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大小姐,那林举人应该是上门赘婿了,哪里会回老家办婚事啊。” “你倒是说啊林举人!” 林子葵招架不住,门槛都被人踏破了,他扶着自己的竹青色板帽:“各位父老乡亲,到时,在下会送上拜帖的,要过大半月才成婚,大家不要挤……” “哪里人士,叫什么啊?!” 林子葵迟疑了下,说了:“他是云南人,姓、姓萧,名叫萧照凌。” 正好赶到门口的薛相爷:“…………” 他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万念俱灰地问老仆:“他说谁?!” 作者有话说: 薛相:我要看看有多美,抢我孙女婿! 老仆:咱们姑娘国色天香,谁能比她还好……是萧侯爷啊?那没事了
第43章 金陵(20) 老仆听得清清楚楚, 告诉薛相:“老爷,他说萧照凌,莫不是那个谁?” 薛相难以接受地后退, 简直两眼发黑:“不、不可能。我学生说要娶的媳妇,姓萧, 叫萧照凌,莫不是萧家还有个姑娘?” 老仆:“他昌国公府是还有个姑娘未出阁,可那也不会用摄政王的名字跟林公子成亲啊!我看,这里头有事儿, 摄政王也断不可能嫁人啊,他看上什么,不强取豪夺就不错了。那老爷,不如咱们进去问问林公子去?” 薛相抬手:“我缓缓。” 他坐回了马车上,忆起萧复对林子葵照顾有加, 原以为萧复只不过是爱才,现在想来是别有用心。 然而薛相还是捋不清怎么回事, 萧复要嫁给林子葵? 街坊邻居太过热情,想看新娘子, 但很快就被金樽赶走了。 取而代之的是相爷登门:“怀甫,我看你是要成婚啊?恭喜恭喜, 怎么没给我这老头子送个帖子来啊?” 林子葵登时尴尬:“老师, 学生这婚期, 赶上了国丧, 不好大肆操办。”况且,新娘子现在还没过来呢。 这说得也有理, 薛相深以为然, 让家仆把贺礼都拿出来抬进去。 “老师, 万万不可!”林子葵去拦,被薛相拉住手腕:“哎,一点薄礼,你拜我为师,我还没给你见面礼呢,你这都要成婚了,做老师的,怎么能不有所表示呢?没有什么贵重的,都是些寻常玩意,你用的上的,别看那么一箱,大多都是书、笔墨纸砚什么的。” 玉器和金元宝,就那么几个,垫在最底下。 薛相一生清廉,并非家缠万贯。 好说歹说,林子葵是接受了,赶紧请老师入屋上座,薛相拐弯抹角地打听:“哎?你那新娘呢?” “还未过门,他……”林子葵有些慌了,想瞒但不知如何去瞒,支吾道,“他有些事,人,还没来凤台县呢,跟我说好是十五成亲,若是他十日还没回,我便推迟几日。” “在金陵认识的?” “是……” “姓萧?” “是……” “萧照凌?他嫁给你?” 林子葵埋下头认了:“……嗯。” 薛相把茶盏重重地搁了下来,心里翻起惊涛骇浪。萧照凌那个王八蛋小子!薛相袖子下的拳头都攥紧了。 好男风,薛相能接受,但不能接受他糟蹋自己的好学生! 林子葵微微抬起头:“老师不要生气。学生没有送请帖给您,是学生的不对。” “老师不是生气这个,”薛相盯着他,“怀甫,你可想好了?他可不适合。” 林子葵低声说:“想好了,我答应过娶他,那便要娶,许人一诺,千金不移。” “什么都重情重义,只会害了你!他可对你说过实话,说过他是真心实意喜欢你,愿意嫁给你?” “说过的……我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行!”薛相瞧出他意已决,虽然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他扼腕叹息,已经在心里将萧复给骂死了! 这林子葵若是不娶,萧复也不可能放过他,他的学生只是一未入仕途的读书人,哪里斗得过千年老狐狸。萧复目中无人,权倾天下,势必能在仕途上让林子葵平步青云,让他才华发光发热,昭如日星。 自己在位时,未曾做完的事,修律法、薄赋税,兴水利、正王道……全都可以交给林子葵,更不必担心朝野有人会当拦路虎。 薛相只担心萧复这样的人,并没有那么喜欢林子葵,怕他一时兴起,日后伤害了林子葵怎么办,怀甫是如此的情深义重,满腔赤忱…… 薛相就地住下了,横竖没有事,他就要坐在凤台县等着萧照凌来了,揪住他质问清楚! 新帝登基的消息,慢慢传达到了各府各县。 “新帝年幼,摄政王是太皇太后的弟弟,怕是要篡权夺位。” “不管怎么说,文泰帝驾崩,那是天大的好事啊!” 宇文铎早已失去民心,鲜少有百姓会为他的驾崩而难过。刚过一月,除金陵外的各府便开始正常嫁娶,花街柳巷,载歌载舞。 萧复忙完新帝登基一事,也没空理朝纲了,让萧太后垂帘听政。宇文煊要学的还多着,他也没时间教导,选了个翰林给他做夫子。宇文煊却反问:“皇父,上回在秦淮河畔,见到的那位林夫子呢?” 萧复看向他:“林夫子?陛下怎么问这个。” 宇文煊穿着合身的小皇袍:“儿臣喜欢林夫子,更想让他做儿臣的老师。” 他这是知道摄政王很看重那个林夫子,这才说的,拉拢林夫子,就是拉拢皇父。 而林夫子本人,也让宇文煊觉得比那些翰林老头子要更好相处。 “上次林夫子要收学生,可有说收谁为徒?” 萧复摇头:“你们四个,他都很喜欢,他选不出来。” 宇文煊眼睛明亮,朗声道:“那便让他做儿臣的老师可好?” “好,此事押后再说,皇父有事要出京一趟,这段时日你跟着萧太后学习治国,等皇父回来,要考你的。” 萧复出京,倒是想了个好由头,说是为文泰帝的驾崩感到心中沉痛,无心朝政,特为他守灵一段时日。 文武百官挑不出错,萧复当晚就出了京,连马车都没坐,自己轻装简行,一人一马,用的是顶尖的汗血马,快马加鞭两日半就赶到了凤台县。 此地依山傍水,林宅更是因树为屋,萧复骑着马一路问询找到,隔着青瓦白墙,望见一墙之隔的墙内桃花盛开,粉云弥漫。 “吁……”萧复徐徐勒马,翻身下马,身上是一件方便骑马赶路的锦布直身,寻常的样式,如火如荼的颜色,勾出宽肩窄臀的颀长身段,和这春色相得益彰。 将马拴在门外的枣树上,萧复推门进入,看见林子葵一只眼蒙着布,只睁开一只右眼,仰头在嗅桃花瓣的香气。 地上有个篓子,里头盛着满得快要溢出的粉花瓣。 薛相戴着叆叇,一手捧书,一手在和金樽下棋,一心两用。 “这么多应该够了吧公子。”墨柳把竹篓抬到太阳底下,“再采,咱们院子里的桃花都秃了,萧姑娘来了瞧见,也不好看啊。” 林子葵低头看了一眼竹篓:“那便先采这么多吧,应当能酿些桃花酒了。” 薛相抬眼扫了一眼林子葵,更恨萧照凌了:“你竟然还亲手为他酿酒,这萧照凌真是坐享其成!他何德何能?” 林子葵笑道:“这酒是给大家酿的,老师也喝。” 薛相哼声:“都要成婚了,他竟然还不来凤台县!” 薛相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国家大事在前,儿女情长可放后,可就算如此,也不能怠慢他的学生啊!至少不来,要托个人来带口信啊!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门环轻叩木门的笃笃声。 萧复轻咳了一声:“谁说我不来了,这不是来了么?” 林子葵听见声音,霎时从桃花树下回过头来。 “照凌!”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颜,“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儿的!” “一路问,也就过来了。你是林解元,有名得很。”萧复看见薛相也在,稍微收敛了点,大步过去拉着他的手,放在鼻尖蹭:“林郎在给我采花酿酒么,我闻闻你的手香不香。” 当然他也基本闻不出来,可却真能感受到绵软的香气扑鼻而来,把林子葵闻得脸大红,抽回手:“老师在,不要这样。” “可是我很久没有看见林郎了,控制不住。”萧复抬着眼,睫毛浓密而纤长,乌黑的眸子如明星般闪耀碎光。 墨柳搓了搓胳膊,突然发现一件事:“咦,新娘子脸上怎么有胡茬啊。” 萧复赶路没睡觉,风尘仆仆地来,当然没空打理脸。 薛相看得胡子都气歪了,指着萧复:“萧照凌,你给我过来!给我过来!” 换做平常,萧复肯定不耐烦让他滚了。 林子葵在面前,他可不敢。 “相爷喊我过来做什么?” “有话跟你说!”薛相忍了又忍,没忍住一手逮住他的耳朵,“给我进屋!” 金樽看见侯爷被揪耳朵,站起来,慢慢又坐回去了。 侯爷被欺负,但动手的是薛老先生。 他纠结了下。想想算了,不替侯爷出头了。 萧复皱眉,倒也没有反抗,余光瞥见林子葵追上来喊:“老师……” 薛相对林子葵说:“他皮糙肉厚,你别心疼。” 萧复:“我身娇体弱,相爷可别欺负我了。” 薛相:“…………” 薛相冷哼一声,把林子葵关在了门外,屋内只剩下他和萧照凌两个人,萧照凌原本的表情,就撤了下来,扭开头去,将弄乱的发丝整理了下,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的模样:“相爷这是干什么,您来林子葵家里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要不来,能知道你做的好事吗?” “既然知道是好事,就不要来拆我姻缘了。” “我拆你姻缘?”薛相气炸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拆你姻缘啊,我要拆了,你不杀了我?” 萧复“嗯”了一声,一缕光线落在他的耳朵、侧脸上,睫毛和眼窝得阴影投下来显得极为深沉:“相爷知晓便好,我素来动手不动口。就算我尊敬您,您也不能破坏我和子葵的感情。正好,您既然来了,那便做个证婚人,其他的事,和您就没关系了。” “萧照凌,老夫不管你现在多能干了,也不管你跟他……你俩,两个男的,怎么回事!你待林子葵,若有半分不真,老夫就……”他手指着萧复,微微发颤,“老夫就要找昌国公,找云南王,好好地聊一聊。” “我怎会待他不真,把你的叆叇戴好了,擦亮了。”萧复扫过他的眼睛,声音波澜不惊:“我做到这一步,大道如青天,正是为他的青云路,他的赤子心。” “你……”薛相自知算有些了解萧复的,知他乖张,知他疯癫,知他随性,知他字丑,却不知还有这样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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