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快立秋,立秋后过了七夕便是霁月的生辰,夏全知道霁月今年的心思,生辰宴不准备大办,但定会想方设法邀请兰亭来为他庆祝生辰。 皇帝陛下迟迟没有进展,夏全看着都着急,他灵机一动,趁着和兰亭走在一起,不如就由他来帮小皇帝一把。 夏全清了清嗓子,笑着道:“兰大人进来很忙吧?” “还好,朝堂上现如今还算平稳,我除了御史台的分内差事,其余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哎呦,不忙那便好。” 兰亭偏头看了眼夏全,有些疑惑道:“夏公公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么?” “吩咐不敢当,奴才是想给兰大人透露些事情的。”夏全故作神秘,“陛下马上快生辰了,奴才想着陛下那么看重兰大人,便给大人先提个醒儿,也好让大人提前准备起来。” 兰亭倒还真不知道霁月马上就要生辰,按理说历代在位的帝王寿诞总是天下皆知,但舒太后和后党的人当初大概就没想让霁月真正坐稳这皇位,故而百姓知不知晓当今圣上的生辰也都无所谓。 夏全这么提醒了他,他知晓了,自然是要为霁月准备些生辰礼物才好。 “多谢夏公公提醒了。”兰亭道。 夏全见兰亭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好事儿”是办妥当了。 但愿来日这陛下和兰大人二人真走到了一起,别忘了他在其中搭桥引线的功劳。 七月初九,霁月的生辰,他下了朝会便三步并作两步,急着赶回寝殿换衣服。 今日他没在宫中设宴,而是求了舒太后的恩典,可以在宫外玩儿到天黑再回来。 霁月觉着自己这位母后最近对自己有些好,他也听过兰亭讲,舒太后和舒明远之间产生了分歧。关系有了裂痕。 舒太后再手握大权,也是居于深宫的妇人,有太多不便加之于她,故而舒太后离了舒明远成不了她心中的大业。 而舒明远居功自傲,自以为朝堂上的权力大半都在他手,便是少了舒太后的助力也不足为惧,但这人顺风顺水久了,便忘了唇亡齿寒这么个道理。 霁月换上了便装,带着夏全以及几个乔装好的禁军侍卫,大摇大摆的出了宫。 他知道兰亭下了朝会要去御史台坐班,便也没有特意让兰亭翘了班来陪他逛大街。 他今日有别的计划,且是一个相当大胆的计划。 霁月扯着腰间佩戴的那块儿玉佩晃着,这玉佩还是兰亭的那块儿,早在兰亭从郢州回来之后,便提出了将玉佩换回来,霁月故意打马虎,岔开了这事儿,兰亭也不好意思再提,就这样,兰亭的那块儿玉佩还在他这里,而他的那块儿在兰亭那里。 霁月话本子看的多,虽然之前没对哪位公子或是小娘子动过心,但也颇有些书本上的经验之谈。 他们二人这般互换玉佩,便可算作交换了信物罢? 霁月这么美滋滋的想着。 这段时间里,他多次反复试探过兰亭,有时他试探兰亭对男子之间相爱的看法,有时他也会试探兰亭对他是否有些心意。 据他这一段时间的观察,霁月有七八分确定,兰亭应该不会反感他,甚至可能也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有些好感。 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吩咐了夏全在南安城最好的酒楼明华楼预定了最贵的包厢。 今日趁着他生辰,再喝两口小酒壮壮胆,不如就向定安摊牌了。 霁月打定主意,心中既有激动,又有忐忑,期盼着傍晚快些到来。 霁月那厢独自遐想着,这厢,下职的兰亭与秦释一行人走出御史台办公所的门,打了个喷嚏。 “这是哪位小娘子在背后惦记着定安呢。”秦释几人打趣道。 兰亭拱手讨饶,笑着说自己连一个小娘子都不认识。 “哎,要说定安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至今这身旁还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呢?”其中一个同僚说道。 “怕是兰大才子眼光太高,这南安城中怕是没有小娘子能入得了他的眼呦!” 兰亭不住地拱手,离他最近的秦释出声道:“我岳家的姨姐有位姑娘,之前因为守孝,耽误了亲事,今年十九岁,我瞧着和定安正合适,定安若是不嫌弃,要不我帮你牵牵线?” “秦兄岳丈大人乃户部尚书,兰某怎会嫌弃?可兰某却暂无娶妻之意,秦兄牵线岂不是耽误了那小娘子,给秦兄透露句实话,如今这朝堂之上暗潮涌动,弟实在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参上一本,弟一人不要紧,但若有了妻室,难免要更担心些。” 此话不假,秦释听了也深叹一口气:“定安说的没错,现在像你我这样的人在这朝堂上如履薄冰,没有妻室或许还少些忧心。” “正是如此。” 兰亭笑吟吟的,在德胜门处与秦释一行人分别,他骑着马往坐落在上市的明华楼行去。 到了明华楼门口,只见夏全早站在大门口等候着。 兰亭朝夏全拱拱手,任夏全引着他进了楼内。 明华楼不愧是南安城第一大酒楼,装潢之豪奢,怕是连许多亲王府都不及。 兰亭跟着夏全左转右拐,停在了一间很是雅致的包厢前。 夏全敲了三下门框,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进”,夏全推开门,伸手道:“兰大人,陛下在里面等您多时了。” 兰亭点点头,朝包厢内走去,只见霁月正悠闲地坐靠窗便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只小酒杯,慢慢引着。 “臣见过陛下。”兰亭行礼道。 “免礼吧。”霁月笑吟吟的,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你快来坐下,瞧瞧这南安城中傍晚的景色。” 兰亭早在进宫当伴读之前,也来过明华楼,只是往来的人比较多,他没有功夫静下心来欣赏这傍晚的景色。 霁月订的这包厢不愧是明华楼里最好的,夕阳正巧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映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霁月偏过头看着兰亭,后者正专心看着窗外夕阳西下的景致。 他忽然觉得现在就是个好时间。 摊牌的好时间,表达自己心意的好时间。 霁月张了张口,心里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 兰亭似是感受到了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转头过来,只见霁月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兰亭琢磨了一下,后知后觉般了悟,伸手从袖中摸出个小匣子。 他将匣子推到霁月面前,打断了霁月的酝酿,笑着说道:“臣思来想去,觉得陛下什么也不缺,便做主给陛下准备了这么一件生辰礼。” 霁月看着眼前的小匣子,内心像是泛了蜜一般,他收回已经到嘴边的话,拿起匣子打开看了眼。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支用碧玉打造的竹节簪子。 这是兰亭亲手做的,他对眼前这位年轻帝王抱有无限的期许,他希望霁月未来就如同竹君子一般,坚韧不拔。 霁月拿起玉簪把玩了片刻,又将它小心翼翼放回匣中,揣进了怀里。 “定安有心了,这礼物我甚至满意。” 霁月今日没有对兰亭用“朕”,而是用了“我”这个字。 他想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便就不需要地位尊卑,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相对而坐,并非帝王和臣子,只是两个普普通通,有着纯粹感情的人。 霁月又往小酒杯中倒了酒,他一饮而尽,辛辣刺激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饮酒完毕,霁月理了理袖子,抚平了衣褶,正襟危坐。 他望向兰亭,眼中既有紧张,有带有柔情。 “定安,我今日邀你前来,一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生辰,二来,我还有些话想同你讲出来。” “陛下……是有何吩咐?” “不,今日你我不谈正事,我想谈些我们之间的事情。” “臣和陛下之间……?”兰亭更加摸不着头脑。 霁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定安,我不清楚你是否明白我对你的心意,我绝对不是头脑发热的浪荡公子,对你讲这番话,是经过我深思熟虑之后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不能仅仅只拿你当我的谋士或军师,也无法单纯的拿你当我的知己,我想让你知晓,我……心悦于你。” “……” 兰亭自诩二十多年来能任凭天大的事情在自己面前,他都能端得住那副云淡风轻的架子。 然而霁月同他讲出的话之为大胆,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连手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从没有想过霁月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也从没想过霁月有什么癖好。 他知晓男风,也见过一些好男风之人,那都不打紧,旁人是何喜好,那是他们的事情,与他无关。 可是,一个要成大业的帝王,怎么能喜欢上他呢? 这是有悖人伦的,这是和那些士族公子哥风流不一样的。 这是很严重的。 兰亭皱了皱眉,看向对面满脸期待的霁月,无情地泼了冷水道:“今日之话,臣权当未曾听闻,日后还望陛下慎言。” 作者有话说: 兰亭:我拿你当老板,你却想让我当老板娘?
第65章 妄念 霁月听到了兰亭的话,心瞬间凉个彻底。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明明这些日子的试探中,兰亭并没有对好男风表示反感或者反对,有时甚至会让霁月觉得,兰亭是能接受他的心意的。 可怎么就这样了? 霁月脸上的表情愈发僵硬,一箩筐的问题都哽在喉咙处,不知从何问起。 “为什么?” 最终,霁月只说出来了这三个字。 “陛下是天下之主,是要担起光复大梁重任的,伦理纲常乃陛下须尊之法,男风有违纲常,臣必然会加以劝说阻拦。” “可……可我之前旁敲侧击过你,你对男风并不厌恶反感的。” “旁人如何好男风与臣无关,那是他们的个人喜好,可陛下不同,陛下的偏好对大梁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莫说在男女之情上君王亦须注意,这好男风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改日被传出去了,岂不滑天下之大稽?陛下又将江山社稷放在哪里?”兰亭义正严辞道。 “我心中自有江山社稷,可江山社稷和我喜欢谁想和谁又有何关系?难不成就因为我喜欢你,这天下便不成了吗?”霁月执着地问着。 “陛下说的没错,不管是您对臣,还是对其他男子起了兴趣,这天下便是不成了,陛下更是不成了。虞川舒氏权势如此之大为何还要将华康郡主嫁给您?不就是看中陛下的正统血脉,若是他们得不到皇位,起码还会有流有舒氏血脉的孩子继续掌权天下,陛下若喜男风,他日谁来继承大统?还是您觉得铲除了舒氏的势力,就不用用姻亲关系拉拢支持您的朝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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