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星河派弟子离开,立刻过去揭了告示,揣入怀中。 他闪去一旁无人注意之地,才拿出来看,这画像上,竟然真的画了他和唐酒的模样。 只是……这画像上的确是他和唐酒的模样,画工却是实在不敢恭维。 或许狗眼看人低?星河派这群弟子将江问白和唐酒的模样,画得十分草率。 江问白还好一些,是个遮了脸,但是莫名其妙在其他地方被点满了麻子的穷苦模样。 唐酒因为被看到了全貌,所以是个丑陋不堪、面黄肌瘦的乞丐模样。 江问白哑然失笑,倒是放下心来。 他将这告示叠了起来,塞入怀中,打算带回去同唐酒,奇文共赏。 又走出几步,江问白看到方才那几个星河弟子,又跑去了一个酒肆“高谈阔论”了。 “……这二人功夫相当不错,身上又有毒血,即便我们香主武艺高超,也还是奈何不得。但我们香主义薄云天,如今千秋门余孽又起,这二人如此明目张胆,怎能让他们就此逃走,所以还希望诸位都帮忙留意,以正世间公义……” 那几名星河派的弟子说的是义正词严。 江问白心下冷笑,什么狗屁公义。 江问白气恼,恨不能立刻揪出来华擎云,当众揭穿他的小人嘴脸。但华擎云这人素来贪生怕死,如今这日日的也只是让手下出来办事,自己躲了个严严实实的,不知藏在了何处。 人群议论纷纷,千秋门恶名在外,寻常人对此事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听到的第一反应都不是要冲上去匡扶正义,而是…… “这风歧都有千秋门余孽了,那岂不是更不安全?” “会不会如同南阳那般,也会来一场毒雾?” “应该不会吧。我听说那毒雾是因为起了大火,只要不一把火烧城,横竖也不会那么可怕。” “那谁知道呢?眼下这季节正是天干物燥的。” 眼见人们说话是越来越跑题,星河派弟子开始着急,试图将人们都拉回来:“诸位,诸位,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将这些人抓起来吗?诸位在此也是等候南阳那边的消息,若是在此之前就已经抓到了千秋门的余孽,不更是大功一件吗?为何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这星河派的人素日嚣张惯了,说话从来不过脑子,这话一出,果然在场的人十个就有八个都不高兴了,纷纷反驳。 “我们怎么就畏畏缩缩了?” “就是啊,我们在此不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吗?” “你怎么说话的……” 一时间又炒作一团,江问白忍不住失笑。这星河派当真是拿了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人们惧怕秦氏,但并不惧怕仰仗倚靠秦氏为生的星河派。 说句不好听的,如今天下大部分门派都是仰秦氏鼻息而活,那凭什么同样如此的星河派就高人一等了,都是池子里的王八,谁还比谁高贵了不是? 更何况武林大会过去这么久,还是那个半死不活的沈星河当家,很明显,沈星河对秦氏的作用,几乎是没有。 众人吵吵嚷嚷时,人群外突然出现个稚嫩清脆的声音:“这无极山上的悬赏令,当真是已经被人揭了吗?” 众人回头,却见是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发问。 这小和尚年纪虽不大,但似乎一直在外游历,身上穿的青灰色衣袍也是补丁打补丁,有了一些年头,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旧穿着。 这便有些奇了。 只是人群嘻嘻哈哈的,并没有人打算回答小和尚,依旧各种闲聊。 “也是稀奇了,如今小和尚胆子都这么大……” “怕是附近寺庙里逃出来的吧。喂,小和尚你是不是犯了什么戒律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不给小和尚答案。 江问白看着小和尚年纪看起来同唐酒差不了多少,也不过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心生了几分不忍。 小和尚却似浑然不在意他人的打趣,只是又坚持着问了一句:“这无极山上的悬赏令,当真是已经被人揭了吗?” 众人均愣了下,随即哄堂大笑。 终于有人开玩笑似的回答:“小师父既然这么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吧。这几个人说,这悬赏令被两个千秋门余孽揭了。” 回答这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许是怕牵扯到自己,竟答得十分客观,话里话外都是:“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这么说的。” 小和尚听到了答案,脸上似乎不那么紧绷了。 但他随即又问:“谢这位施主,可知道那两位千秋门余孽在何处?” 这下众人更觉得奇怪了。这个小和尚,竟似乎要去揪出来到底是谁揭了这悬赏令。 于是有人打趣:“小师父,你的佛祖没同你说,莫要执着吗?你为何要找到这俩人,你又不是忘南风。” 这话说出来,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这小和尚自然不是忘南风。且不说忘南风作为天下第一猎头人,杀人从不手软,小和尚一看就得遵守清规戒律,光是年纪就差了一大截。 忘南风十几年前就行走江湖、名动天下了。那个时候这小和尚,横竖也不过就是个奶娃娃。 笑着笑着,众人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随即又有人突然发问:“你不会是忘南风的什么人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但又感觉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一个杀人如麻的赏金猎人,又怎么会和一个济世为怀的人合作? 于是这个念头随即又立刻被打消,众人又嘻嘻哈哈了起来。 江问白回头看那小和尚,小和尚并不作答。只是也不再发问,默默转身离开了。 江问白看他的背影,十分萧瑟,总觉得有些不忍心。他苦笑了下,唐酒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他左思右想后,忍不住想多事一回,于是待小和尚拐入巷子时,他悄悄走了过去。 “悬赏令其实是星河派弟子撕下来的。” 小和尚吃惊的看江问白,江问白为表诚意,将帷帽摘了下来:“抱歉,实在唐突了。在下江问白,就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千秋门余孽’。那日是他们星河派自己摘了悬赏令,但又担心忘南风找麻烦,所以他们的香主华擎云才故意让这些弟子在城中大张旗鼓的散布谣言,把我和我弟弟说成了千秋门余孽。” 小和尚愣了片刻,或许是感觉江问白实在诚恳,看着不像是个恶人,于是最终十分恭敬的双手合十:“小衲无戒,谢过这位施主了。” 无戒说完,又折了回去,但并不走远,只是远远的站在街角,一动不动的盯起了酒肆中的星河派弟子。 江问白不知这小和尚无戒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但他眼下能做的都做了,于是看了眼天色,折回了莳花馆。 将画像拿给了唐酒。 唐酒也是没想到,这个丑的要死的画像还会出现在城里。不是让年似水把画像都撕了吗? 他伸手,拿了画像来撕:“丑死了,留着干嘛?” 江问白却不肯,他还想拿着这画像试一试莳花馆里的人,若这群姑娘看完也认不出,那才觉得放心。 但唐酒却只觉得这画像丑的是一刻也不能忍耐,他和江问白真真假假的抢夺了一番,画像脱手而出,从房间后窗掉了下去,飘飘忽忽的掉进了后院。 此时已近黄昏,院中姑娘正在后院吵吵嚷嚷的用饭。 冷不丁看到空中飘来个东西,就都好奇捡来看。 江问白追到窗口,发现画像已经被人拿到,再想拿回来也来不及了。 他和唐酒大眼瞪小眼,唐酒更是气恼,老子明明生得如此貌美,怎能被人画成这般,就该把华擎云等人尽数杀了。 院里的姑娘叽叽喳喳的看着画像。 “这什么啊,长这么丑。” “哦,我知道了,我昨晚见过,有客人拿回来过。听说是什么千秋门余孽。” “千秋门余孽长这么丑?” “别看了,看丑人,自己也会变丑的。” 顾袖娘出来,见姑娘们围在一起笑闹,于是开口:“什么画像,拿来我看看。” 她拿了过去端详片刻,一脸嫌弃:“什么人也敢往风歧贴告示,怕是此刻已经被打死了吧。拿去炉灶里少了吧。” 画像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江问白确认这告示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于是松了口气。唐酒却是听到顾袖娘说把画拿去烧了,也松了口气。 他们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知道怕啊,怕还跟我抢。”江问白挤兑唐酒。 唐酒反驳:“老……我那是害怕吗?我是担心。” ----
第46章 行踪暴露 江问白和唐酒在莳花馆又住了一段时日。 唐酒也是个极有意思之人,初时死活不不肯让江问白同楼下那些姑娘接触,但是一段时间下来,他自己同这里的姑娘混熟后,又反过来嫌弃江问白不同她们做朋友。 江问白:…… 这唐酒的性子也真是着实让他哭笑不得。 不过既然唐酒不再介意这个事,江问白总算自在了许多。不然再怎么避让,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是不同人说话也感觉很不好。 店里姑娘其实不多,十数个人,年龄参差不齐,大部分是在别地儿犯了事的,到了风歧后无以为生,被顾袖娘收留在此处,改名换姓的活着。 因都是重新取的名字,大家的辈分就很统一,春天来的就是春字辈的,春红、春月、春霞之类的;秋天来的就是秋字辈的,秋红、秋月、秋霞……以此类推。 名字倒是不难记,但名字和脸对上却是颇废了江问白一番功夫。 江问白遂想了个辙儿,记她们的故事总不会错,结果却发现她们来此的遭遇都大差不差。 春丽、秋红、春绿、冬月、夏红这几个,都是因为受不了被老公打,在反抗时不小心打死了老公后逃出来的;秋琴、冬秀、春红这几个则差不多都是丈夫暴毙身亡,结果婆家觉得是她们克夫、娘家也不肯收留后,只能到处流浪的;还有春思、春月、冬巧这些,则是孤儿,被顾袖娘救回来养大的。 她们中有些自幼疾苦、有些也是享过福的小姐,但现如今,却宁愿在风尘之所也不肯再面对从前的名字了。 江问白同情她们,却知道都是萍水相逢,他们迟早是两路人。只不过虽是这么想着,他平日里对她们却是越发的尊重了起来。 但有一点还是很奇怪,就是不知道为何,唐酒还是每日都赶在江问白醒来之前,把客栈都打扫干净了。 他们在此地住了快一个月,日日如此,这事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他和唐酒商量着换班。唐酒如是说:“你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这等小事就不需要劳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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