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淅衍也看向花朝拾,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复又垂下头不说话。 赵副将急了,“花军师,此次任务虽然艰难,但也犯不着您以身犯险啊!若是被敬天寨抓住用以威胁,岂不更是坏了事?” 其余将士也纷纷小声附和,一时间满场碎语之声。 花朝拾站在矮桌前,毫无退意,竟颇有舌战群儒之感,“众位的忧虑我明白。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招安魏天成,其余的山贼便不成问题了。本军师有一良计,不敢说一定能招安,却也有八成把握。如今皇上给的时限迫在眉睫,暂时又没有其他计策,何不让我去试一试?” 赵副将握紧了拳头,表情颇为苦涩,“军师,您不是骁勇营在编的将士,本不必如此将自身置于险境……” 赵副将总觉得骁勇营亏欠花朝拾的太多了,他不是没见过那些个梁城公子哥,谁也不似花军师这般,看着吊儿郎当,实则比谁都用心。 徐淅衍蓦然开口,不容置喙地道:“再过几日是五月二十日,正是花军师的生辰。他年初被营中事务拖累,未能返乡及冠,此番便开个特例,好好给花军师庆贺生辰,也当做践行。待生辰礼后,我便同花军师一起去敬天寨。” 这下子营帐里彻底炸了锅,一个去敌营还不够,还要两个一起去?徐少将这是发什么疯! 徐淅衍不理会吵嚷的众人,独独看向花朝拾,后者也看向他,缓缓勾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最终,徐淅衍力排众议,直接敲定了此事。待散会后,花朝拾凑到他身边,支支吾吾的,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做什么?”,徐淅衍将他拉过来坐到自己身边。 “没,没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花朝拾不看他,将案上的折子扯在手中玩。 “好奇,便去查了查。” “嗯……那你为什么要同我一起去敬天寨?” 徐淅衍少见地玩性大发,见花朝拾不看他,便将脑袋伸到花朝拾眼前,凑得极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去,怕你跟那魏天成跑了。” 花朝拾吓了一跳,一把推开他,侧颊微微泛起了可疑的红晕,却仍是装作没听懂般道:“哼,我像是那种会通敌的人吗?” 徐淅衍坐直了身子,悄悄在桌下勾住了他的小指,“我信你,可那魏天成不安好心,若是将你强抢了去怎么办?还是我亲自跟着安心些。” 花朝拾惊愕地瞪着自己被拉住的手,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徐、徐淅衍,你喝酒上头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徐淅衍嘴角抽搐了下,悻悻地收回了手,颇有些垂头丧气,“讨你欢心可真难,本以为你会喜欢来着。” 花朝拾浑身一哆嗦,仿佛被雷击中了似的,喃喃道:“你不是徐淅衍,你到底是谁……” 徐淅衍撇撇嘴,不再理会他,拿过案上的折子看了起来。 花朝拾左看看右看看,心里直敲鼓,还是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徐淅衍心思根本就不在折子上,苦等了半晌身边的人还是傻乎乎地没动静,索性扔了折子一把抓住花朝拾的手,十指相扣。 花朝拾被吓得一激灵,话也说不出来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花朝拾回过神来了,猛锤了徐淅衍一拳,“你小子啊……” 桌下的十指却偷偷握得更紧了。 交指握,与子契阔;共风雨,此情普拙。
第50章 议权谋之策 嵁城的地理位置极南,五月时节已然是盛夏的味道,烈日当空,蝉鸣不断。 今日是花朝拾的生辰,徐淅衍特准了他一天假,只是明日就要出发去那敬天寨,今日也不能出营乱跑,花朝拾这一天假放得着实有些无聊。 这些年来徐淅衍每日清晨都逼着他与将士们一同早起操练,美其名曰锻炼身体,但花朝拾怎么都觉得是他看不惯自己睡懒觉罢了。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竟然还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便是赖床也睡不着了。 掐指一算,自己过了生辰便已经二十岁了,花朝拾不禁有些感慨,莫不是岁数大了,所以觉少了? 想到这里,花朝拾内心悲凉,愈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这下更是呆不住了,想在这有限的生命里好好发光发热,为国家和人民做点什么贡献。于是他自井里捞上来个冰西瓜,抱着便去了徐淅衍的营帐内。 他也未去细想,自己这“为国捐躯”的思想到底是受了谁的影响。 徐淅衍正与两位副将议事,就见着花朝拾一声不吭地走了进来,怀里还抱了个西瓜。他在营帐一侧的空桌前坐下,抽出匕首将西瓜切了,兀自吃了起来。 徐淅衍一阵无语,见他衣衫都被刚捞出来的冰西瓜洇湿了,既怕他一冷一热受凉生病,又怕他贪嘴吃坏了肚子,这下也没了议事的心思,匆匆结束了话题,将两位副将赶了出去。 “晚上生日宴什么好吃的没有?非得大早晨抱着个冰西瓜啃。”,徐淅衍走过去,夺了他手里那一牙西瓜,三两口吃了下去。 花朝拾怒,“这桌上许多西瓜你不吃,非抢我手里这块?” 徐淅衍抹抹嘴,放下瓜皮,笑了笑:“你都把最甜的西瓜尖吃了,我吃剩下的,你都要挑理?” 花朝拾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块西瓜已被自己啃了两口,当下才迟钝地红了脸。他不接徐淅衍的话,自顾自又啃了一块西瓜,这才道:“放假也怪无聊的,我来帮你做事。” “真是难得。”,徐淅衍像是不怎么相信似的撇撇嘴,复又正色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魏天成那事……你到底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没有。” 花朝拾随手将西瓜皮一扔,伸出爪子在徐淅衍的衣襟上抹了两把,将手抹干净了。 徐淅衍嘴角抽搐了两下,强忍着没躲开,皱眉开口道:“你所说之计,是什么?” 花朝拾坐直了身子,这才正色回道:“没把握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测,但若这推测当真,那便确有八成把握了。” 徐淅衍坐到他身边,“说来听听。” “早先我们查过魏天成的身世,只知其祖籍原本是在旌河一带,父母于某次郦国的来犯中身亡。这与其南下落草为寇似乎没什么关系,但细细思来,却又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花朝拾顿了顿,望向徐淅衍,“还记得初遇他时在马车上我与他的对话吗?期间也曾提及郦国,我观他神色,虽极力克制,却仍藏不住隐隐的排斥与厌恶,想必他与郦国之间的渊源,并非如我们原先料想的那般浅显。” 徐淅衍凝神仔细回忆,似乎确如花朝拾说的那般,魏天成对于郦国的态度有些莫名,但他总觉得这中间似乎还差了一点什么,有种隔雾看花之感。 “可是这与他募集山贼……等等,难道……”,徐淅衍喃喃,双眉紧蹙,目露不可置信之色。 “他募集山贼,一定是为了针对郦国。” “这些年嵁城山贼治理的效果寥寥,双方都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我就不信敬天寨这么多年没有壮大的机会?若是有,那新增的人口又去了哪里?”,花朝拾双眼微眯,语气渐渐冷了下来。 “或者说,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想自己组建队伍,针对郦国?”,徐淅衍一时有些混乱,竟不知该作何感想。如今南国日渐强大,郦国却暗自腐朽,两国之间的战争也在所难免,他实在不明白魏天成自己组建队伍的意义何在。 即便最后是两败俱伤的结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任凭哪个国家也不是他魏天成能够觊觎的。 若说他是为了一己私仇,那他又是怎么说服那众多山贼追随?可若他不是为了私仇,仅凭数百上千人的队伍,还是没有受过专业操练的队伍,又有什么底气去对抗郦国呢? 花朝拾默然,他暂且也没想通这其中的关键,但就目前可知的线索来看,这确实是最合理的推测了。“我不敢保证这推测一定没错,但若真是这样,只要摸清其中关窍,魏天成未必不能被招安。只是这关窍,势必需要深入虎穴才能掌握了。”
第51章 寻觅敬天寨 是夜,骁勇营内喧哗震天,好不热闹。 自打徐少将军来了这骁勇营,这许多年来营内就从未单单因为某个人设过宴。虽说此次也算是为了徐少将和花军师践行,但大家心里都默默有数,说到底还是因为花军师未能返乡行及冠礼,徐少将这是心里有愧呢。 不过在花朝拾心中,他压根就没想过回梁城,毕竟花宰相还在那里虎视眈眈,谁知道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回来了。 因明日就要出发去处理敬天寨一事,又因上次花朝拾的醉态实在不堪,徐淅衍特地嘱咐了不让他贪杯。 花朝拾蹦蹦跳跳地绕过一众有意灌他酒的将士们,端着几乎洒光的酒杯,蹭到了徐淅衍身旁。 哪怕是这种同乐的宴席之上,众将士也不敢随意往徐淅衍身边凑,于是他周围就出现了一层真空圈,自己坐在里面独斟独饮。 花朝拾与他碰了碰杯,仰脖豪气地将杯中仅剩个底儿的酒水干了,靠近徐淅衍问道:“我的生辰贺礼呢?” 徐淅衍一愣,他打从进军营起就没过过生辰,更别提还能想着他人的生辰了。此番本以为替这人庆生已经算是很贴心了,谁知他还管自己讨起礼物来了。 花朝拾见徐淅衍发愣,心下立马有了计较,撇撇嘴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徐淅衍又是一愣,心里发虚,便明显手足无措了起来。只是他左想右想也没琢磨出眼下还能怎么弥补,只得尴尬道:“是我粗心了,理应是该奉上一份礼的……” 花朝拾“嗤”了一声,“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想着糊弄过去?” 徐淅衍挠了挠头,无奈道:“我听你这语气分明是已经想好找我讨什么了,你就直说吧。” 花朝拾这才转过头,笑眯眯地盯着他,“算你识趣。这东西俗确实是俗了点,但想你应当也不会吝啬……” “……一个承诺,我要你一个不能拒绝的承诺。” 徐淅衍盯着花朝拾不应声,对面那双平日里盛满了漫不经心和嬉笑怒骂的眼睛,此刻却深得好似一汪幽潭,缓缓酝酿着他看不懂的波澜。 半晌,徐淅衍垂下眼睛,微微叹了口气,“我答应你。” 第二日,两人早早便收拾好出发了。只是这次行动先于计划,这开头第一步,就把两人难住了。 “怎么办,去哪儿找魏天成?”,花朝拾找了棵繁茂荫密的大树,倚靠着便坐下来了。他习惯性地想去撩发,一摸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将头发尽数束起。花朝拾气恼地甩了甩手,这才抬头看向徐淅衍。 徐淅衍今天换下了平日常穿的戎装,做了文士装扮。按理说文士装束飘逸,行动起来却没短衫方便,花朝拾知道他敬重文士,想过把瘾,也没拆穿,只是在他更衣时兀自偷笑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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