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想篡权,他还想灭了大越氏,利用睿王和富余将军造反的罪证当把柄,借他们的手去和大越氏的部队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 想的倒是挺美。 要是不被嵇雪眠撞见的话。 嵇雪眠悠悠喝了杯茶,默默记了段栖迟一笔。 大越氏这一次来了十几位使臣,没有一同入殿,只有副君和大使臣带着几个人,副君看着年轻气盛,是主君的儿子。 副君长了副多情的脸,眼角一颗朱砂红痣,额间点缀着玛瑙珠子,施然行礼后,抬起媚气横生的眼眸,不吝夸赞。 “大宁的皇帝一如传闻,胸怀大志,更能与叔父摄政王和睦共处,免百姓疾苦,实乃史书典范。” 嵇雪眠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浅灰色的,脾性饶是藏得深,表面柔和的态度下逃不了是个野心勃勃的性子。 大越氏是大宁周边最为强大的邻国附属国,这次进京,目的是扩张版图,吞并距离最近的九州,现在管大宁要这么多条件,就是试探。 给是不能给的,嵇雪眠就是把自己给出去,也不可能妥协。 这副君名字也有意思,瞿罪。 “孤听说,皇帝有位名满天下的老师,不知今天可来了否?” 宣沃居高临下:“副君要见朕的老师?老师就坐在那里,你就恕他身子差,不能起身行礼吧。” 瞿罪轻轻笑:“无妨,见之便是荣幸了。” 嵇雪眠心道,这副君说话文绉绉的,倒不像是外邦人了。 知道宣沃是给瞿罪下马威,便顺着宣沃的意拱了拱手,“副君安好。” 瞿罪看着他,只看了一眼,就再移不开视线了。 被他盯着,倒也没什么感觉。嵇雪眠腹痛的厉害,照常冷淡着脸,喝了口热茶,顺顺。 这小兔崽子,再敢折腾一下,就把他丢去投胎。 果不其然,这话一想,小崽子马上消停了。 瞿罪垂眸一笑,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宣沃:“不知皇帝说的话还算数否?” 宣沃不动声色:“什么话?” 瞿罪便直视着他,慢慢悠悠的:“和亲一事。” “孤并不打算迎娶一位年八岁的小姑娘,不如皇帝把您的老师嫁给孤做皇后,可好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瞿罪并不觉得气氛安静,甚至说,他很享受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我大越氏好男风已久,且不流行三妻四妾,娶他一个,孤甘愿年年上供朝廷,做个安分的邻国。” 嵇雪眠却走神了一瞬间。 因为有只小脚踹了过来,虽然轻轻的,却是嵇雪眠第一次体会到胎动。 偏在这个时候。 嵇雪眠忍着这感觉,起身。 在座的各位侍郎御史,各位将军重臣,不论是大官小官都齐齐看向嵇雪眠,纷纷吸凉气:“这可不行!” “首辅大人是国之根本,娶他?不成不成!” “内阁没了嵇首辅那还叫内阁吗?太荒唐了!” “长得美也不能生孩子啊!副君还是选个哥儿吧,让钦天监把关,给您选个能绵延子嗣的!” 就连一直当透明人的宣懿都开口道:“不如副君另选一位美貌男子和亲?嵇首辅这人,脾气野蛮的很,不利于两国友好交流。” 宣沃瞥他一眼,知道他谋划着要反,索性不给他好脸,剑拔弩张的气氛勃然欲出:“皇兄,这里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宣懿也不怕他,摔杯便走。 太后恩若不想搅混水,看他们争抢一个男人,和皇后抱着六郡主离席了,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 阿兰悄声问恩若:“太后,您都不管管吗?” 恩若用金甲护搔了搔头,“你没看见摄政王那张脸子吗?还用得着哀家管?走,母后带你去赏花。” 两个女人前脚刚走,后脚嵇雪眠就肃声道:“此事不成,不容再议。” 瞿罪根本不听,也是个不怕开水烫的人物,兀自走到首席坐下,举起酒壶倒了一杯,自在说道:“孤就这一个要求,其他的什么也不要了,皇帝好好考虑,孤饿了,先吃饭。” 嵇雪眠被他晾在那,迎上他的视线,看到了犹如猎鹰一样的凶狠目光。 亦是不惧,冷若刀刃的眼神飞过去,被他当成甜枣吃了,一点响儿没有,甚至更兴奋了。 嵇雪眠心道,变.态。 “这事么,”宣沃自有主意,冷哼一声,带着点笑意:“还要问过朕的摄政王叔父才是。” “也对。”瞿罪点头,表示赞同:“摄政王的意思呢?” 从一开始进冬节宴,段栖迟就没再说过话,他就坐在那里,自成一派风景。 一派阴暗的风景。 两只眼睛就差长在首辅大人身上了,看着他清清冷冷的脸,喝茶喝汤,吃个不停,盘子都吃空了。 往常也不是这饭量啊? 段栖迟听到瞿罪要让嵇雪眠和亲的时候才回神的。 今天见到嵇雪眠,段栖迟发现他变得沉稳温和,在这冰霜雪凝一样的雪白脸颊上,混合着一种奇异的美感,更让段栖迟情难自制。 段栖迟就理解了大越氏副君对他一眼惊艳的眼色,甚至不要郡主,要首辅和亲的荒唐提议。 只是他们不知道,一心为国的首辅大人不仅不好相与,真碰上了要紧政务,管他是皇帝还是摄政王,挨训的挨训,挨打的挨打,一律都得排在国事后面。 更何况,他的首辅大人脸色有点苍白。 而且起身的动作很迟缓,还扶着桌角支撑着,像是很累的样子。 “副君不是要打仗吗?”段栖迟一笑,语气阴鸷张狂:“奉陪到底。” “看来没得谈咯?”瞿罪耸耸肩。 段栖迟似笑非笑地一点头,遥遥敬了杯酒,一饮而尽。 嵇雪眠可是听不下去了,甩袖就走,“臣今日不适,先告退了。” 也不管后面有人叫他,走出了海晏河清,嵇雪眠才缓了口气,若不是今天状态太差,肚子里的孩子今天很活泼,不仅动了一下,还闹腾个不停,嵇雪眠非得和瞿罪理论一番。 等几天,再等几天,等他恢复一点,瞿罪那里他必须有个交代,大越氏的实力不容小觑,不能怠慢,需要好好周旋。像今天这样冒冒失失跑出来,确实有欠考虑。 好在吃饱了。 他摸了摸肚子,猜测着头应该在的位置,默默说道,别再闹了,刚才也不想凶你的,要乖一点。 也不知道经常这样和他说话,会不会听得懂? 御花园里梅花开的正盛,随着雪落下,红通通的花瓣煞是好看,像是女子眉心点的花钿。 嵇雪眠站在雪里,伸出手来点花,手背下的皮肤又白又透,隔着皮肤,似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下缓缓流动着血液。 他很畏寒,但是很喜欢看雪。 可能是名字带了这样一个字吧。 “雪眠。” 吱呀吱呀的雪被踩的声音,段栖迟走过来,握住他的手。 嵇雪眠转过头,看着他的脸,轻轻撤手,“王爷有事?” “我想跟你解释,我是被赵禹陷害,误食了阿芙蓉,意外中了他的招。为了不被它所控,才自伤其身,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有所控制了。”段栖迟有些理亏,“没有告诉你,是怕你……” 风雪拂面而来,嵇雪眠闭眼睛,缓缓接他的话,“怕我奏你一本?还是怕我再不理你?” “也是,也不是。”段栖迟忙道,“我是怕病发时,误伤到你,不想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嵇雪眠睁眼看他,认真起来:“我就这么不值得王爷信任吗?你若是发病,我怎么会见死不救?怎么会轻视你?” 见段栖迟无话,嵇雪眠便叹了口气:“臣生病时,王爷曾体贴入怀地照料,怎么轮到了自己,就不许旁人知晓了呢?王爷该信任臣,会在此时陪伴左右的,而不是无情无义之人。” 嵇雪眠一时间生气起来,肚子突然就抽疼了一下。 嵇雪眠忍着奇异的疼,没有出声,但是眉毛却不由得皱了起来,仅仅是一瞬间,也被段栖迟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段栖迟想要上前一步抱住他,却被嵇雪眠后退的半步止住了脚步。 嵇雪眠的手不自觉地抚着腹部,看起来很自然,“王爷之前不说,为什么现在肯告诉我了?” 嵇雪眠一语中的:“是不是因为大越氏副君的话?” 段栖迟抿着嘴唇,别开目光,话说的硬气,语气里却散发着不可以说的浓烈占有欲:“你是我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倒计时 感谢在2022-05-23 20:47:04~2022-05-24 16:5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糖 10瓶;屑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冬日宴05 段栖迟垂眸看着他, 低声叹:“我怕。” 嵇雪眠心道,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也会有东西可怕? 不过, 这话虽然听了无数遍,再一听见, 还是让他别过脸去, 耳朵尖稍微红了一红。 “臣累了,要回府休息。”嵇雪眠咳了一声, 缓了缓:“臣若是走了,大越氏副君那边,还请王爷多多帮扶皇上,别让他吃亏。” 段栖迟站的离他很近, 有些不甘不愿地去抓他垂落肩膀的头发, 答应了:“不会。” 细雪洒落枝头,落在他的发梢, 嵇雪眠轻声道:“多谢……” 肚子里又是一折腾。 嵇雪眠深吸一口气, 抿了抿唇,“……王爷。” 只能祈盼这小东西别再折腾了。 也许是有用,小东西真的平息了下来。 “我送你回府?”段栖迟伏低做小地问他。 嵇雪眠忍下心浮气躁, 态度温和了一些:“不必了, 臣没什么可跟王爷说的,王爷请回吧。” 说完这些话,嵇雪眠转身便离开了,他走时衣袂翻飞,带起萧瑟的残雪从树枝上落下来, 一片一片殷红的梅花瓣翻飞飘散,落在他肩头。 段栖迟想伸手为他摘下来, 却如何也无法追上他的脚步,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裹着豹裘的身形有些单薄。 他低头咳了两声,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段栖迟心惊胆战。 段栖迟跟上两步,嵇雪眠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别跟来。” 首辅大人的离去,让这场冬节宴少了几分意趣,后面的歌舞照常美妙,却让席间的几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瞿罪勾着眼角,看见摄政王一个人从门外归来,拿着酒壶一杯一杯喝,却不见醉。 瞿罪又看了一眼首辅大人离去的位置,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摄政王。”瞿罪走过去,俯身,慢条斯理道:“你们大宁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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