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闲适的说几句话,大约也是喝了酒的原因吧,苏子叶倒不像往常那般谨慎了。 就这般在与湖边漫无目的的走着,瞧着满池子的金鱼上下沉浮。偶尔也会有一两只冒出头来吐一个泡泡再度沉回湖底,瞧着单调而又有几分趣味。叫人忍不住失了神,差点儿被凸起的一块石头绊倒。 跟在身后的林郎连忙拽了一把,调笑他说:“晋王爷原来也这般不稳重。” “呵!我倒忘了,晋王可不能这般不稳重。”苏子叶说着醒了神,“原以为多了一身功夫酒量也能跟着增一增呢!不想还是这般不济。” 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苏子叶了,林郎怔怔瞧了好一会儿,才从怀中掏出个瓶子扔给苏子叶:“王爷还是解解酒吧!皇宫从来都不是你能放松的地方。” 苏子叶接过瓶子心中有些颓然,索性寻了块石头坐下来,拿着瓶子把玩了好一会儿。 “真不想吃这东西。”苏子叶说着打开瓶子倒出一粒塞进嘴里,将余下的揣在自己身上。 坐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凌君彦也从宴会上出来了。 像是寻着苏子叶的踪迹一般,也沿着御湖过来了。 “殿下真是好兴致。”凌君彦走到苏子叶身后拱了拱手,算是施礼。 苏子叶吐了一口酒气,头也不回的道了句:“凌卿是对本王有什么意见吗?” 凌君彦略略抬首:“殿下何出此言?” “本王瞧着凌卿你对楚玦礼数也算周全,怎么到本王这里就这般不讲究了?” “大约是瞧着王爷觉得亲近吧!”凌君彦在宴上也喝了不少酒,不似平时那般顾及分寸。 “因为本王像你的什么故人?” “像,也不像。”凌君彦拾起脚边的一粒石子抛在御湖里头,“明明知道不是......其实连我也分不清了。” 苏子叶瞧着满湖的残荷,心里没由得一揪:“可惜了,本王不是,否则倒能品味一番其中的故事。” 凌君彦听他这般说着,神色不免凄然:“殿下若是他的话,定然不想品味了。” “听着倒像是爱卿你做了什么对不住本王的事。”苏子叶撇了撇嘴,像是带了些笑意,又像是讽刺,“不过凌卿今日几次三番与本王套近乎,又是何意呢?莫非你凌家要站队了?” 凌君彦当即神色一冷,酒好像也醒了几分:“凌家世代不涉党争,殿下想必也听说过。” “呵!”苏子叶冷笑:“听倒是听过,可惜本王不信这套。” “随便王爷怎么想吧!”凌君彦似乎是不想在纠结于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说了句:“当初也是夜里,在将军府的湖边上,我们都喝了酒......” 这类话题,苏子叶并没有听下去的勇气,于是匆匆打断凌君彦,颇为不屑得道:“凌卿好似对本王有很大兴趣?看你的模样,你那故人如今怕是失散了吧?怎么?是想在本王身上找到故人的影子,好来欺骗自己吗?可惜啊,本王如今的兴趣不在这上头,否则倒是可以陪爱卿玩上一玩儿。” 苏子叶是惯会以这种轻浮的口吻说话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得京城头号纨绔的名声,可惜当初凌君彦只瞧见了深情。 这世间有种刑罚叫做凌迟,是要将人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去,直到死亡为止。苏子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一刀一刀割的究竟是谁的肉。这场刑罚下来大抵要落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了。
第171章 楚离·二十六·兴趣 凌君彦突然站直了身子,双目紧紧所出苏子叶的眸子:“那王爷的兴趣在哪里?” 苏子叶心中一紧,眼神死死盯住凌君彦,拼命露出一丝深不见底的笑意:“本王想要皇位,将军能给吗?” 意料之中的答案,却也没想到他会这般明目张胆。凌君彦顿了一顿后,把头偏向一旁,试图以一声冷笑,掩饰眼神中透出的失望之意。 “王爷倒是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没什么好掩饰的,这份野心,天下人都知道。那个位置楚玦、楚琛甚至楚琰……不少人都想要,只是没本事得到罢了!” 凌君彦反问苏子叶:“那王爷呢?有没有那个本事?” 苏子叶眼底笑意不减:“那得看凌卿怎么想了!” “可惜了,本将军目前还是皇上的卿,而非王爷的卿。”凌君彦说着转身就走。 苏子叶哑着嗓子低低一笑,冲着凌君彦的背影道:“本王等着将军成为本王爱卿的那一日。” 面具下勾起的嘴角,却在凌君彦背影从眼前消失的那一刻僵成一个悲戚的弧度。 林朗从没有见过有什么人,仅凭一个背影就能这样孤独。就像这个世界上,好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苏子叶一个人一般。 可是分明,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自己! 犹豫了一下,林朗上前轻轻扶住苏子叶的胳膊:“叶子,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附近没人。” 苏子叶避开林朗伸出来的手,缓背对着他缓摇了摇头:“我不难过。” 破风箱般的嗓子,揪的林朗心口疼。 倒不如不要否认。 “我不难过。”一字一句的重复,感觉更像是在欺骗自己。 不难过,怎么可能不难过啊——将军,我多难过……你呢? 苏子叶终于控制不住,蹲在了地上,一双手不知该攥在哪里才能好受一些。真该好好谢谢皇后啊,若不是她背的这个锅,却不是这副哑药造就的嗓子,自己如何能瞒得过? “我是楚离,我是四皇子楚离……晋亲王!”拼命吸了几口冷气,苏子叶缓缓站直了身子,“走吧,别叫父皇等急了。” 林朗神色一怔,旋即恢复了木然,大跨一步,追上了苏子叶的步伐。 回到殿中时,凌君彦已然到了,楚云轩端着杯酒,笑意盈盈的同凌君彦说着话:“凌卿不愧为朕最信任的武将,此次北疆之行,辛苦爱卿了。” 凌君彦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跪道:“臣有负皇上重托!” 楚云轩顿了一顿,才笑着道:“哎,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也怪朕错估了形势。” “臣不敢,是臣无能。” 楚云轩这才笑了笑,道:这是什么话,快起来,后面这几仗打的很漂亮,朕很欣慰!” 楚云轩欣不欣慰,凌君彦怎会不知。以前楚云轩或许只是忌惮凌家,但北疆这一战,他分明就是想耗死自己!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变卦派楚琰去了北疆,但凌君彦心里也明白,自己侍奉的这位君主,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战功而欣慰。 “皇上的夸奖臣受之有愧。” “哦?”楚云轩饶有兴趣的问凌君彦:“此话怎讲?” “回皇上,九殿下到北疆后,臣自知无颜,将指挥权交给了九殿下,最近的几仗,都是九殿下打的,臣不敢抢功。” “楚琰……”楚云轩点了点头,神色放松了不少:“楚琰不错,是可用之才。” 凌老爷子在一旁听了这话,连忙笑着插言道:“九殿下有皇上年轻时的雄风!” 苏子叶也忍不住笑着插言:“楚琰才走几天,父皇这便想他了不成?” 楚云轩笑道:“父皇想琰儿,你要吃味不成?” 苏子叶连忙道:“父皇这就冤枉儿臣了,儿臣是想给九皇弟去封信,告诉他父皇日日念着他呢!” “嗯!”楚云轩满意的点点头,“离儿懂事,这一点很像你母妃。” 说完这话,楚云轩忍不住叹了口气,转眼时目光触及了楚玦。 楚玦身为皇长子,在朝中也有不少人追随。这等宴席,原该是个主角,不想如今朝臣都赶着巴结苏子叶,甚少有人愿意理会他。 没能封王,很就已经失了先机 再瞧着见风使舵的朝臣,楚玦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便生出了借酒消愁的心。到这会子,已经醉的差不多了。 瞧着喝的不省人事的楚玦,楚云轩心不不禁生出一丝厌恶,当即骂道:“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脸以皇长子自居!” 苏蕴涵见此情形,忙剥了粒葡萄喂到楚云轩口中,道,“皇上息怒,想必大皇子也是因为心中沉郁吧!” “沉郁?”楚云轩冷笑,“他还沉郁!要是把争名夺利的心思放在正道上,如今也不必沉郁了!” 苏蕴涵瞧着这一幕,满意的勾起了唇角。以前对楚云轩心存幻想是,无心争什么位分。可是在宫里这么多年,看也该看出经验了,真要使起手段来,当无惧他人 。 莫名其妙的被楚云轩责备一通,楚玦神色更是黯淡不少。朝臣都在,少不得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不少人私底下冷眼看着皇长子的势头过去,心里便对苏子叶起了念头。 文臣只会为自己攀附权势寻找借口,否则又怎会有良禽择木而栖这一说呢! 就连一心辅佐楚玦的张广安,脸上也露出了不少失望之色。苏子叶坐在席上看的分明,若非与张妃荣辱一体,此人今后怕也会伸出橄榄枝来。 凌君彦瞧着这一幕,不由心中骇然。原先身处边关,虽也知道些朝堂局势的变化,没想到这个神秘的四皇子,回来才不过月余,权势竟已到了这种地步。 楚云轩的多疑善变凌君彦是深有体会的。这位皇帝非但疑心朝臣、不信武将,连自己的儿子也处处提防。没想到他竟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子这般上心。 大约是因为身形像苏子叶的缘故吧!凌君彦不由对这个所谓的晋王殿下,起了提防之心。
第172章 楚离·二十七·轻佻 眼看着到中秋节了。 这般万家团圆的日子宫里也免不得操持。 只是碍于国丧未过,无法大肆宴饮。楚云轩也不知怎的,一时兴起,叫人按照民间的习俗,早早给宫里挂满了各式祈福的宫灯。远远望去,甚是好看。 可惜这万家团圆的时候,与苏子叶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日子。 中秋一到,太后冥诞就在眼前了。 三年前,大约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吧,先是太后,后是苏家,就连他讨厌的楚清河也死在自己眼前了。 苏子叶迈出乾西所,漫无目的的在御花园里走,往东过一个亭子便是御湖。湖面冷冷清清的,更衬得秋风萧瑟。 远处格式的宫灯遥遥映在湖上,更容易晃晕人的眼。 太后当初很疼苏子叶,如今到她老人家冥诞,苏子叶心里难免落寞上怀,倒叫成日里惦记着算计的心,能稍稍歇上一歇。 按照大楚礼制,太后冥诞当日,所有宫里所有人都要在楚云轩的带领下叩拜哀哭。当初太后病重时,苏子叶虽然贴身侍候过些时日,但却因为后来的事,连灵前都没能去过一回,此次自然悲痛异常。 只可惜,身为四皇子楚离,身为晋王楚琰。有的时候,连悲痛都是有限度的。毕竟,冥诞过后不久,便是苏家众人的忌日……超过了限度,再多就是想念苏振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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