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他背对着云绯整理好略微褶皱的衣衫,云绯赤身裸体地从床榻上爬起,尽管浑身酸软不堪,也不敢多做停留。 “属下告退。”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楚明歌陷入沉思,黝黑的眼眸中有墨色载沉载浮。 云绯走进刑房,这里他从前就来惯了,小时候在锦衣营受训,他是那拨人中年纪最小,犯错最多的,挨过的责罚鞭打数不胜数。 楚明歌对他的要求严厉,却不喜欢他身上的伤痕,侍寝的时候也不大好看。 不知楚明歌用了什么方法,去除了他身上积年的老伤,因为这些日子一直被关在诏狱,身上又多出无数伤疤。 衣衫褪下,重叠血痂烙在白玉般莹润的肩头,异常刺目。 看守姓林,和他混得很熟,笑眯眯叫道:“云侍卫。” 云绯温顺垂眸:“殿下赏了三十鞭,劳烦林大哥了。” “没问题,没问题。” 林看守早就司空见惯,抓起墙上挂着的牛皮鞭,朝手心里“呸”了两声。 他挥动长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气势凌厉的长鞭即将落到肩头时,忽然有人叫停:“慢着!” 林看守吓了一跳,云绯也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来人是楚明歌的得力侍从,他走进刑房,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来得正及时,松了口气。 “殿下有令,让你去看守静北宫。” 静北宫…… 云绯思维一滞,蓦然惊觉,静北宫不正是软禁着沈琢玉的所在? 侍从加重语气再度重复:“殿下说了,静北宫的差事要紧,你千万防着那位和外界接触。那位脾气不好,你多担待,要是让殿下发现你蓄意苛待,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是,我知道了。” 云绯慢吞吞拉起衣衫,蓄意苛待?他想起沈琢玉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侍从宣完旨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道:“殿下今晚去静北宫,让你洗干净了等着。” …… 云绯尾椎骨爬上一阵刺骨的悚然。 静北宫被士兵重重包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云绯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回荡着小皇帝愤怒的嘶吼,和那日所闻并无二致。 沈琢玉恢复了些力气,把静北宫搅得鸡飞狗跳。 宫女太监对这位脾气暴躁的小祖宗,威逼不是利诱不是,一看到他站到窗台上打算往外跳,众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公子,您快些下来,小心别摔着自己,要是让殿下知道了,奴才们可是会被活活打死的呀!” 有了这句话,沈琢玉越发肆无忌惮:“让楚明歌来见朕!否则,否则朕就跳下去,听到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 虽说楚明歌看重静北宫,可每次他来看望沈琢玉,都会被他拳打脚踢,脸上多出几条伤痕。久而久之,楚明歌干脆不来了,等着沈琢玉自动服软。 沈琢玉狠狠咬牙,小脸上青筋暴起,眼里翻滚着浓浓的仇恨和愤怒。 “都给朕滚!你们都滚出去!” 云绯听得既无奈又好笑。
第九章 放血 云绯推门而入,一道疾厉气流直直击向面门,他侧头避过,茶盏应声摔到地上。 沈琢玉看见来人是个不认识的少年,皱起秀气的眉头。 “你是谁?” 小皇帝声音倨傲,并未把他放在眼里。 云绯单膝跪地:“属下云绯,见过公子。” “云绯……” 沈琢玉嘴里喃喃了几句,这个名字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你是楚明歌的人?!” 小皇帝终于想起来,云绯不就是楚明歌身边最得力的那个暗卫? 他怒目而视,如今跟楚明歌有关的人事,都会让他瞬间炸毛。 尤其眼前这个人,还帮着楚明歌杀过他的亲族。 沈琢玉仇怨难消,抓起手旁的东西就朝云绯扔过来,云绯躲了几下,见小皇帝一脸的气急败坏,索性不再躲了。 青花瓷杯重重砸在额头,额头一痛,云绯咬了咬牙,猛地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沈琢玉的双腿。 沈琢玉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回过神来已被紧紧钳制住。云绯将他抱下窗台,沈琢玉不住地踢他:“放开朕!放手!” 云绯喘气粗重:“公子不要反抗,否则,属下只好不敬了。” 沈琢玉一口咬住他的手背,云绯忍痛吩咐左右:“拿绳子来。” 旁边的宫女赶紧递上质地柔软的绸带。 云绯沉着脸,结结实实捆了沈琢玉上半身,将他塞进了锦被。 “你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沈琢玉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红着眼圈,脸颊上布满纵横的指痕。 云绯只得叹口气:“公子不要让属下为难。” 视野突然遍布一片鲜红,信手一抹,刚才被沈琢玉砸破的额角正淅淅沥沥滴着血,糊到了眼睛上。 他随意抹了两把,让左右看好沈琢玉,自己出了静北宫,坐在院子里透气。 一个宫女送药进去,看见他头上的伤,微微讶异:“云护卫,你的伤……” 云绯看着她:“很难看是不是?” 宫女一愣,满脸堆笑:“不若请太医来瞧瞧。” 云绯只点点头,不做他言。 楚明歌不喜欢难看的人,今夜他大抵会歇在提眉处罢。 天刚刚擦黑,楚明歌果然如约而至。 云绯忙迎上去:“殿下。” 楚明歌打量他两眼,眼底深处涌起戾气:“头让他砸破了?” 云绯垂眸:“是。” “下手倒是挺狠的。” 云绯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的眉眼血痕遍布,破坏了那张脸的美感。 云绯从小跟着他,除了他,还没有人敢在这具属于他的躯体上留下伤痕。 楚明歌索性收回目光,环顾四周:“他人呢?” “公子服了药,刚刚睡下了。” 楚明歌推开大门,下手颇重,大门撞击着墙面,声响格外的惊心动魄。 宫女吓了一跳:“殿、殿下……” 楚明歌径直走到床边,把睡得昏昏沉沉的沈琢玉捞了出来。 沈琢玉微微张着嘴,似乎呼吸困难,小脸泛着怪异的艳红色,双眸紧闭,怎么也叫不醒。 楚明歌的手掌探到他的额头,滚烫滚烫。 云绯看得分明,楚明歌将沈琢玉交给他,结果第一天沈琢玉就发起烧…… 楚明歌看向宫女,声音沉沉:“去请太医。” 太医很快就到了,不知他附在楚明歌耳边说了什么,楚明歌眉头一皱,目光若有若无从云绯身上掠过。 闲杂人等回避,室内只剩了楚明歌,云绯和昏迷不醒的沈琢玉三个人。 “还记得孤为何要留你一命吗?” 云绯双膝有些软:“属下……不敢忘。” 楚明歌颔首:“那就好。他旧疾发作,急需治疗,云绯,别让孤失望。” 楚明歌递给他一把匕首,云绯接过去,发觉自己掌心都在微微颤抖。
第十章 欺负人 匕首用上好的玄铁锻造,反射着寒星般的蓝光,刀身锋利,镌刻着花纹,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云绯撩起袖管,刀尖下移,对准青紫色的血管。 血肉开绽的瞬间,他连眉头也没有眨一下。 楚明歌摩挲着沈琢玉那张烧得通红的小脸,眼风不经意落在他的手腕上。 肤色皙白如玉,指尖泛着莹润的光泽。 不像血海里求生的影卫,倒像个锦衣玉食长大的世家公子。 云绯神情专注地放自己的血,全然没有注意到楚明歌暧昧火热的眼神。 等估摸着差不多了,他将碗盏里盛着的血递过去:“殿下。” 楚明歌满意地点点头。 “此事不要跟他提起。要是让他知道后拒绝用药,孤唯你是问。” “属下明白。” 云绯将头垂得更低。 阴影下只能瞧见他半边脸颊的轮廓,露着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黑衣中一抹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楚明歌喉头躁动,他忘不了,将他压在身下时,内心极度膨胀的满足与征服感。 那把腰身清瘦得不盈一握,令人触之难以忘怀。 或许,正因为那份浅薄的眷恋,他才舍不得杀了他。 “云绯。” 楚明歌的声音不大,里头的含义却宛如轰雷在他耳畔滚过。 “下去洗洗,今夜由你服侍孤入寝。” 云绯惊得头皮发麻,本能地跪下去:“属下——” 楚明歌阴鸷的目光扫过来,云绯后背立时浸湿了一大片。 他低下头,音量很轻,听在楚明歌耳中,像是在委屈一般。 “殿下,殿下有新宠在怀,提眉很好,属下卑贱之躯,实在不配服侍殿下。” 楚明歌笑起来:“孤宠幸别人,你吃醋了吗?” ……云绯不知为何他和主子的脑回路总是诡异的错位。 楚明歌饶有兴致地盯着云绯变幻不定的神情。 小暗卫单膝跪地,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讨饶的小狗。 楚明歌被撩拨得心火难耐,走过来,将手递给云绯。 云绯吓得接连后退,反倒激起了楚明歌的玩弄之心。 楚明歌微微倾下身子:“云绯,你不愿意?” 云绯先是点头,然后摇头。 楚明歌回头看了一眼沈琢玉,叫起云绯:“你跟孤来。” 云绯不明所以,只得亦步亦趋跟上去。 楚明歌的背影高大英武,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这片阴影中,无处可逃。 云绯没想到,楚明歌竟会将他直接领进后宫。 宫女袅娜如云,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投过来热切的视线,如今宫中人人皆知,大晟的小皇帝下落不明,楚明歌就是大晟的主人。 人人都想攀住楚明歌这根大腿,只是,他不近女色,这些想要献媚依附的女子,不过是明珠暗投。 时间久了,在宫里人的传闻中,楚明歌年轻有为,更生得一张令少女春心萌动的好皮相,只是性情冷漠,禁欲寡情。 云绯摸摸腰上的痕迹,禁欲寡情四个字,楚明歌只符合后面两个字。 他穿上衣服是一个样子,不穿衣服又是一个样子,尤其,不穿衣服时还总是对着他…… 想到此,云绯心里的恐惧越甚。 沉默不语的楚明歌,和恣意放纵的楚明歌,对他而言,似乎前者更可怕些。 楚明歌的脚步在一处荒废的宫殿前停下。 云绯看清宫殿匾额上刻的字。 去锦宫。 居然是冷宫。 楚明歌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云绯听见他的声音,沉甸甸的,如有千斤重:“你怕不怕?” 去锦宫多年无人打理,被北风一吹,破烂的窗户咯吱作响,很是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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