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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许我出军营。若是出去了太子怪罪下来还要连累周将军。” 周松急了：“你何时变得这般迂腐的！前些日子还有种和太子顶嘴，一顿军杖就怕了？” “怕了。” 听了李威那平静的回答周松先是一愣而后暴怒：“你娘的！我才不信你怕了！不就是被太子罚了委屈吗！男子汉大丈夫还闹这种小脾气！” 李威还是没什么反应，但周松又扯他，他也就顺势跟着。赶了一整天路，晚上休息时周松见李威还是一副消沉的样子，又开口安慰：“李将军，你该高兴的，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你想，你若是救了太子，太子必定感恩赏你，那之前的罪过不就一笔勾销了？” 李威对周松的话没兴趣，左耳进右耳出，反倒是耳边一直嗡嗡叫的蚊子更引他注意，叫得他心烦意乱，多日的平静都变得摇摇欲坠。不一会儿几个蚊子得逞了，在李威手臂上留下好几个大包，痒极了。 如果太子建了军营那今日应该住在营房里，定不会被蚊子欺负至此。 大约是因为早料到了，李威没因为遂军伤亡惨重生气，没因为太子战败被围困生气，却因为几个蚊子包而生了怒气。 不如趁乱杀了太子。李威突然想。 李威突然对‘营救’太子有了兴趣：“有新的军报吗？” 周松不疑有他，把知道的都说了：“太子那边被围堵得严实，没有其他消息。安远公那边倒是来了消息，但不是好消息，他们八千人被困在茗山二十里外的山沟里，撤退倒是可以，但攻进蛮族的包围实在是困难。” “地图呢？” 周松立即递上地图，李威伴着月光看地图，过了一会儿想出了自己的办法：“蛮族能包围太子，因为太子御所三面环山，理论上是易守难攻，可一旦山口被人攻破了就成了瓮中之鳖。” 周松点头又摇头：“你说得对，但还是要注意措辞。” 李威不禁感叹不止陈瑞梁哲，连周松都比自己注意这些官场的曲折，但也只是一瞬的感叹，李威根本没在意周松的提醒继续说：“咱们刚好在太子的背后，大军虽不能翻山越岭，但我可以自己从背后抄近路过去，救出太子。” “只救太子一个人？”周松问。 李威一顿，想了一会儿才问：“太子御所一共多少将士？” “原本有四万。” “四万……”李威被强烈的不适感包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也就是说，姜翮带出去和蛮族打仗的人马还不如留下保护太子的多。” 周松扭过头微叹了口气，扭过头来有些急躁地说：“算了算了，算我多嘴！按你说的，你带几个人从山后绕过去救太子，我带人从正面突围，我若是争气，还能救出些将士来……保住太子要紧……太子救出来，蛮族知道里面没有太子了，就退兵了也说不定。” 李威深深吸气来安定自己的决心——杀了太子要紧，这次舍不得四万人，将来就是四十万，甚至更多。 “周松。”李威忍不住问，“你为什么站在太子这边，而不是其他皇子。” 周松一愣：“太子将来是皇上啊。站队当然是要站更稳妥的那边。” “哦。”李威彻底安了心，没人能告诉他太子的任何一个优点，他可以安心杀他了。
第58章 58 === 李威只带了马胖子一个人在茗山的荒郊野岭穿梭，到底是在山里浪迹惯了的，两人不到两个时辰就蹬上了山顶，看到了山下被层层围困住的兵营。 绿水青山、蓝天白云，李威似乎第一次注意到景色的宜人，过去他从不在意这些。总是说不怕死，可生死关头还是会对生有本能的留恋。 “胖子。”李威觉得自己需要向自己最后的兄弟坦白，“我想找到太子，然后杀了他。” 马胖子目瞪口呆了许久，结结巴巴地答：“可，可咱们不去救、太子不就自己死了……” “他有四万守卫，姜翮、周松也来救，未必死得掉。” “这……”马胖子确认李威是认真的，紧张地左顾右盼。 “我对不住你。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风头过了再出来，虽没了官运财运，但像过去一样做个山匪还是没问题的。”李威狠下心，说完便转身下山。 马胖子又愣了一会儿赶紧快步跟上：“我要跟着老大！我不如老大聪明，老大说的肯定是对的，我跟着老大做就对了！” “会死的。” 马胖子又向前走了几步：“我不怕，早晚是要死的，我想跟着老大。” “那你留在这接应我。”李威把身上的弓箭都递给马胖子，“我出来的时候肯定有追兵，你留着体力接应。” “你，你就是不想让我去，怕我死是不是？你其实不是想杀太子吧？” “留在这等我。天黑了我还没出来，你就跑。” 马胖子没再坚持跟着，点点头留在了原地。他有点怕，怕李威疯狂的想法，怕自己死，怕看见李威死。 李威对着马胖子微笑，然后继续向前。 下山和进兵营都没遇到什么困难，后面的伤员认出李威还给他指了路。李威这才知道这里不是简单的被蛮族包围，因为没有城墙蛮族早就进来了，把四万人的御所切割成了许多小块，将士之间无法通信，更收不到太子的指挥，群龙无首乱成了一锅粥。 李威给了些许指挥，把分散的兵力集中起来抵御蛮族，有几个太子的亲信不愿听李威他也没勉强，打探到太子的位置后就离开了。 李威未曾想过自己竟可以如此决绝，甚至觉得自己实在是心狠，竟就这么扔下这些将士自生自灭。 莫名地觉得自己有点像姜翮。 李威轻声叹气，此时想起姜翮竟觉得有些遗憾，算是和马胖子好好道别过，和姜翮…… 罢了。 李威很快找到了太子在的地方——这‘军营’里唯一的一处房屋，大约是过去的驿站，结构不算复杂，前后两排房子，前屋是宽敞的大厅，后屋是一排休息用的小房屋，中间有一个回廊连接前后两排。 蛮族已经攻进了大厅，大批的遂军将士守在回廊上，太子大概躲在后排的某间屋子里。 李威一间间地翻找，终于在房间的尽头找到了太子，而房里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姜翮。 太子的喉咙被割开，鲜血泼了姜翮满脸满身，姜翮发觉房门被打开、转身时眼里满是杀意，仿佛一个真正的修罗。 两人对视，姜翮的杀意消融，露出柔和又亲切的笑：“你怎么来了？” 李威竟感觉到了怕。他紧张地环绕四周，房间里还有两个遂人的尸体，应该是太子的守卫，应该也是被姜翮杀的。 李威没回答姜翮也没介意，又问：“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李威撒了谎，他担心马胖子会有危险，“你……也是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我哪有你功夫这么好。”姜翮还是笑，“不过原本打算一个人回去，你来了就多了个伴。我刚刚还有些担心一个人不能平安走出这里，你来了，就安心了。”
第59章 59 === 李威带着姜翮离开了太子御所，守在原处的马胖子远远看见李威带着另一个人走过来、以为李威是把太子救出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赶紧迎上前去，发现那人是姜翮时不由一愣。 李威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目睹姜翮杀太子的那刻起他便开始紧张——姜翮亲自动手，带来的将士一个也不打算带回去，因为安远公谋害太子的事情是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姜翮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信。 李威看见了不该看的，那他也是姜翮灭口的对象。李威不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姜翮没立即动手，可能只是因为没自信能杀死他。 李威原地踌躇，他想解释些什么，比如自己是来杀太子的，比如自己因为姜翮做了同样的事情而感到欣喜，比如此刻他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交给姜翮。 可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姜翮距离他那么近，又那么远，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姜翮，却又知道自己永远也看不透姜翮，他不知道自己想说的话被姜翮听了会让姜翮觉得高兴、觉得有负担、还是会觉得可笑。 因此李威什么都没说，只是听姜翮的，带他离开，把身后交给他，方便他随时取走自己的性命。 混乱的思绪让李威忘记考虑马胖子并没有离开，马胖子也会变成姜翮想要灭口的对象。 “他什么都不知道。”李威盯着姜翮的眼睛解释。他不确定自己的解释是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担心适得其反，他看姜翮的眼神近乎乞求。 姜翮静静地看着李威，自从那日强要了李威之后还没好好地看过他。他消瘦得厉害，比过去当山贼吃不饱的时候还要瘦，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眼睛里也满是纠结与悲伤，仿佛一块易碎的玉石。 他这几个月当真是受了太多的折磨。 姜翮靠近李威，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托着他的后颈、嘴唇贴上了他的嘴唇。 李威的思绪还是乱的，一时间竟没能意识到姜翮正在做什么，顺从地靠近，任由姜翮为所欲为地亲吻他。 姜翮的舌头嚣张地探入口腔时李威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荒唐，猛地推开姜翮，慌张地向马胖子看。 马胖子目瞪口呆，他这一天知道了太多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 李威觉得头疼无比，手掌抓着前额不知如何是好。 “本来可以背着他的。”姜翮笑，“这算是惩罚你。罚你不信我。” 李威眉头皱得更紧，他拿姜翮毫无办法。 姜翮却始终清醒：“你们假装在山里迷路，明天早上再下山。剩下的交给我。” 李威依旧顺从地接受姜翮的安排，姜翮离开，马胖子的嘴巴几次张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第二天进了太子御所听说太子死了，更加不知能说些什么，始终跟在李威身后一言不发。 这场刺杀姜翮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除了他自己还有李威和马胖子外再没活人知道姜翮曾经离开他被‘围困’的地方，连常青都不知道他究竟带着一批人马去哪里‘找新的路’。 人们只知道结果是姜翮真的找到了新的路，带着他剩下的七千人冲出重围去‘营救’太子，而周松和姜翮形成夹击在半个时辰之后冲破了蛮族的包围，攻进了御所。李威则因为‘迷路’而最后来到御所。 各路人马一起找到了太子早已冰凉的尸体。 众人跪在太子的尸首前痛哭流涕，李威不愿参与这群人的表演，出门清理战场。 外面的将士也在哭，但李威知道他们哭泣不是为了太子，而是因为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死了，死得毫无意义。 李威想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次，将来他们的厮杀都会变得有意义，姜翮说出的那些承诺都不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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