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当街说书时间以及后续产生的影响,后被载入史册,称之为“评书戏三王”。 有人分析,三王之所以这么做,除了罹患疫病需要求助淮南王府的南宫大夫外;也跟丞相方正清脱不了干系。 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因为有人亲眼见了方正清做出什么贡献,而是此事发生后的第十日——也就是三王完全退出京城之际。 丞相方正清无缘无故辞官归隐了。 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应该是,方正清留下一封归隐书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月后,朝中翻出惊天旧案,当年与长孙玄争位的大皇子弑父夺权的暴行昭告天下,震惊朝野。 人证物证俱在,甚至还有当年先太上皇亲笔书写的传位诏书,令人信服。 周武帝长孙玄登基后,改国号为昌乐,寓意为国家昌平长乐。 至此,一场帝王争夺战正式落下帷幕。 只是周武王登基后,却完全改了个性子,朝臣都说,他比以往更加冷冰冰、不近人情了。 杜央穿过皇宫长廊,悄声步至御书房,推开门,便见着了龙袍的长孙玄逆光负手站在窗前。 外间阳光高照,却照不进长孙玄心底,他心间仅剩下一片荒芜。 “查到了吗?” 杜央遗憾道:“丞相大人想来已是筹谋已久,我们封锁了城门,一寸寸地在京中查找,依旧毫无所获。” 室内落了一地冷寂,长孙玄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萧条。 杜央小心翼翼道:“属下想,大人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京城?” “不可能!”长孙玄厉声道,半晌后,他略带悲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他还没见本……朕成就一番帝王之业,他不会就舍得就这么离开。” “皇上……” 长孙玄揉了揉额角,疲倦道:“你出去吧,朕还有奏折要批。” “皇上,属下定会全力追查丞相的下落……但是皇上,您也要保重身体呀!” 自长孙玄登基以来,除了迅速用雷霆手段将朝堂整顿一番外,更是励精图治,使旧朝的许多制度焕然一新。 新朝新气象,百姓喜闻乐见。 但鲜少有人知晓,长孙玄没日没夜地工作,近乎严苛地对待自己,只是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长孙玄空对着偌大的宫殿,捂脸痛苦道:“阿清,你回来吧,没有你,朕真的睡不着……” 他整夜失眠,一闭上眼就是大片的紫红色。 时间退回到方正清离开的那日,繁星满空。 那日其是个极其普通的夜晚,二人循着开满蔷薇的城墙往丞相府走。 他们的手牵在一处,方正清回头望着他,黑亮的眸子蓄满了笑意,“王爷,若是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惦记我多久?” 长孙玄心头一紧,握紧了他的手腕,道:“别开这种玩笑,你自然是要陪在本王身边一辈子的。” “是呀。”方正清垂眸,长孙玄错过了他失落的一笑。 此时,天空几盏星星点点的孔明灯摇曳而上。 长孙玄自后揽住方正清的腰,将下颌抵在他肩窝处,吐息逡巡在他脖颈间,暧昧道:“阿清,此生有你足矣。” 方正清被他的吐气搔得痒痒的,耳尖不禁染上了红色,“王爷,我亦……何尝不是。” “阿清……” 空荡荡的宫殿被黑夜的兽笼罩,方正清带走了期儿,带走了长孙霖,却唯独忘了带走他。 “你骗朕……” 说好的年年岁岁相伴,你却违背了誓言。 唯有冰冷的皇位,如跗骨之蛆,诅咒束缚着他。 第140章 会不会是阿清? 京城一所书院中,夏日阳光灿烂,院中端坐着一白衣书生。 光影被墙沿的竹叶切割成光斑,他手执一卷书,神情肃穆,似是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又俊眉微蹙,耳朵竟是红了。 “大人……”一旁有人唤他。 方正清回过神来,放下书卷,回头望着小柳,纠正道:“都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先生。” 小柳“哦”了一声,伸长了脖子看桌上的书名,只见那本书的名字叫——《芭蕉海棠绽放时》。 这书的名字异常拗口怪异,若不是熟知方正清的品性,见他脸颊泛红的模样,还以为他刚看了本禁书。 其实,若是小柳再多看几眼书的内页,便会发现封面的芭蕉海棠等内容,只是为了掩饰其真正内容——它与《霸道王爷俏丞相》本质并无不同。 小柳收回视线,道:“门外城北的评书先生来找你了,他说上次的话本很受欢迎,问先生你是否有积余的话本出售?” 方正清怔愣了一瞬,才道:“我写话本是需要时间的,一月最多写成一两本,再多的我就不能保证质量了。” 他抬眸看了看天上日光,刺眼而晃目,他抬手以袖遮挡住光亮,道:“再者说,我的本职是教书育人,写话本不过是消遣。” 小柳瞪大了双眸,绞着手中帕子,无奈道:“可先生你写话本的收入远远高过了你当老师赚的钱。” 说着,她伸出三根手指,眨眼道:“杨先生说了,只要你手中还有余存话本,他可以出三倍价格买断。” 富贵使人屈,方正清不免动了心。 月余前,他留下一封辞官信后便连夜搬走,到了如今城西这处偏僻的住所。 这些日子,他为了躲过长孙玄的监视,废了天大的劲,此中种种,先隐下不提。 当务之急是,方正清忽然发现自己变得一贫如洗。 在位期间,他本就乐善好施,常常是千金散尽,竟是一点积蓄也没留下。 为了给期儿找奶妈,他变卖了从丞相府带出来的几幅书画,再多的珍贵孤本他虽有,却不敢出手,就怕长孙玄会顺藤摸瓜找上他。 财米油盐酱醋茶,处处都要钱,方正清能委屈自己不买昂贵药材,却不能连累期儿和长孙霖为他受苦。 “我当真已经穷到了如此地步?”方正清自言自语感叹道。 小柳听了话,便掰着手指头替他计算,“买了这所院子后,你又将前院改造成了了私塾,还聘任了先生,我们手中最多还剩一百两。” “我不是听说附近的人家都把孩子送过来上私塾了吗?” 小柳摇头道:“这些孩子大多家中清贫,根本交不出多少学费。私塾里的先生心善,又不忍心勒令他们离开,我们不仅没有盈利,私塾里的先生更是穷到揭不开锅了……” 方正清额角隐隐抽。动,被自己的贫穷惊到了。 他思虑了片刻,道:“阿霖呢?” “他正在私塾里和孩子们玩耍呢。” 方正清掐着眉心,道:“让杨先生进来吧,就说,我同他有要事要议。” 半日后,一个名为淡蓝的新人写的话本在城西杨说书人的小铺子里开卖。 自此后,淡蓝成了话本界的一个传说。 水青此人,文笔细腻,文风清新。 他第一本书《风云涌》,便一炮走红。 加之,淡蓝半月便能写一本书,笔耕不辍,从未间断过。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能一如既往的维持高质量高水准,短短三月,他便积累了一票忠实粉丝,每本必畅销。 京中人世皆言,淡蓝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因为他笔下的家国天下与儿女情长一切都过于真实,特别是权谋部分,将朝堂诡谲同匡扶大义体现得淋漓尽致,话本开头虽标明故事纯属虚构,但据读者分析,他写的定是当今大周。 就在外界纷纷好奇淡蓝的真实身份时,方正清却正在自家小院里算着账。 算账这等活计,原本是小柳的分内事,只是近些日子,方正清为了锻炼自己对钱的敏感度,便接手了私塾的账目。 盛日下,方正清额头渗出细汗来,放下软笔时,他的神情很淡。 直到小柳忍不住问他,“先生,怎么样?” 她怀里的期儿亦是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望着他,一张白嫩的小脸很是可爱喜人。 “不亏不盈,正好抵消。” 小柳失望道:“先生你都这么努力写书了,怎生还是没能省下银钱?” 方正清盯着账本审视了片刻,私塾的账目解释道:“私塾里为孩子购买了新读本,加之新入学堂的孩子们也需要文房四宝,总不能让他们用树枝和泥土练字吧?” “先生你心善我不拦着,只是你的学堂再这么扩。张下去,你写的话本哪还够填账?” 方正清勾唇淡笑,“私塾里的都是勤恳好学的孩子,我不能灭了他们出人头地的希望。” 小柳扫了眼怀中的期儿,忧心忡忡道:“可……先生再这么下去,若是被‘那个人’注意到了……” 二人同时沉默,方正清抬眸望着无垠蓝天,声音听不出情绪,“只要我不出门,这里又不让外人进入,定然不会被发现的。” “他,终将有一天会忘了我。” 小柳见他眸中溢出一丝悲色,转瞬即逝。 她忍不住开口问:“先生,你为何一定要选择离开他?” 方正清接过冲他伸出小手的期儿,“阿霖已无希望恢复,这大周天下总得由一个人来承担,他是最好的人选。” “若是我不离开,后世史书将如何评论他?专宠男人,血脉不明。” 其中每一项都是世所不能容的罪名,他舍不得让长孙玄承受。 方正清眼眶一涩,似乎要将郁积在胸口的气一吐而光,轻言道:“我是大周的丞相,并非后宫妃嫔。” 小柳喉咙梗塞,一时竟难以出声,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方正清不愿放下骄傲,成为三千后宫中的一员。 既不能长相厮守,莫不如成全彼此。 方正清在期儿眉心落下一吻,冲小柳笑道:“我现在的愿望,就是这帮孩子能平安健康地长大。” 私塾中隐约飘来孩童的朗朗读书声,阳光微燥,岁月温柔。 隔了大半个京城,大周皇宫。 “皇上,丁大人在外求见。” 御书房里透着股阴冷的氛围,长孙玄坐在书桌后,下颌绷紧的线条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不见”! 小太监大气也不敢出,咬着下唇道:“可……丁大人已经是第三次求见了。” “朕说不见!”长孙玄语气冷冽。 小太监身后冒了冷汗,高退后飞也似地逃离了。 他跑得太急,不慎之下,撞上了一个结实的物体,他抬头一看,见是皇上的宠臣杜央,立马跪下,不停地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杜央阻止了他的磕头,将人扶起来,疑惑道:“你这么慌张作甚?” 小太监年纪轻,入宫时间又少,是因嘴严才被长孙玄挑中放在御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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