了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石头,上面覆盖了一层黑黑的东西。 司珩的眼睛已经不太能看清东西,眼前什么都是模糊的,因而他看不见混鹏手中的石头已经裂开了缝隙。 天青色的光芒如黎明破晓的晨辉。 天青芙蓉与碧玉噬心蛊互为雌雄,二者生来就要交配,繁衍生息。也因此,天青芙蓉破蛹时,碧玉噬心蛊会有所反应。 司珩身中碧玉噬心蛊之毒,他血液中属于碧玉噬心蛊的那部分正兴奋地叫嚣着。 随着那块石头裂缝越来越大,天青色的光芒也越来越盛,司珩体内的剧毒犹如一只刚诞生的碧玉噬心蛊,正想尽一切办法要从司珩的身体里出来。 司珩被折磨得浑身发颤。 混鹏手里的石头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减缓破蛹的速度,随着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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