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他的眼都不肯挖给我,我要这等不听话的奴隶做什么?” 看来是谈不拢了。 闻生阖眸屏息,感知周围没有人声,手指微动,系在指节上的丝线带动一串暗器。 他的距离是很有利的,他离乌衣阁主太近了,然而他方调出暗器,乌衣阁主一展扇,一股巨大的风夹杂着无数凛冽尖锐呼啸而来,不只那些暗器,连闻生都撞上另一侧的屏风,被杂七杂八一堆东西压在屏风下,没了动静。 “阁主杀了他,谁来挖我的眼呢?” “不会。”他又一挥手,帘后冲出两个手持武器的侍卫,直冲向垣而去,眸中显出杀意,却未能伤他分毫。 血淋淋的闻生护在向垣面前。 “你看,他不会死。” 阁主笑眯眯补充:“你死之前,他都不会死。” “我可以死,但是,求您为公子找到白衣先生。” 乌衣阁主不应,反而叩叩桌面,又召出几个侍卫:“你不做,我自有人替你。” 向垣看得出闻生已经筋疲力尽,忍不住道:“阁主……” “诶~别急,兴许我看高兴了,事就成了。” 果不其然,就算向垣再担心闻生也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救向境,闻言再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与几人缠斗。 忽然帘后传来一声笑语:“行啦,再继续,可要自砸招牌了。” 乌衣阁阁主明显松了力:“我的招牌不都是你砸的?” “我就是你的招牌,我砸我自己,与你何干?” 他看了一眼血淋淋的闻生,若有所思:“你瞧他如今的样子,是不是我正想要的?” 乌衣阁主抬腕饮茶,淡声道:“那你要如何谢我?” “谢你什么?你要的是那边那位的眼,”白衣朝向垣努努嘴,眼睛却没有离开闻生,“这是意外之喜。” 他走到向垣面前:“我不能救向境,但是嘛,我可以给他续命,只要你小心照料,续多久都行。你要不要?” 他毫不含糊:“先生想要什么?” 白衣说这话,必定是他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且打定他不会不给,故意问给别人听。 “让他来给我试药。” “好。”向垣尚未答话,闻生就已经走过来,看着白衣,“我试。” “你可想好了,若你撑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若我死了,是否也算一种结果?先生能不能把续命药方告诉公子?” “能。” 闻生松了口气,单膝落下朝向垣一礼:“公子莫急,属下很快回来。” “是不是只要伤的如他一般重,就可以试药?” 闻生一瞬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白衣点头刹那,折扇甩开,一截寒光显出来,离他身体不过一寸就再也不能前进。 向垣着实没料到闻生还有力气阻止他,像被点了穴呆愣着没有动,闻生握着那半截匕首,一个用力,生生折断了他的防身武器。 他的刀从来没有沾过那么多血,血腥气翻涌,恶心得他想吐。 来自闻生的血。 “我可以。”他认真重复,“公子,属下可以。” 他可以帮向垣拿到续命药方,不需要向垣伤害自己,更不需要向垣为他做什么。 向垣想要,他就可以。 向垣找回理智,看着闻生,忽将折扇摔到他身上:“你弄坏了我的扇子。” 尽管他努力掩饰了,可闻生还是能听出尾音的颤抖。 他最懂向垣,他知道向垣想让自己活着回来。 “属下明日就给公子修好。” 闻生解下身上带的药和暗器,里面有他留给向垣的丹药。 白衣忽道:“你不让他吃一粒保保命?” 向垣下意识打开,除去被他碾碎仿制的那一粒,这些年给向境吃过六次,里面只剩了三粒。 若是再给闻生,将来向境有什么不测,他仿制的药根本比不上白衣的好用。 手指攥紧瓶身,他实在说不出口叫闻生过来,但是闻生是陪自己而来,又要代自己受过,走一趟生死未卜的路,更说不出不给他的话。 闻生最是懂他,见他沉默便知他的意思,折返蹲在他身前,双手握着向垣的手,明显发现那只握着瓷瓶的手更紧了些,眼睛也一刻不眨地盯着他。 感受到向垣紧张的情绪,闻生更放柔力道轻轻安抚他的手背:“公子不怕,闻生明白,这是要给二公子的。” “……对不起。” “公子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公子的恩情,闻生万死难报。” 他怔怔地望着闻生离去的背影,手背上似乎还留有闻生的温度,仿佛他已将自己最温暖的部分给了向垣。 先是向境,又是闻生,永远都有人在保护他,永远有人在为他承担他的责任。 “何时能好?” 白衣笑吟吟地看着他:“急什么?总不会现在就死了。” 他这话说的巧,像是在说向境,又像在说闻生。 他不答,白衣笑一笑,明知故问。 “公子在担心谁?” 担心少续两天日子的向境,还是药池里生死未卜的闻生? 乌衣燃着线香,一支又一支,烟雾缭绕,怎么也散不尽。 白衣受不了他,说了两句也不听,遂躲到房间里看药池里的闻生。 “醒了?” “……先生。” “出来吧,他在外头。” 向垣……没在等他啊。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想起从前,他与向垣的第一面就是他躺在榻上,向垣守在旁边,小小一团可爱得紧,奶声奶气问他:“小哥哥你好点没有呀?” 后来向境回府,向垣就变了,表面仍是天真率性,私下却学会了玩弄心计,以人心为棋,那样的向垣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能在向境面前看见了。 “用这张药方,一旬一次,月初服下时要以血亲的血为药引,越亲近,越管用。至于其他,什么药浴,针灸,你自己掂量着来就是了。 “只是有一点我要与你说明白,若有一日,他起了高烧,服药不能退,这办法就没用了,就算你割肉喂他也无益,你不必再来求我。” 闻生大惊:“这等方法,岂不是以命抵命?” 向垣本就底子差,若月月割血辅药,岂非是用他的命去换向境的命? 白衣想了想:“血亲的话,向城,向长仁,其他向家人都可以。或者,你找人让他留个孩子?” “你!先生一个医师,怎能说出这种话?” “你心疼你家公子,又想救人,又不想付出代价,这岂非是痴人说梦了?” 白衣看着向垣,笑得意味不明:“其实就算有了孩子,那孩子与他也不是最亲的,公子说是不是?” “多谢先生。” 乌衣阁主看着两人离去,轻飘飘地问:“你不问问过程?” 白衣轻笑:“能困住他的魇,我心里清楚,用不着。” 左不过是与向垣有关,何必多此一问。 “属下只能护送公子到这里,再往前有辰山暗卫把守,以免被人看见不对,属下已经安排了苏叶苏木接应,由他们护送公子回去。” “那你……” “公子快些回去吧,明日就是初一了。属下保证,至多两日,第三天一早,属下就一定回到您身边了。”
第128章 春蚕到死丝方尽 向垣伏在向境榻边,默默流泪,段回峰刚上前两步,就被他一把推回去。 “现在担心,先前干什么去了?你从前那样折磨他,当他是铁打的吗?” “三弟,少说两句吧。” “少说?我凭什么少说,他害的是我亲哥哥!”向垣怒极,所有的怨与恨在此刻爆发,“从跟了你,我二哥好过几日?但凡与你扯上关系的事他总要搞得一身伤痛半死不活,不待好全又被你呼来唤去。他甘之如饴当作赎罪,你竟也能安心?我说的可有半分夸大?可有半分虚假? “他被你害成这样,你竟然,竟然还怀疑他有事瞒着你……你不喜欢他,又何必来招惹他。” 忽然一只手擦擦他的泪。 “二哥哥?” “别哭,我没事。” 向垣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失血又心疲,一时使不上力,只能招呼别人把向境扶起来。 “有没有给殿下请脉?” “啊?” 看这反应就知道没有,向境无奈匀两口气,声音微弱:“我昨日惹了风寒,又发烧了,以为没事,就没告诉你们。我方才与殿下……怕要过了病气的,你替他看看,好不好?” 向垣满心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听了向境的,告诉他段回峰安然无恙,让他放心。 向境倚在床头,齐泉才将药端过去他就偏头躲开,皱着眉道:“拿走。” “二哥哥,不喝药怎么能好,喝了它烧就退了,你也能好好休息不是?” 话虽如此…… 向境扭过头,看向垣亲自端了药碗,低头浅抿一口,险些没有吐出来,表情愈发不好:“太腥了……你这回拿的什么药?” 向垣局促笑笑,想着遮掩:“我这不是想着药量多些好得快,一时心急没把好量,二哥哥别生气。” 向城啧了一声:“说的什么话,你堂堂圣手,竟说这种外行话?” 向境强忍不适又抿了一口,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喝下的药全被吐出来,向境晚上没吃多少,眼下再恶心也吐不出东西来,胃里一阵阵泛酸水,头晕眼花,漱了口往后一靠,虚弱阖上眼。 向垣劝他:“二哥,忍一忍,你好歹喝点,干耗着怎么能好?至少退了烧行不行?” “……太苦了,我真的不想喝。” 段回峰忽然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吻上向境,慢慢将药渡过去,直待他咽下才放开。 “是苦,孤陪你一起,好歹喝了,好不好?” 说着,他就去搛蜜饯,谁知被向境一把拉住。 眼眶酸涩,心也微颤:“若是,若是有殿下陪着,再苦也不苦了。” 一口接一口,怕呛着他,段回峰不敢多喂,一点一点渡给他,汤药又苦又腥,就是段回峰自己也不愿意喝。他懊恼自己伤了向境,让他受这等苦楚。 这会向垣再怎么气也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看着向境眼睛越来越红,半靠在段回峰怀里喝完那一整碗药。 “殿下,”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外面的天黑漆漆的,怎么想都不会早,向境渐渐急切起来,夜里天气凉得很,本来自己病着就不该亲近他,再染了风寒怎么好?“我不过一时头疼脑热,三弟在这不会有事的。山里夜深露重,您快些回去罢。” 段回峰皱眉,向境在他心里的位置他难道不清楚?为何每次遇事都想推开他?在向境心里自己就是那样不可依靠的人吗?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向城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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