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真的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自我生下来,不是呆在府里就是在宫中,南国的皇宫也好,郦国的皇宫也好,我都倦了,打心底觉得腻烦,一天都不想多呆。” 徐烨焾愣了一下,无奈地笑笑,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掌遂又松开,“好,那就不在皇宫。” “只要你想,去哪里都好。” 江初好又想到了今早见到江诺时的场景。 江诺比起刚登基时威严了许多,见到江初好,他有些发怔,他的眼中有愧疚,有遗憾,有怀念,有释然。 可能还有一点欣喜,却不是很多。 江诺可能想到了很多,很多复杂的东西,但江初好已经不愿再去揣摩。 光是江诺的态度,就让他明白了许多事情。 他不想让任何人为难,在他十岁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为之付出生命的思想准备,如今情况已经比他预料中好了不知多少倍,他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徐烨焾却不是这么想的。 “阿好,有些东西,理应是你的。” 比如太子之位。 江初好付出了那么多,且不论付出,光是才智谋略,他也是顶尖的,在余下那些皇子中再怎么挑,恐怕也难挑出一个胜过江初好的。 徐烨焾停下脚步,郑重地望着江初好的眼睛,“如果你想,我会尽全力帮你得到。” 江初好懂徐烨焾的意思,但他并不认同。 他笑着摇头,伸手搭上了徐烨焾的肩,“可能我已经在这短短十余年中用尽了一生的算计与勾心斗角吧,我再也不想将自己囚禁在权利的蛛网中了。” “而你呢,徐烨焾?” “抛开帮助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年来,你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徐烨焾刚一张嘴,却被江初好伸手捂住。 江初好笑盈盈的,眸子比雨水洗过的天空还要透亮,“这些年来,你心中一半是安远将军与你师父梅无痕灌输的各种想法,一半是因为我成为质子使你不得不推着自己去做的。” “徐烨焾,问问你的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看着眼神逐渐变得迷茫的徐烨焾,江初好收回了手。 他又忽然猛地在徐烨焾背上拍了一巴掌,“现在就别想这些问题了,走,先回你家看看那对双生儿去!” 徐烨焾的弟弟妹妹徐均堪和徐桥染乃是一胎双生,此时正好是摇摇晃晃会走路的年纪,生得又玉雪可爱,叫人看着就忍不住疼惜怜爱。 见到这两个孩子,比见到那些皇子公主轻松多了,江初好很是自在地逗了两个孩子一会儿。 可惜今天的时间有些紧,晚上江诺吩咐了要设家宴为江初好接风,江初好需要提前回宫准备一下。 既是家宴,徐烨焾便好不陪同了,于是将江初好送回宫中便离开了。 从宫中出来,他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初好之前说过的话。 “徐烨焾,问问你的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的是什么? 其实徐烨焾明白,江初好说得全部都对,一针见血。 想着想着,他走到了梅无痕的府邸前。 若说梅无痕对他无半点影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梅无痕收他为徒,带他入旌河卫,一点一点传授他武功,也无形中影响着他的成长。 梅府的大门忽然开了,梅无痕就站在门内,一如从前般温和淡笑着,仿佛就是为了在此时等待徐烨焾上门拜访。 徐烨焾提步迈进梅府,园内的山茶树仍在,无花,叶却浓绿。 梅无痕伸手摘下一片叶子,率先开口:“当年,安远将军带你来时,我曾答应,不会将你教成如我一般冷心冷肺之人。” “现在看来,我不但做到了,似乎还做得有些过好了。” “徐烨焾,你现在究竟是在被什么牵着鼻子走。” 梅无痕早就看透了徐烨焾那苦恼的模样,哪怕在旁人看来徐烨焾仍是如寒风般冷峻,似乎没有一丝表情和情绪透出。 但那到底是梅无痕,他了解徐烨焾就如同了解自己的每根手指一样。 梅无痕似乎只是随口问询,语气并不严厉,如同唠家常一般。 而徐烨焾却突然抓住了什么。 被牵着鼻子走…… 一瞬间,仿佛醍醐灌顶,如梦初醒,徐烨焾愕然地摇头,又轻笑了一下。 他明白了,江初好的问题对他来说本就没有意义。 从他加入旌河卫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 不是南国的,也不是旌河卫的,而是江初好的。 徐烨焾自己不需要“想要什么”,他抛开了过去的所有,无论是抱负还是其他什么,他只想抓紧江初好,别无所求。
第69章 破浑水之局 徐烨焾很快就告辞了,他离开的时候,唇角挂着明显的笑意。 梅无痕站在院子里皱着眉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嘟囔:“我应该是想让他不要被感情牵绊吧?怎么好像更严重了。” 他随手将指间夹着的绿叶掷出,薄薄的叶片竟然“叮”的一下嵌入了地面,就落在徐烨焾刚刚站过的地方。 梅无痕望着地面上的叶片,笑了笑,转身离开,“罢了,叶与花不过短暂相逢,我这个师父,该悄悄地退下喽。” 第二天,徐烨焾也不管江初好回宫之后要不要处理什么事,直接便入宫寻他,拉着人讲起了自己昨夜的心得。 当徐烨焾一本正经地说出“我看清自己的心了,里面全是你”时,江初好险些没直接将他从自己殿里扔出去。 “你疯了?发疯也不看看地方?” 江初好压低了声音,紧紧捂着徐烨焾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徐烨焾试着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又不敢太过用力,怕伤了江初好。 于是他选择了围魏救赵,双手悄悄攀上江初好的腰,几乎就要将人环在怀中。 江初好立刻推开他,保持距离。 徐烨焾笑了笑,这才安抚他道:“没事,刚刚那些话,只说给你听。” 言下之意是,他用了传音入密之术,就算隔墙有耳也听不到。 江初好放心了些许,眼下回到南国宫中,他竟然隐隐感觉比在郦国还不自在。 在郦国时,那里的人轻视他,甚至懒得看守监视。 可他这个大皇子回来之后,朝中屡有人上书劝江诺早立太子,一提到太子,无论前面的官员还是后面的妃子都心思活络了起来。 所以,现在他身边并不太平。 抛开这些,徐烨焾今天来寻他说这些表心意的话,江初好是有些惊讶的。 冷静下来之后,一丝暖意在胸口泛开。 一直以来,他很难确定徐烨焾对他究竟是愧意,还是其他。 但此刻他确定了,这份感情十分单纯,并且本就应当这么单纯,不掺杂其他。 江初好深吸了一口气,于此刻做出了某些决定。 他不争了,虽然他原本就没想争。 而现在,他不但自己不争了,还要想办法把徐烨焾也从这蛛网中扯出来。 他们要干干净净地离开,再不掺和这里的一丝一毫。 江初好向来想到什么就去做,但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比自己动作还快。 浓重的夜色中,屋内丝毫烛火也无,这是一处偏僻的宅子,简陋,但安全。 窗外透进少许月光,徐淅衍借着朦胧的光线望向对面之人的眼睛,“你真的想好了?” “嗯,计划都做得这么详细了,能没想好吗。” 听声音,是花朝拾。 他的语气与往常无异,懒洋洋的,还带着一丝随性。 徐淅衍忍不住叹气,“江初好现在的处境确实微妙,百姓敬仰他,大臣中也不乏支持者,但……” “皇上已经疑他,任谁也不想让一名做过质子的皇子坐上太子之位,成为下一位天子。” “我甚至听到些言论,说他在郦国那么多年,早已成了郦国人。若是他做了皇帝,这天下究竟是南国的还是郦国的?用心险恶至极。” “他不在梁城的这些年,新的皇子也慢慢成长起来,各宫妃子和母族势力联合,现在的局势说是浑水也不为过。” 花朝拾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不觉得很熟悉吗?郦国战败之前,不就是处于混乱的夺嫡局面之中吗。” 哪怕是在绝对安全的自己的地盘,花朝拾张口随意说出的话依然让徐淅衍呼吸一窒,心惊肉跳。 花朝拾才不管他有没有被自己的话吓到,再次开口依然带着冷冷的笑意:“浑水嘛,很好破。只要扔块大石头进去,水花炸开,让下面的妖魔鬼怪都出来见见阳光就行了。” 徐淅衍无言以对,只好从其他角度出发:“这事不用和江初好商量一下吗?万一他并不这么想怎么办?” 花朝拾直接伸出手指戳上了对面人的额头,“你是真傻假傻?看不出来江初好到底什么意思?” “要我说,江初好拼了命把郦国掀翻,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大义,不是为了南国,也不是为了百姓。” “他就是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快点解脱。” “你说,这么一个人,会想做太子吗?” 徐淅衍下意识地摇头,摇了两下又停住,“可是,就算他不愿意当,你也不能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牺牲精神?” “因为……” 花朝拾的话开了个头,又顿住。 他眸子中的神色变得复杂,屋内光线太暗,徐淅衍有些看不清。 忽然,徐淅衍感到有人坐在了自己身上,一只手臂随意地搭在他的肩膀,另一只手臂停留在他的胸膛。 “因为,我和他一样,只想快点解脱。”
第70章 请功与封王 徐淅衍皱眉按住花朝拾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捉弄我。” 花朝拾轻笑了一声,任凭他按住自己的手,就这么别扭地向着对方靠倒。 “这不是捉弄你。我只是……知道自己的结局。” 他用额头抵住徐淅衍的下颌向上推,吐出的字带着令人发痒的气息,落在皮肤上,“庆晟帝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初得一子喜不自禁的太子了,他现在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江初好,即使江初好根本就不想做太子。” “所有人都在为难。” “如果我去请功,将江初好这些年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没人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人们都知道我这些年不见了,但很少有人知道我到底去了哪里,很少有人知道我一直在你徐淅衍的身边。” “庆晟帝会十分满意我的出现,将绝大部分功劳推给我,我会加官进爵,当个令人满意的无实权闲散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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