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面色仍旧不愉,他眼皮颤得厉害。 手臂悄悄抬起,似乎小心翼翼试探着,见辛钤没有拒绝的意思,继而搂住了男人劲瘦有力的腰。 辛钤的腰很细,却并不显得瘦弱,相反,是硬邦邦的,肌肉紧实,线条流畅,仿佛一柄暂时入鞘、随时待命的利刃。 燕泽玉起先只敢虚虚环抱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辛钤将他拍开,才慢慢将手搭实了。 暗自吸了口气,燕泽玉窝在男人怀里微微仰起头,“我眼睛好疼。”语调软糯,细声细气地撒娇,希望辛钤能略过他刚才的胡言乱语。 燕泽玉也没骗人,刚哭过的眼眶的确酸涩,眼皮可能是红肿,沉重得想立马闭上。 辛钤垂头望了眼投怀送抱的人。 感受着腰间从未有过的触感、力道,注视着少年略微抬起的、轻蹭他胸口的脸颊——视线最后略过那双波光潋滟的杏眼。 那个骄傲矜贵的小家伙缩进了龟壳里,换上了一副连少年自己都陌生的谨小慎微的模样。 像自知犯错的小猫,怯生生地讨好。 少年明明刚哭过,眼角的红晕压都压不住,却没再跟他拌嘴。 而是安安静静靠在他肩膀卖乖,驯良、温顺。 演技拙劣透了,辛钤有些失笑。 如果告诉少年,他的眼睛与自己一位故人很像的话。 他会哭吗? 辛钤真真切切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还是算了。 小东西哭起来没完没了,不好哄回来。 男人粗粝的指腹擦过少年眼尾,施了几分力道,硬生生带出了几颗眼泪,风一吹,指腹冰凉一片。 “没有谁。我在看我自己 。”辛钤淡淡道。 他似乎撒了谎,又似乎没有。 燕泽玉的十七岁是醒不来的噩梦、是看不见尽头的荆棘,他当年又何尝不是呢?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历史重演。 透过燕泽玉那双清透的眼睛,对方曾经遍布伤口的瘦弱身形似乎与七年前的自己重合了。 就连那一声声‘野杂种’的辱骂也犹言在耳。 “离开的亲人不应该成为别人攻击你的软肋,他们将是你灵魂深处的最坚硬的武器。” 薄唇开阖,男人的语调寡淡,无甚起伏,可字字句句都藏着力量。 燕泽玉愣了几秒,还未回神时又听见辛钤开口道: “想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不是寻常碧绿色吗?” 燕泽玉的视线跟随男人的话语移动,撞进那双古井寒潭似的纯黑眼瞳。 辛萨族人大都是碧色眼眸,可男人却…… 这的确怪异,初遇第一眼,燕泽玉便想过这个问题。 还有,刚才那句‘在看我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燕泽玉被挑起兴趣,杏眼微微睁大了看过去。 可像是故意吊他胃口,辛钤又不说话了,只用指腹在他侧脸的伤口边缘划了一道。 ——痒丝丝的。少年的心瞬间提回到嗓子眼儿。 过了一会儿,燕泽玉反应过来这是在逗他玩,暗暗腹诽:不愧是玩弄人心于鼓掌间的人,总能牵动他心弦。 男人瞥他一眼,轻佻地撩了撩少年清瘦的下巴,嘴角勾了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随心所欲岔开了话题: “很享受辛萨太子给你上药,嗯?” 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燕泽玉却轻易被带偏了。闻言脸颊一红,眼神闪躲地反驳道: “哪有?谁享受了?” 语气有点冲,倒显得外强中干。 男人冷哼,手指重新捥了些草药膏,“刚上好,又哭花。” 虽说语气不好,但手上的动作不粗鲁。冰凉凉的,燕泽玉几乎没有感觉的多余的疼痛。 金戈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玉公子双手环抱在太子殿下腰间,整个人都扑在男人怀里,微微仰着头,下巴磕在太子殿下胸口,杏眼忽闪忽闪荡漾着水光,像是正在撒娇或者索吻。 反正是娇气又矜贵的小模样。 金戈神色不甚自然地扭过了头,恍然间视线扫过桌上散发着阵阵草药淡香的小瓶子,一怔,接着又看到辛钤微曲手指上的透明膏体,才恍然大悟。 原来只是擦药啊…… “你还要抱多久?”辛钤似是不耐,但语气中戏谑的成分更多些。 “啊?我、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 燕泽玉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抱在对方腰际的手抖动一下,猛地后退了小半步。 收手回来时还不小心在男人侧腰蹭了下。 少年抿唇讪讪一笑,指腹还留划过对方腰际时,那突然收紧的硬。挺肌肉的触感。 男人眯了眯眼,漆黑的眼底似乎带着某种警告。燕泽玉紧张地滚动喉结。 好在辛钤没计较,在铜盆中净了手,骨节分明的大掌从清水中抬起时,燕泽玉还下意识躲了一下。 毕竟他还记得方才是谁弹水进他眼睛里。 辛钤睨了他一眼,没理会,转而望向金戈。 “何事?” “太子殿下,可汗派人来请您回去,说是祖制的规矩,太子殿下必须在场。晌午的酒宴要开了。” “祖制的规矩?呵。”辛钤擦干了手上水渍,也没说去不去,只是赏了金戈一瓶金疮药。 金疮药? 燕泽玉眸色一顿,朝金戈看去,才发觉大块头谢礼起身时动作不太协调,似乎是有伤要顾忌。 “金戈,你受伤了?!” 燕泽玉还以为金戈是因为他,后来被阏氏为难甚至杖责了,望去的眼神里有盖不住的担心与内疚。 金戈欲言又止地看着玉公子,又转头去看太子殿下。 “他是被我罚的。怎的,你心疼?”辛钤淡淡道,不辨喜怒。 “你罚金戈干嘛?”燕泽玉疑惑询问。 男人将春山酒的酒瓶还给了他,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辛钤看向金戈,“门外可有人等着?” “葛官候着呢。”葛官便是可汗身边的葛望,得势,有脸面,下面的奴仆们都尊称一声葛官。 燕泽玉能感觉到辛钤落到自己身上又很快移开的视线,紧接着他听见男人朝金戈吩咐: “那便走罢。” 这就走了? “哎……等、等等!”燕泽玉结结巴巴。 辛钤停下来,微微侧头看他。 这一眼倒是让燕泽玉理智回笼,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尴尬地扣了扣指甲。 “呃……你们参加酒宴,我的午膳……?” 辛钤似笑非笑,定定望着少年躲闪的眼睛,像是把人完全看透。 他偏不让少年如愿,跟着兜圈子,正色道:“膳房有厨子。本王总不至于短了你的吃食。” 燕泽玉吃瘪,一时间没想到更好的说辞,男人倒是满意,不甚明显地笑笑。 又过了半晌,辛钤见小家伙还是不开口,作势要走,刚要转身之际,袖口传来细微的拉扯感。 侧眼一看,小东西正勾着他衣袖不让走。 “我也想去,你带我去嘛——” 作者有话说: 文名更换了一下,顺道还换了封面(对手指) 下周应该上必读了,所以最近太焦虑。总觉得自己哪哪儿写得都不好 呜呜就像换新文名和封面试图更好(抱歉 感谢入V后继续支持的宝贝们,啵啵~
第37章 天赐契合 辛钤利落地翻身上马,继而回头朝他伸手。 “上来。” 漫天浮白间,燕泽玉仰头望着高头大马的男人。 日曦在辛钤周身度了层神圣的光晕,就连那纯黑杀戮的衣袍都多了股圣洁的味道。 失神片刻,他才将手搭了上去。 男人的手冰凉,骨节分明,比他的手大了一圈,且因为常年习武而生了一层薄茧子,粗粝有力,握他很紧。 说起来,他这仅有的短短十几载人生里,没被多少人牵过手。除了一些至亲,辛钤算是头一份。 上次雪原靶场,辛钤也是如此自然地将他的手牵了过去,众目睽睽也丝毫不加掩饰。 愣神间,手腕一重,辛钤一把将他拉上了马背。 天旋地转,在燕泽玉还没反应过来时,便整个人被男人揽入了怀里。 跨坐于马背,燕泽玉才真真切切体会到曦曦是一匹如何高大雄壮的马匹,即便他那不着调的主人给它取了这小妹妹似的名儿。 辛钤手臂从后绕过他的腰际,牵着缰绳,曦曦慢悠悠踏雪而行,一如先前回来时的速度。 燕泽玉不露痕迹地瞥了眼步行在下首的葛望,暗自咋舌,这人可是可汗手下最体面的奴仆,位同大晏皇宫中的太监总管,又是可汗亲自吩咐来请辛钤的。辛钤居然一点也不着急。 不过转念一想,他见过辛钤着急的样子吗? 似乎没有。 就连可汗也不能让他重视。 辛钤的地位好似比他想象中更高、更尊贵,手段也更厉害。 曦曦突然走快了两步,燕泽玉本就不熟悉马术,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靠去,不小心贴上了男人坚实的胸口。 虽然他很快反应过来,几乎瞬间直起腰杆向前倾,但尴尬已经发生了。 即使看不见身后辛钤的表情,但燕泽玉大概能想象到男人戏谑的表情。 没留给他太多遐想的空闲,燕泽玉肩膀一重,辛钤腾出一只手将他按进了怀里,彻彻底底。 浑身僵硬得如磐石,他只觉得现如今的情况简直像是浑身爬满了细小蚂蚁。 难耐又难熬。 “怎的?本王是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燕泽玉摇头如拨浪鼓。 辛钤垂眸瞥着浑身都写满抗拒的小家伙,扣住少年细瘦的腰肢将人往后拉了下——将人完完全全扣合在了拥抱里。 太贴近了。 就连之前辛钤把他裹在大氅里抱回来时都没如此贴近过。 但不可否认,两人的身形似乎天赐般契合。北风略过吹起两人的发丝,于空中缠绕交融。 燕泽玉伸手勾了一缕纠缠的青丝,垂头慢慢捋顺。也不知是他手拙还是倒霉,弄了半晌,反倒打成了死结。 辛钤斜眼瞟过来,薄唇轻启,吐出个单音节:“蠢。” 燕泽玉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扎小人。 男人将缰绳塞进他手里,燕泽玉滚滚喉结,愣是没敢接。 “牵着。” “可、可我不会驭马啊!” “让你牵着你就牵着,摔不死你。”末了,又添了一句,“你以为曦曦跟你一样蠢?” 他只得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僵着手臂虚虚握住,不动不敢动,生怕惊了马儿。 搅成一团的发丝在辛钤手中却变得乖顺,没一会儿便被解开理顺了。
96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