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霖脚步一顿,不敢再往前,此时恰好一阵穿堂风,掀起了榻四周围得严实的帘子。 他心头一凉,甩袖离开。 纵使他只是匆匆一瞥,但他清楚地看见榻上躺着两个人。 方正清离开时,好言相劝了一番,但长孙霖只是半垂着双眸,不知听进去多少。 他身为臣子,这等宫闱密事,本不该由他裁断,即使丁紫嫣真做了那档子事,他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在皇宫门口上马车后,他却没有直接回丞相府,而是去了淮南王府。 按照皇上的说法,昨晚发生的事,今早就满朝皆知了,定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那个人是谁,方正清心下有数。 马车偶有颠簸,方正清此时已然浑身若散架了般酸痛,特别是腰和腿间的隐秘之处,再经受不住任何一点刺激。 方正清只好趴着躺在柔软的榻上,双眸逼出了水光,抚着后腰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撑到淮南王府时,管家一见是他,便好生将人请了进去,显然是长孙玄提前打过招呼的。 管家端上茶水,道:“丞相大人在此稍等片刻,王爷他在外办事,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方正清抿了口茶,嘴唇苍白,在座椅上坐立不安。 淮南王府的会客厅很大,所用的家具也俱是梨花木所制,坐上去硬邦邦的,方正清实在无福消受。 他干脆站了起来。 管家以为他要走,便又道:“丞相大人,我家王爷很快就会回来了。” 方正清嘴角微动,讪讪道:“没事,我站一会儿。” 管家从头到脚扫了他一遍,眼神复杂不已,看得方正清后背发凉,片刻后,他一拍脑门道:“奴才带大人去个椅子有软垫的房间吧。” 方正清脸一红,结巴着说不要。 但热情的管家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书房的方向去,还转身吩咐侍从道:“给丞相端些吃食上来,要那种口味清淡,易消化的。” 方正清捂脸,莫非管家已经知道长孙玄夜宿丞相府的事了? 到了书房,管家命令侍从放下吃食,便和门离开了。 只是管家离开后,暗自叹道:“一表人才的,没曾想会生痔疮。” 既然管家会带他到这处书房,明显这里没有机密或者珍贵的东西,于是方正清四处打量起来。 他行至书架前,粗略扫了几眼,发现上面多是兵书,夹杂着一部分民间杂谈和游记。 书架旁边立了个同样大小的架子,上面摆放了一堆瓷器。 他一个个地仔细端详着,直到第三个红纹白底的瓷瓶时,他心生惊艳,想将瓶子拿下来好好鉴赏一番。 但随即,他发现这瓶子根深蒂固地扎在了架子上。 方正清心有所感,松了力道,转而拧动了一下,那瓶子果然动了。 连拧了三圈,方正清耳边传来隐约的机器声,他偏头看见书桌后一道暗门打开了。 他正犹疑着要不要进去,却忽然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曲折幽深的隧道,只不过是一间不大不小,一眼见底的房间。 房间墙壁上挂着几幅画,方正清的好奇心被勾起,画上画的是什么? 第84章 本王早对你念念不忘 步入房间后,他环顾了一圈,发现房间里拢共挂着六幅画。 画面的背景或有差异,但画中不变的因素是一棵萧条树下男子的背影,他身上衣袂翻飞,只给观画之人留下一截侧脸。 近旁一根蜡烛熄灭了。 方正清凝着画中人陷入了沉思,为什么,他会觉得这画中的场景如此熟悉? 就像是,他曾经亲眼看到过,脑海中似乎吉光片羽地闪过过某个画面。 他冥思苦想了片刻,终于恍然道:“原来如此……”长孙玄就是五年前他在洛城遇见过的掩尸者。 方正清最后看了一眼画中人,心乱如麻,几乎是逃离了那间密室。 谁知,他刚走出密室,一抬眼,便撞进长孙玄那双漆黑得深不见底的双眸里。 长孙玄今日穿了件玄色衣袍,整个人的气质凌厉得不忍直视。 也无怪乎他没认出长孙玄来,眼前这个气宇轩昂的人,同五年前的掩尸者实在是天差地别。 长孙玄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你都知道了?” 方正清眼神复杂,“你早就知道真相,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长孙玄却无奈失笑,委屈道:“本王明明暗示过你那么多次了,你居然还认不出本王来。” 闻言,方正清怔愣,随即指了指院落中的胡杨,愕然道:“这棵胡杨,是画中的那棵?” 他隐约记得,长孙玄刚回京时,他听大臣们嚼舌根,说淮南王对植物有某种怪癖。 当时的他不以为意,哪里会知道这件事还有自己的缘故。 长孙玄含笑望向胡杨,道:“这棵树生命力很旺盛,本王千里迢迢将它运送到这里,它竟也没死。” 还长成了如今生机勃勃的样子。 方正清哑然,嗫嚅着唇,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画我?” 而且一年一幅,从未间断。 长孙玄眸色一沉,走到他身边,低下头亲吻他的唇,声音中隐含笑意:“你不知道本王为何画你吗?” 方正清摇头。 长孙玄喟叹一声,捧着他的脸吐出温热的气息,“因为,自那日后,本王就对你念念不忘。” “可是……你不是个瞎子吗?” 长孙玄满脸震惊,“谁说本王是瞎子?” 方正清分明记得他将人拖到游牧民族家中时,那里的大夫亲口说的。 他说:“你带回来的人又聋又瞎。” 长孙玄:“……” 气氛诡异地沉默起来,方正清认真地看着他,长孙玄哭笑不得道:“当时本王刚受过内伤,视觉受限,但并非瞎了。本王更不聋,只是懒得跟他们说话。” 若他是瞎子,又怎会看清方正清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方正清摸了摸鼻尖,道:“都是我不好。” 他主动搂紧了长孙玄的腰,用头蹭了蹭他的胸口,道:“这回认出来了,就再也不会认错了。” 长孙玄鲜少见方正清软糯示好,心旌一阵荡漾。 “可是,为什么一开始你见到我时,要躲着我呢?” 他俩初识时,长孙玄还让他滚来着…… 这回轮到长孙玄沉默了,他总不能告诉方正清,因为他一听见方正清的声音就发。情,所以让他滚…… 长孙玄心知解释不了,干脆抬手压住方正清后脑勺,以吻封缄。 方正清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不一会儿,便忘了要说的话。 方正清叮咛一声,抬手回搂他的肩,再不知今夕何夕。 呼吸可闻,津液交换。 一吻结束后,方正清被长孙玄牵着手拉到院子里,他揽住方正清的腰,脚下发力,二人便腾上了胡杨的枝头。 好在树枝足够粗大,二人在枝桠间坐下。 此时,夕阳西下,在屋檐之上投射出一片迷人的霞光,给彼此的脸渡上一层金黄色。 方正清依偎在他怀中,想起五年前的那天。 那天或许是他们俩这辈子最狼狈的一天,但他们却遇见了彼此。 不幸中的万幸。 微风吹动着胡杨树,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是情人低喃轻语。 他们彼此不说话,这样就很好。 待到最后一丝霞光散尽,方正清伸手握住了长孙玄的手。 长孙玄的手总是宽厚又温热,正如那日,方正清朝他伸出的手。 第85章 本王给你擦药 秋意渐浓,凉风入体。 方正清在树上坚持不了多久,长孙玄害怕夜风伤及方正清瘦弱身躯,便拥着他下了树。 脚落地时,方正清眉心一拧,脸颊皱成一团,差点痛呼出声。 长孙玄后知后觉,眼神若有似无地在他腰间逡巡,“是不是昨日……” 方正清脸一红,幽怨道:“明明让你停下了。” “好啦,本王给你擦药。” 方正清急忙摆手拒绝,想起早上被长孙玄压制着涂抹药膏的场景,实在是令人面红耳赤,他嗫嚅着唇,声若蚊虫,“不用了,晚上我自己来。” 长孙玄看了他一眼,方正清竟从其中看出了……一丝遗憾。 此时,天幕沉下,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南宫未背着小药箱回府时,正好撞见了方正清。 “吃完饭再回去吧。”长孙玄回眸看了眼南宫未,道:“南宫未做的药膳很好吃。” 南宫未哀怨地望着长孙玄,叫苦道:“可是,今日病人太多,我好累呀。” 长孙玄无情揭穿,“依本王来看,累的人是杜央吧?” 杜央身为副将,平日间不仅要参与军队操练,还得处理手头公务,他本来就分身乏术了,但他居然还抽得出时间赖在南宫未身边。 长孙玄都替杜央感到心累。 提到杜央时,南宫未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好吧,看在丞相大人的份上,今日我就露一手。” 其实南宫未做菜一般般,但他胜在会利用各种药材的性质互补,做出的菜肴很是补身子。 南宫未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长孙玄忽而唤住他,“杜央人呢?” 不知这两人闹了什么矛盾,这些天,长孙玄都没见过他俩在一起的画面了。 南宫未背对着长孙玄挥挥手,语气不耐道:“我哪知道他去哪了。” 见人走远了,方正清摇了摇头,对上长孙玄的视线,好笑道:“南宫大夫很有意思。” 长孙玄轻哼一声,“他不过是个幼稚鬼。”话语间一股浓浓的酸味。 方正清微挑眉梢,斜目看他,“我看,全天下最幼稚的人就是王爷你。” 为了证明南宫未比自己更幼稚,长孙玄道:“杜央暗恋他的事,全军都知道了,就他还把杜央当弟弟。” 也是天真得可以,就凭杜央的身板子,再多一个南宫未,都压得住。 “杜央?”方正清眉间讶异,“你是说,杜央喜欢南宫大夫?” 长孙玄点头,“杜央是孤儿,自从五年前被南宫未救下后,就随着南宫未参军了,南宫未见他可怜,就把他当弟弟一样养。” 这么算来,他二人也是半路竹马。 方正清怔忡半晌,“可,我看南宫大夫不像是……会喜欢男人。” 这回轮到长孙玄挑眉,他勾起一边唇角,笑得邪肆张扬,“本王也不像是断袖,最后还不是栽了。” 这话说的,仿佛方正清就是地上的坑。 方正清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五年前就喜欢我了。” 你是不是断袖心里没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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