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说。 “可惜帮中无人,只能叫北堂主陪你练了。” “您呢?”庄复问。 庄礼笑笑,刮刮庄复的鼻尖道:“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聪明如你,可以左右开弓。” “您也不治右手,也不练左手吗?” “到了我这个境界,武功出神入化,已不拘泥于外物,就算断了双臂,照样是天下无敌。” 庄复笑了,问他说:“真的吗?可不要再打不过程绵。” “她现在,废人一个。真要胜过她不在武功高低。” “在什么?” “在人心。个门各派可否团结一致,上下一心,将红鸩教一举铲除。” “您先前说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呢?” “我要将你丹剑门的药谱拿出来为饵,参与围剿的门派,便可派一人来修炼。” “这……且不说常人练过药功,很快就会死,就是这药谱泄露出去,恐又要引起江湖骚乱。” “所以说是饵。此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 庄复透过昏暗的烛光望着庄礼,他的双眸之中,一左一右,各有一簇小小的火花。 他犹豫再三,还是从袖中掏出什么,在庄礼面前展开手。 躺在他手心的,是一个小小的青黑色石头,雕成老虎的形状。那老虎威风又娇憨,一只耳是蓝色的,表面早已被摩挲得非常光滑。 “这是先前您管我要的那个石头,其实我早就雕好了,只是磨开之后发现,只有外边露出那一点是蓝色的,剩下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就一直没好意思给您,想要寻到更好的再送给您,可找来找去,也没遇到更好的了。问了北堂主,也不知您的生辰是何时,他说大约应当是秋天。也不知您的确切属相,推算您应当是属虎的,就刻了一只虎。就把这只小老虎送给您吧,希望您不要嫌弃,等来年,我再好好准备,送您一只更好的。” 庄礼将小老虎接了过来,放在手掌之中,那么小的一只。 那对烛光闪烁起来。 “谢谢你,我很喜欢。” 庄礼手一合拢,那小老虎就又变戏法般消失不见了。 吹灭蜡烛,庄礼揽了庄复躺下。 庄复终于睡着过去。 次日醒来,空气中弥漫着烟尘气味,庄礼亦不在身边。 如有所感,庄复当即起身,披了衣服跑出屋子。 后院的方向浓烟滚滚,他一路跑去,却未曾见到一个下人。 藏宝阁的大门向外吐着熊熊烈焰,其后整面山崖都向外吐着黑烟。 庄礼正负手站在那烈焰前。 庄复跑上前问:“爹,怎起火了?” 又问:“怎没人灭火?” 庄礼缓缓转过身来,道:“我放的火。” “东西呢?” “都烧了。” “为什么?” 庄礼一来痴迷武功,二来耽于珍宝,几十年来天南地北网罗来的功法及珍宝都聚于此处,又付之一炬。 “复儿。”庄礼道,“我本以为此生无拘无束,潇洒自在,便快乐极了。可有了你,才知此前每一日,皆是浑浑噩噩,一无所有。” “如今,我什么都放下,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一人,可好吗?” 他又说:“你也放下吧,管他什么江湖,管他什么天下,他人死活,再与你我无干。我们两人一同到无人的地方去,种地,养鸡,牧羊,或是五湖四海浪迹天涯,从此就我们两人。” 烈火在他背后舞动,热浪吹动他的头发和衣裳。 庄复望着他,眼中的泪尚未汇聚成型,便被热气烤干。 庄礼也回望着他,微低着头,微微笑着。 庄复从未见过他此般哀求的神情。 他不断喘息着,张开嘴来,呼吸越来越快,头晕脑胀,几欲晕倒。 他说:“好啊。” “当真?”庄礼瞪大了双眼,嘴角向上勾着咧着,急速向前跑了两小步。 庄复蹲了下来,抱着头呜咽起来。 他说:“爹,您先去吧。你到那样的地方去等我,到无人的地方,待我杀了他们,办完这些事情,就去找您……” 庄礼止住脚步,垂下手来。 笑容重新变得温和而舒展,他也蹲下身来,将庄复搂进怀里,轻轻拍他的背,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没有我,你自己和她们要斗到什么时候,到时我都年老力衰,谁会等你。”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是我说了胡话。逗逗你罢了,你还如此经心。” “你不是托我毁掉丹剑门的药谱吗,如今一把火烧个干净,省得它为祸江湖。这火就是为了此事。” “别哭了,好孩子,复儿,别哭了,啊,乖……” 庄礼将庄复抱了起来,横抱着,紧紧搂着,十指的伤口又都裂开,往下淌血。 抱他离开了逐渐衰弱的火场,一步步向前走去。 ---- 求求留言QAQ
第54章 头几天,庄复寸步不离地跟在庄礼身边,看他到底要如何行动。 庄礼每日如常行动,指挥手下,会客商议,有时间就带庄复去练剑。 庄礼将庄复抄的那本剑谱拿给了北堂主,北堂主转手就交给了庄寅,叫他收好。 庄复舞起剑来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浑然天成。庄礼叫北堂主陪他练,庄复招招压制北堂主一截。 庄礼再又让庄复用他的赤心剑,庄复不舍得,庄礼说:“剑就是要用熟,知其性,才能发挥威力。” 不想只施展了第一式,赤心剑就将北堂主所持之剑斩成两段。 北堂主赶忙扔剑跑开,道:“我不奉陪了。” 剩下父子二人,庄礼负着手看他,不时提点一二。 庄复看着庄礼写了请帖,名为“屠妖英雄帖”,广邀天下豪杰共诛邪教,事成之后奉上丹剑门活药修炼之法。请帖后附了一份药谱残章,真假参半。又道:修活药者,需得是武功高强之人所生后代,生而根骨上乘,神完气足,方可承受药中毒性。 看过,庄复仍是想不明白,靠一个不一定能练成的功法,又如何引得个门各派出手相帮呢? 果真,应帖者寥寥无几。 庄复问了庄礼,庄礼只道:“再等等看。” 庄复等不下去了,只身下山去到珑城,易容成女子潜伏起来,四处游荡一整天,才盯上两个农妇打扮的女子。二人结伴而行,手脚利索,互不交谈又默契非常,叫庄复起了疑心,一路跟踪,见她们进到城外沿一农户家中。 庄复跃到屋顶,掀瓦去看,只见屋子正中的餐桌上趴着三人,一男一女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皆七窍流血,惨死当场。 那两女子叉腰一站,其中一人道:“又是没成,我俩如此找了十几天了,毒死也有上百,愣是没一个活下来的。” “你等等。”另外一女子走上前,往那死妇肩上一推,就见她向后仰去,怀中正是个襁褓中的婴孩,扒着死妇的乳房吸吮不停。 “这儿还有一个。” “他还喝奶,不一定吃了下毒的粥。” “毒入母乳,他吸了没事,应当能算。” “再给他喂毒试试?” “好……” 此话刚出,庄复就跃入房中,一把扯过死人怀中的婴儿。那婴儿受了惊,手舞足蹈哇哇大哭起来。 两女子见状不妙,话不多说,转身就往城里方向跑去。 庄复拔腿就追,只是怀中婴孩并不配合,哭得无比凄厉。路人见得,都以为他是抢孩子的,追着他打,拉拉扯扯间,就叫那两人跑远了。 珑城属苍意派直属的地界,处处布人严防紧盯,尚有红鸩教弟子在此作乱,两人就夺走百余条人命,出手便是灭门,大概如此般多人惨死家中都无人知晓。 庄复抱了孩子回到山上,已是夜里。 那孩子哭得累了,已经昏睡过去,满裤裆的屎尿,臭不可闻。 将孩子交给北堂主,北堂主又是颇为不满,道:“我是常收留一些小孩,可这奶都没断的,谁来喂养?” 虽这么说,还是抱孩子去洗干净屁股,拿出一套破旧的小衣服给他换上。对在旁看热闹的小十一道:“明日下山去买两头带崽的母羊来。” “哦!好啊师父!” “先去熬点米粥。” 北堂主府上十几个人倾巢出动,围着个婴儿忙里忙外,最后被小十一的师姐抱去照料,才终于又安静下来。 庄复并不离去,向北堂主讲述了一天的见闻,问他说:“红鸩教如此草菅人命,见此惨状,都无以致使他们团结对敌,究竟怎样才能撼动他们?” 北堂主听他讲了,道:“此般,我倒是明白你爹的用意了。” “他是何用意?” “我也只是猜测,你可以再看几日。” 次日,庄复又早早下了山。这次他扮成一个小贩,蹲守在一家酒馆门口。 路过的女子,他都要多看上两眼。 蹲的久了,没发现可以的人,倒是听了不少小道消息。 “你听说了吗,南城刘正全家出事了。” “啥?出了啥事儿?” “他家那小六子,前不久刚刚抱了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刘正全可是喜欢了,满月酒就大办七天七夜。” “我知道我知道。” “那俩小孩儿,昨天被人偷走了!” “啥?什么人有这个本事?能从老刘家掳走人?” “听说是前阵子在咱这里专门祸害小孩的,都是女人的那个教,叫红什么来着,红……” “红鸩教!她们怎如此大胆,抢人抢到老刘家里?” “那谁知道呢……” 此般消息接二连三,听着听着,庄复便懂了。 他站起身来,向城南走去。 刘家是当地的大户,刘正全他更是见过两次,他两次生辰都请了他,是个油滑的人。这次的屠妖英雄帖,庄礼也发给了他。 到了刘家,庄复所见一片兵荒马乱,那刘正全派出所有门下弟子四处找寻外孙,又叫下人去写信到苍意派求助,等人写完,又叫住他,道:“好个老庄……唉,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吧。” 在庄礼所写的屠妖英雄帖中,所说丹剑门的活药,要选名门之后修炼,又说名门之子可以承受药物。 丹剑门的药,与红鸩教的毒,本就相通。 此般说法的言下之意,便是名门之后,亦比寻常人更能承受毒性。 红鸩教为给程绵疗伤,如此急于求成,在民间给寻常人家下毒,广撒网,收效却是甚微,听此消息,多半会铤而走险,向那些名门世家下手。 如此一来,各门各派,凡是门下有儿有女者,便人人自危,不得安宁。铲除红鸩教之事也迫在眉睫。 但程绵当真如此愚蠢,多行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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