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些。” 是周潋,带着笑,虚虚地托在腕上,将人扶起。 “幸亏来的是我。” 他似乎是可以讲了个笑话,声音莫名有些滞涩,背光立着,衣衫上落了雨,濡湿一片。 谢执抿了抿唇,抬高手臂,将人罩进伞下,领进室内。 “怎么这会儿来?” 他问,“连伞也不带一把。” 进了屋子,有灯映着,谢执才瞧见周潋面色青白,唇上也不剩几分血色,身侧垂着的手指湿漉漉的,微微颤抖着。 那人勉强勾了勾唇角,并未回答,反而伸手探进怀里,摸索两下,拿了只小小的油纸包出来。 “给你的。” 他低声说着,朝谢执面前递了递。 “龙井茶糕。” 周潋面色苍白,袖口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一双眼却亮,专注地,只落在谢执身上。 “上次说要带给你。” 他说着,指尖微微颤着,有些费力地解开了上头绑着的丝绳。 里头的糕点大约揣得久了,又受了颠簸,碎得不成形,实在难看。 周潋瞧在眼中,微微怔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一点藏不住的失落。 “是我疏忽了。” 说着,便要将油纸包丢掉。 “怕是吃不得了。” “下回再带给你罢。” 动作被谢执半路劫停,后者接过油纸包,拿指尖费力地拈了一小块,送进口中。 “甜的。” 他抬起眼,轻声对周潋道。 周潋微一愣神,随即很轻地弯了弯唇角,“你若喜欢……我下回再带给你。” “嗯。” 谢执点了点头,长睫像是含了雾的山岚,微微地颤。 “所以,少爷这么晚来做什么?” “只是送点心吗?” 他的指腹蹭过周潋袖口,黏腻,带一点褪不去的红。 空气中有很淡很淡的血腥味,夹杂在雨水之中,若非谢执见得多了,熟悉这样的气息,险些便要忽略过去。 他是去做了什么? 还是受了伤? 谢执厌烦了无休止的猜测。 他在赌,赌眼前人,肯不肯信他,肯不肯告诉他。 沉默许久,周潋很轻地张开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不是。” 他说。 “想来见一见你。” “几日未见,就想得厉害。” 那些先前预备好的话停在原地,陡然问不出口。 谢执闭了闭眼,不知为何,又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 叫那人抱着,却又几乎想要在他肩上狠狠咬一口,才觉着解恨。 “为什么不来见我?” 他俯在周潋耳边,咬着牙道。 没等那人开口,又恶狠狠道,“我要听实话。” “周潋!” “你今日若再有半句假话,” “便再不许登寒汀阁的门。” “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搂在腰间的手臂僵硬一瞬,复又用了力,像是要将他勒进怀里,融进血肉。 半点都舍不得松开。 雨声潸潸,落在雕花窗扇上,簌簌地响。 等了不知有多久,谢执听到那人凑在耳边,似是极轻极轻地叹出了一口气。 “阿执。” 他唤了一声。 “过了今夜,好吗?” “等过了今夜,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谢执觉得鼻尖很酸,酸得险些要掉泪,却又死死地睁大着眼,不肯落下去。 他想要说不行,说凭什么,像从前他能对旁人做到的一样。 可是又失败了。 周潋不是旁人。 他所有的法子和决心统统在这人身上失了效。 失守得一塌糊涂。 “是你说的……” 谢执的声音从嗓子里逼出,“若是……” “我知道。” 周潋将他抱得极紧,声音很低,像是对他,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若是我做不到,” “就再不许登寒汀阁的门。” “你知道就好!” 谢执的声音里带一点很轻的鼻音。 环在腰上的手臂微松,他从周潋肩上抬起头,湿漉漉,泛着红的一双眼,落在后者眼中。 那样好看,那样叫人喜欢。 周潋想,他为了眼前人,大约是疯了。 *** 吻密密地落下去,由轻而重,铺天盖地,从眉心,鼻尖,再到泛着杏子红的薄唇。 周潋依着记忆里的位置,手掌贴在谢执颈后,很轻地蹭过那一颗小小的殷红的痣,感受着身下人细密的颤抖,那双落在他袖口的手陡然攥紧,抵着那一小处皮肉,隐隐发疼。 这疼叫人快活,又叫人沉沦。 这样好看的,凌霄花一样的人,被他握在掌中,是独属于他的一切。 这样的念头泛上来,周潋忍不住用了力气,在谢执唇上留下一点齿印,兽一样,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身下人挣扎,又被他擒住,可能是绑着的那一圈红绳的缘故,借力不得,这样毫无防备地落进他的掌心。 这人怎么会是狐狸,分明是傻得不能再傻的小兔。 连收回的绳子都放在原处,位置都不曾变过。 简直是将自己准备好了送上门来。 腻白皮肉之上,那一圈红灼人眼,周潋攥着他的手腕,一点点拨开后者蜷起的手指,同自己的合在一处,十指相扣。 修长脖颈微微弯着,他顺着,一路亲下去,含住那一点小小的结喉,湿漉漉地吮,听见身下人口中压抑过的喘/息,几乎要发了疯。 “阿执。” 他唤他,一声接着一声,爱怜地亲,想要听见谢执的声音,想要他回答。 想要无数次地确定,身下人属于他,只属于他。 手指慢慢向下去,身下人勉力挣动两下,眼中雾蒙蒙一片,长睫湿漉,像是被人欺负得狠了,连眼尾都泛起胭脂似的红。 “哥哥,”他听到谢执开口,声音很轻地,微微颤抖着唤他。 “我怕疼。” 那双水墨似的眉眼中含了雾气,朦胧地看向人。 谢执唤过他许多次。 少爷,周潋,或笑或嗔,音调各自不同。 却从未有过这一句“哥哥”。 周潋几乎要叹出口气来。 他该认了命,自己从来拿这人没法子。 只一句“哥哥”,他便没什么不肯依的了。 手指换了方向,床榻之侧,大红幔帐簌簌地动。 周潋蹙着眉,一点一点地沉下/身,头低着,亲在那人唇角。 眼尾有泪珠很轻地滑下去,被他噙在口中,苦里又莫名泛着甜。 “如了阿执的愿,” “怎么还要哭?” 唇被咬得泛红,齿痕宛然,像是春日里的早樱。 那人偏过头,湿漉漉的长睫微颤。 “这样也疼。” 怎么会有人这般娇气? 周潋忍不住要笑,身体动了动,又倒抽一口凉气。 于是换成了苦笑。 “那怎么办,”他吮去谢执眼睫上挂着的泪珠,“心肝儿,” “你忍一忍。” “头一回,大都如此。” 话音刚落,身下人猛地挣扎一下,“少爷倒清楚!” 醋倒是换了人酿。 周潋拿指腹很轻地点了点他后颈那一粒殷红的痣,直到这人乖了,才咬着他的唇,低低笑一声。 “书中自有颜如玉。” “阿执不晓得吗?” 床幔里,映出身下人颊上胭脂红绯,雾似的长睫密密地颤,停了不知多久,那人又开口,娇气极了似的抱怨。 “怎么还没结束?” 若非时机不对,周潋当真想将人押去好好读一读书了。 谢执还未了,如何结束? 他咬着牙,勉力笑着,在那人耳侧教道。 “好阿执,若要结束得快些,” “你再唤我一句哥哥,来听一听。” 那人不肯,连耳廓都红了一片,偏过头去,再不肯听他开口。 周潋拿话哄着,一点点骗人。 “唤一声,便能少受些疼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哥哥”才堪堪入了耳中。 细白的手攥在大红的幔帐之上,只一瞬,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周潋笑着,俯身下去,珍而重之地亲在那人眉间。 为了这人,他从来都是做什么也甘愿。 他将这人容纳进身体里,自这一天始,永永远远,谢执都只会是他一个人了的。 多么好。
第109章 府衙狱 细雨淅淅沥沥,落了整一夜。 红绳不知何时松脱开来,胡乱绕在纤细手腕上一圈,腻白皮肉上红痕点点,遮不住的旖旎和香/艳。 到最后,谢执已是累极,昏昏沉沉地靠在榻上,叫周潋搂在怀里,不够似的,细细密密地亲,连推开的力气都不剩几分。 那人附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似乎说了什么,等我之类的,朦朦胧胧,又听不大清。 等什么? 这人是打算将自己弄死,如此好逃过明早的坦白吗? 休想。 迷迷糊糊中,谢执还晓得揪住周潋的袖子,用一点残存的意识想要开口,又被人堵回去,唔唔几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暧昧动静,只好气鼓鼓地住了口。 预备着翌日一早,再同这厮算总账。 *** 最后也没算成。 谢执勉强睁开眼时,已近午时。 床榻之上凌乱一片,罪魁祸首已然溜得无影无踪。 周潋跑了。 “公子……” 阿拂战战兢兢地候在门口,欲哭无泪。 天地良心,她只是晚回来那么几刻钟,自家公子就叫人拐到床上去了。 她怎么就没将人看住呢? 谢执身上胡乱披了件外衫,伸出手,掩了掩松脱的衣襟。 细白手腕上,情/事痕迹还未消褪,阿拂看得触目惊心,好悬没昏过去。 “公子,要阿拂帮您……取些软膏涂一涂吗?” 单手腕同脖领已经不能看了,阿拂简直不敢想别处是什么情景。 那周少爷还自诩读书人呢,竟粗暴成这样! 谢执闻言一哽,待反应过来,有些羞恼地闭了闭眼。 “不必。” 在下头的又不是他,用什么软膏! 说起来,昨夜那人用的软膏是从何处拿来的? 寒汀阁里可没有这种玩意儿。 随身带着的吗? 这人果然早有预谋! 床幔叫谢执攥在掌中,险些揪出洞来。 “他说了什么?” 阿拂垂着头,在心里暗暗叫苦。 “没什么了。” “只临走前,说在桌子上替您留了东西,叫嘱咐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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