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弯了一双眼,撞碎整整桃花潭的平静,温浮祝一边敛眉,一边有点不好意思的将左手从谢常欢手中又抽了回来。 谢常欢回头瞧了一眼他似乎是想喝水,这才停止了笑话聂白,一边伸手大大咧咧拿过茶壶来了给他倒了一杯推过去,手下也没闲着习惯性的又抓牢了他的手,这才又扭回头去,「说说吧,你犯甚么事了?还是被『荼蘼』的人给发现不对来了?」 温浮祝本是尴尬的都想出门去了的,本以为有了昨天那一幕互相恶心对方还顺道把他们这群看戏的小伙伴也都给恶心着了,他今天就能更放达一些,可发现自己脸皮实在还是太薄了,瞧见谭谌他那么盯着,也不知怎地,就又不自在起来了。 可屁股还未及挪一寸,听得了谢常欢这话,他又一瞬间移不动了。 怎么回事…… 聂白不是挂名在『荼蘼』里吗?甚么叫被『荼蘼』的人看出不对来了? 「应该不能。」聂白也显得极其困惑,少年人现在脸颊上还有一道微薄的血杠子,是在前天不小心逃亡时划到的,「我在申请这次长假之前,他们还问了我下次何时归队出任务的时间。」 不及谢常欢再开口询问,聂白又道,「而且……荼蘼那边杀手一般都是在外的,大家很少有相互认识了解的,我觉得我休假这事,应该也就上头负责的人知道罢了,其他人应该不知道的。再加上我又不是像师父您这么大名气的,谁管我呀。」 秦娘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去敲了聂白一个爆炒栗子,「你说谁不管你了?」 「我就随便那么一比方……秦娘你别生气……师父你也别生气……」 「我生个甚么气?我是真不想管你。」谢常欢撇嘴,可也没在心下停止过思量,想了会儿还是问出口,「连个活口也没抓着么?」 「我毒伤了两个,那伤越颠簸发作的越厉害,最好是原地不动的疗伤。常欢你不是去拿蛊虫换下张图的么?拿到了看看在哪儿,我们还得再回南边不是么?这样的话,路上仔细点搜搜,兴许能杀他们个回马枪。」 「这倒不至于吧……」谢常欢摸了摸下巴,「他们若是有心,再怎么着都是能继续追来的,我们没必要为他们浪费时间。其实我原本对这事不太上心的,毕竟我和小白榜上都有名,被追杀是正常的,只不过怎么放着这么值钱的我不抓,全都去抓聂白了倒是有点奇怪。再就是,老温……恐是我连累你了,不然你不会被盯上的。」 温浮祝只低头抿着茶,不放声。 谢常欢又往这边挤了下,单手揽过他的肩,「是我不好。」 温浮祝状似随意的一边放茶杯,一边单手按在了他腿上,「我知你是无意的,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没有怪罪我你灌了七成内力打在我腿上。」 「明明只有四成。」 「莫非是前几日我们双修大法成功了,於是老温你功力见长?」 「……」谁跟你双修! 小说话本看多了是不是! 温浮祝一甩袖袍,银针乱窜了一番迫得谢常欢坐远了,这才隔着他去问聂白,「小白,那你还记得追杀你过来的那群人,和那天一起追杀我们的是同一类么?」 「小白?」 聂白猛的一抬头,「啊……他们攻势太密集了,我只注意着躲了,没太注意这个。」 语毕便双手撑着木桌站起来了,「我太累了,先去休息休息。」 「你这不才醒吗……欸?这孩子……」谢常欢对着聂白的背影空吆喝了几声,又回过头瞧秦娘,「他怎么了?」 秦娘轻微摇了摇头,「估计是路上真累坏了吧,他跟着我肯定还是存了要照顾我的心思。你也知道的,小白独来独往惯了,带个人肯定不适应。他路上也出手救我的次数多。」 「他独来独往?」谢常欢翻白眼,「你不瞧瞧他跟我出了多少次任务,像块牛皮糖似的真烦。」 又甩了甩袖子,似乎是搞不懂小破孩心里想的是甚么,谢常欢只短促道,「再在这里休整一夜,我们继续南下,换条水路。」 语毕便扯过温浮祝的胳膊,将他拖出门了。
第18章 18 === 温浮祝不明所以,但是却也甚么都不多说,只顺着谢常欢的性子来,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默默陪着就好。 眼瞅着野草荒芜,枯木丛生,四处枝桠藤蔓漫绕,一步两步的一个不小心就能踩出巨大声响,惊起林中飞禽走兽一片时,温浮祝就有点无语了。 「你又想干吗?」 谢常欢一听温浮祝那跟训人似的调子也有点无奈,回过头来讪讪笑道,「老温,我在你眼里就是成天只想把你办了的那种人吗?」 「哦,你难道不想把我办了吗?」 一句话噎的谢常欢有点语塞,想,当然想!!!怎么会不想。 可现在,有个比把他办了的更重要的事得提上日程。 这事其实他早就想做了,但是以往他在茶渡小筑待得时间都不算久,就算待久了也都用来同他讲外界趣闻,叫自己见着的那些个新鲜事新鲜人的…… 若不是刚才秦娘那一番话,让他更加笃定了这番心思,他可能也是会得过且过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 大家都是习惯了独来独往的人,这句话,有八分正确的。 毕竟在心里,他们每一个人大概都是独来独往的,一时要接受路上可能带着个『拖油瓶』,大家心理都会调整不过来,就算调整过来了,但是这个习惯也是日久天长的……还得慢慢改变适应。 「来来来,老温,站到这棵树面前。」 谢常欢随手捡了根枝条握手里了,冲他比划了下具体要站的方位。 温浮祝仍旧不明所以,可还是听话的站过去了。 拢袖而立,公子如玉。 谢常欢啧了一声,心说这人便是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这么一副要了人命的架势,真是……真是…… 「那甚么,我教你轻功。」 「啊?」温浮祝一双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你……教我轻功?」 「对,我教……啧,你笑个毛啊?」 「不是,常欢啊,」温浮祝语重心长的拉开了调子,颇有点当年教苏衍时的慈祥神色,「我们都不小了。别闹了。」 「你看看你这个人……我他娘说你甚么好。」 若是眼前这人换成聂白,他敢这么在没做一件事之前先自暴自弃的否决掉自己,那谢常欢一定先把他揍个半死才行。 有点志气没有? 有点朝气没有? 对呀…… 「老温,你别总是这样,这样对自己没信心嘛。年龄不是问题~对了,你看,我可以给你打个比方……我觉得我哪怕是七老八十了,也照样干的动你。」 「滚。」温浮祝直接叫他气笑了,轻微抖了抖袖袍,转身便要走,他也想去休息休息,不陪他在这瞎胡闹了。 「滚甚么滚呀,嗳嗳嗳,你今天若是跟我学了,我一会儿回去的路上真滚给你看。你别走嘛老温~老温~你舍得把人家单独扔在这荒郊野外嘛~嘛~」 「谢常欢,你够了啊你。」温浮祝不理会他,径自淡定的迈着步子往回走。 「温浮祝。」谢常欢突然又严肃回调子,接着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其实你是不是怕我笑话你笨啊?还是你怕你自己根本学不好……」 「你放屁。」温浮祝头也不回,「激将法对我没用,你死心吧。」 「那你说,你怎么肯跟我学轻功!」 奶奶个熊! 老子这辈子连徒弟都是别人求我帮着收下的,杀人也是别人求着我帮忙杀的,活了三十多了结果现在却反倒要求着别人来跟自己学轻功了! 你当我…… 嗳~我还就是死皮赖脸的想求着你会了。 「老温……」眼瞅着这个等价交换的方法都没用,谢常欢有点挫败,温浮祝这个人就是有时候甚么事都不用做、甚么话都不必说,也能在某个方面把自己制的死死的人,「我说过的,此行真的十分凶险,我知道你功夫也好,但是你轻功不是硬伤吗?你也知道的,轻功和暗器真的配合的天衣无缝了,那么……你也能是天下第一了。」 「於是你这意思是,我轻功不好,还就配不上你这个天下第一的杀手了?」 「嗳呀,我没那个意思!」谢常欢刚想开口解释,忽然调子又拔高了好多,「天呐老温,你原先不会一直有这种想法吧,可千万别,你就算甚么都不会我也照样稀罕你。稀罕的简直要死了!」 温浮祝远去的背影倏忽一僵,接着肩膀忍不住抖了几抖。 谢常欢这个人有时候就是甚么都不用做,单独开开口就能让温浮祝十分头大的存在,比如说——他故意恶心人的时候。 眉头又跳了一跳,温浮祝强压着有点升起的恶心,笑的云淡风轻的回过头来,「常欢,你我都三十好几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该稳重成熟不说这些恶心你的话。」谢常欢忙窜过去携了温浮祝的手,一边在自己手心里拿指腹摩挲着,感受其下的暖意,一边强硬的将他往回拉扯,「但你瞧,你若是听了我的话学了轻功,我不也就不会故意恶心你了吗?」 「……」还是绕回来了。 「老温,听我一次,成不成?算我求你跟我学次轻功好不好?」 「……就算学了,也不是这么快就会的。」温浮祝犹豫了下,还是把心底话说出口,「其实我……我只是担心如果没学好你这个,又跟我原先的基础冲突了的话,可能,甚么都不会了。」 「你那么聪明,不会的不会的。」 谢常欢又抬出另一只还空的手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内心默默腹诽道:你那点轻功基础跟没有有甚么区别,换做是我,我直接破釜沉舟的废了它来重新学更好的。 刚寻思到这儿,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谢常欢像是想起了甚么似的道,「老温,你喜欢扔旧东西吗?」 「啊?」温浮祝先是疑惑了一声,随即好像是猜到了他想说甚么,只轻笑了一句,「我并不是特别念旧情的人。我只是活到现在这个岁数,有点懒罢了。」 谢常欢一顿,随即有点哀怨的回过头来,用手点着自己鼻尖道,「於是你这意思是,你想和我以后一起过,也无非就是——啊,之前遇见这个人了,还蛮合胃口的,我又比较懒,就这样凑合凑合过吧。」 温浮祝学着他平常日子笑起来的模样笑眯眯的点头,「是呀是呀。」 谢常欢冷哼了一声,「好你个温浮祝,你哪里是对我存了真心的?你分明是对我存了懒心的!」 「那也存了颗心过去。」温浮祝只垂着眼轻轻笑,不想开口去安慰他貌似受伤的心灵。 真是的,也正如他说的那般,都三十好几了,也算尘海里小半载而过,一双眼也算看尽了点浮世之人,能连点心意都分别不出么?
62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