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灼灼,丝毫不惧地盯着段栖迟,甚至透露着一丝狠意。 段栖迟挑了挑眉,见小崽子不再掩饰,索性笑了一下,“好,那本王先去看看你母妃,嵇大人就暂时放在你这。” 宣沃拧了下眉毛,好像没太听明白。 “放……是什么意思?” 嵇雪眠脑袋都要炸开了,赶紧出声打断:“陛下有事和臣说吗?” 一听到嵇雪眠的声音,宣沃收敛了情绪,神色如常地说道:“老师,我近日得了个神医,请他住在宫里,等着给您看病呢。赵禹,先带老师回宫休息。” 顿了顿,像是怕嵇雪眠拒绝他,宣沃眨了眨眼睛:“老师,我真的好想你,你就留在宫里陪陪我,好不好?” 嵇雪眠心知,宣沃从小待自己极亲近,戒尺打了不下千次,仍旧爱黏糊着他,这语气也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说出来。 嵇雪眠想着,陪就陪吧,反正也要考察一下他的功课,如果学的不好,也有时间罚他。 “那臣就僭越了。” 至于段栖迟,一直定定看着他,一双如火灼然的眼睛都快要给他看穿两个血洞了。 嵇雪眠却是念着他前几天把自己折磨的要死要活,一眼都没看他,跟着赵禹走了。 段栖迟看着他的背影,气场突然就有那么点压抑。 因为那天的疯狂,嵇雪眠确实病了很多天,又清瘦了不少。 段栖迟这几天一直在后悔,可是世上没有卖后悔丸的,否则段栖迟先磕个一百粒。 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那天段栖迟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看见嵇雪眠对灵音笑的那么温柔,明明他从没对自己这样笑过。 心里生着气,特意去学了编手绳的手艺,好不容易编好了,还特别丑,又叫林渊打点了许多河灯天灯,献宝似的找到那人,一见到他的面,控制不住的醋意又涌上心头。 他没好脸色,嵇雪眠也不惯着他,两个人脾气一下子上来,管也管不住,最后段栖迟就只想对他来强的。 然后就逼着清高似雪的首辅大人修“欢喜禅”,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多天,段栖迟只想找机会和他道歉,奈何嵇雪眠根本见也不见他,段栖迟连他的面都碰不着。 今天进了城门,好不容易回头瞧了他一眼,就看见嵇雪眠待他的态度比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段栖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悔不当初。 宣沃对此一无所知,负着手,打量着他这位难以捉摸的皇叔。 “皇叔,老师他在南疆,身子还好吗?” 段栖迟缓缓转过头去看他,簌忽一笑。 “他很不好,病骨沉疴,怕是时日无多了。” 宣沃肩膀猛地一震,面上却保持着无虞。 段栖迟玩味地看着宣沃的表情,十六岁而已,倒是成了些气候。 还学会和皇叔抢男人了。 段栖迟拍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撇下直愣愣的宣沃,转身离去。 赵禹把嵇雪眠带到玄清宫。 玄清宫离御医院最近,曾经是某位太妃的住所,荒废多年了。 宫里有片莲花池,莲藕一片,院子里种了许多腊梅树,还没开花。 嵇雪眠刚一迈进宫门,眼前就是焕然一新的桌椅摆设,连茶具都是新烧出来的模样。 明摆着,宣沃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玄清宫,倾尽宫里所能赠予室内修饰的极限,把这玄清宫修整的富丽堂皇,雍容典雅,就等着他住进来。 嵇雪眠心道,宣沃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对他不甚喜欢华丽装裱这种小事并不清楚。 倒是野生野长的腊梅树和莲花池他很喜欢。 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宣沃并不在乎他喜不喜欢。 嵇雪眠觉得也讲的通,因为爱撒娇的宣沃也有蛮横无理的一面,有时候脾气一上来,和他那便宜皇叔一模一样。 嵇雪眠一想起段栖迟就觉得脑袋疼,现在可好,肚子也跟着坠坠的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禹提着金铸的华美鸟笼,里面装着一只稀罕的西域银丝白雀。 高冷的白雀并不多看一眼周围景物,闭着眼睛,缩脖子睡觉。 赵禹笑眯眯的:“自从大人离京,陛下就养了这小雀儿,吩咐等您回来,就送到您这儿,陪您解闷。” 嵇雪眠接过来,冷淡地点点头。 见嵇雪眠没什么反应,赵禹神神秘秘又添了一句:“陛下近来脾气暴躁许多,总是砸东西,大人心里有个准备。” 宣沃从小没有安全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嵇雪眠没把这当回事,嗯了一声,赵禹识相,迟迟才说道:“咱家还有一事……” “赵公公,这位就是宣沃弟弟成日念在嘴边的嵇首辅吗?” 声音由远及近传来,说话的青年腿显眼的长,三步两步从宫街另一头走过来,身着墨蓝衣袍,束发玉冠,飞眉入鬓,神情不苟言笑。 青年这装扮,很像是一位嵇雪眠印象里的皇子。 先皇膝下比宣沃年长的皇子,一位是遣送若卢狱的反徒罪人大皇子,一位是血脉存疑寄养佛寺的二皇子,三皇子年少夭折,四皇子胎死腹中。 赵禹解释道:“嵇大人,这位是先皇太妃遗落在寺院里的二皇子宣懿,太妃把他送回宫后就殁了,因此,可证血脉纯正。” 嵇雪眠眯了眯眼,他和二皇子只有一面之缘。 二皇子在先皇故去之后才回宫,这可不算什么好事,看来是有心人扶持。 更何况,二皇子相貌仪表堂堂,沉稳可靠,既然能顺顺利利回宫,那就很有机会威胁到宣沃。 不过嵇雪眠面上却没有露出一点苗头来,也并不恐惧。 不管来多少个段栖迟一样的乱臣贼子,他都不会允许他们对宣沃造成半点威胁。 嵇雪眠弓了弓身,“见过二皇子殿下。” 赵禹笑起来:“正好,二皇子殿下也在,咱家就偷个懒,一并禀告了,明日陛下要请摄政王和嵇首辅去皇家寺庙祈福,太后的意思是二皇子也一起去。” “本王不想让闲杂人等跟着去,赵公公,还请代我转告宣沃。” 段栖迟走过来,嵇雪眠眉心微跳。 他往玄清宫里瞧了一眼,啧了一声,“皇侄的品味一如既往的浮夸,不知道他老师就喜欢清苦的风格,对这些黄白之物没兴趣吗?” 赵禹面露尴尬,“这……” 宣懿恭敬道:“摄政王殿下。” 段栖迟此刻却是谁也不想理。 他只想把嵇雪眠拉进玄清宫里,关上宫门,谁也别想打扰他道歉。 可惜这只是个想法,嵇雪眠一时半会儿不会主动给他这个机会。 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赵禹,宣懿,你们退下,本王有事对嵇大人说。” 赵禹倒是不敢说什么,宣懿的眼神却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好几转,沉默了片刻,轻缓说道:“本宫也想请教嵇首辅一些南疆风情,真是不巧。” 段栖迟定了定,突然笑了起来。 “确实不巧,因为嵇首辅先和本王约好了。你叫宣懿是吗?” 宣懿的容貌有一点太妃的踪影,英气、骄傲、盛气凌人,虽然寡言少语,看得出手腕狠辣,背后撑他的人很强大。 不知道是京城三位将军中哪家支持的皇子。 亦或是,三座将军府一起供养的皇子? 段栖迟在南疆时,曾经打探过三位老将军,确实有传闻他们找回了名叫宣懿的二皇子,准备捧他当新帝。 段栖迟头疼,吓走了小的,又追来个大的,记忆里,落水的宣懿曾被嵇雪眠救过一命。 嵇雪眠本来身子就不舒服,心里更加烦闷,准备关了宫门,谁也不见。 段栖迟敏锐观察到了,轻轻抬手,不知道从哪闪出来的林渊马上开始赶人。 嵇雪眠看见林渊才想起来,兰慎和庞英不知道把灵音带哪去了。 他只好吩咐:“林渊,把兰慎和灵音叫来。” 嵇雪眠这使唤林渊的语气异常熟稔,林渊照办后,他才后知后觉。 宣懿和赵禹眼神有异,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林渊摸摸鼻子,尽职尽责把两个人赶走。 嵇雪眠见人都走了,便要关宫门,段栖迟二话不说就挤了进来。 嵇雪眠没好气:“摄政王——” “别叫摄政王,这又没外人,该怎么叫怎么叫。”段栖迟仗着脸皮厚,一把将他抱起来,紧紧搂着,抱进了二进院,路过石影壁,绕过华丽正殿,去了居住的后殿。 他抱得太紧,嵇雪眠也不想挣扎了,“不叫摄政王,难道叫畜牲吗?” “叫阿迟哥哥?”段栖迟觍着脸笑。 “做梦。”嵇雪眠瞪他。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摄政王段栖迟只能叹气,把嵇雪眠放在床榻上,跪下来,脱了他的鞋袜,细细搓揉着他冰凉苍白的脚踝。 “司伶,我错了。” 段栖迟本以为嵇雪眠会一脚把他踹开,然后冷着脸骂他畜牲,兴许还会阴阳怪气地说一句,王爷何罪之有?都是臣的错。 谁知道,嵇雪眠的眼圈却一下子红了。 他用脚重重踩住段栖迟的手背,清瘦的脚面白皙如玉,骨筋青蓝,好看的很。 段栖迟看着他从不见光的脚,不管看多少次,心中仍旧控制不住的猛跳。 抬头,段栖迟撞进那双盈着泪的丹凤眸,很是委屈。 “你错哪了?”
第32章 宫宴02 嵇雪眠这句话一说出口, 顿时就有点后悔。 他想把脚收回去,刚一抬起来,就被段栖迟反手牢牢握住脚踝。 一下一下摩挲着, 把一块雪白的皮肤搓到通红。 嵇雪眠皱了皱眉头,“放开。” “我错在不该借欢喜禅为难你, 不该拉你游船强迫你, 不该背着你让闫明给你配药。”段栖迟神色认真,语气温柔, “司伶,但我是真的很想要一个我们的小崽子。” 嵇雪眠别过头去,耳根通红,“我也说了, 这不可能。” 段栖迟长睫低垂, “我知道,所以对不起, 是我考虑不周, 以后我再也不提了。” 嵇雪眠回过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如果真的有了, 你想怎么办?” 段栖迟捏了下他的脚心脚背, 好脾气地宽慰道:“那就接你回我的王府住,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别当首辅了,也别做什么帝师,就做我的王妃。” 嵇雪眠眼皮猛然一跳, 这简直不可理喻,“你真的这么想!” 段栖迟点点头, “绝无虚言。” 嵇雪眠还想说什么,就被段栖迟起身,吻住了他的唇角。 辗转反侧间,嵇雪眠心头火气未消,却听到玄清宫外,赵禹喊道:“皇上驾到。” 嵇雪眠忙把段栖迟推开,擦了擦嘴角,殊不知,他的嘴唇又涨又红,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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