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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台

时间:2023-08-22 08:00:07  状态:完结  作者:莱茵

  很小的一块浮雕镂空,放一颗珠子正正好,他放好珠子后依旧抱着膝盖坐好,呆呆地凝视着屏风,他瘦了后气色很差,此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方才那一点点鲜活的神色再次褪去。

  主人的脚步迈进主院的时候,我看见他把头更深地埋进膝盖,只剩头发披散在肩头,垂在腰间,他的身体没动,发尾却在细细地颤。

  我感受到一阵微风,一个呼吸后,队长蹲在了我的身边,我看向队长毫无波澜的侧脸,抿着唇看向屋里。

  主子今日像是喝了酒,一个仆侍跟在主子的身边为他脱下外衣,解下发冠,行军时头发太长是累赘,相比起其他京中贵族,主子的头发并不长。

  主子在正对着门的主座上坐下,有人奉上茶后弯腰下去,门被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咔哒”,我看见他明显抖了一下,埋在膝盖里的脸慢慢抬起来,看向主子的方向。

  刚刚被点上的紫述香味慢慢弥漫了整个屋子,主子不喜香,但不熏香,他身上的血气难以抑制,会吓到小姐,主子仰面躺在座上,微微阖着眼睛,手指有一阵没一阵地点着扶手,成为屋里唯一的声音来源。

  约莫半炷香的时候,我听见主子低沉的、带着浓浓酒气的嗓音。

  “过来。”

  我说过,他不太清得懂我们的语言,能理解的只就那几句。

  过来,就是他理解的那几句指令之一。

  我想别开视线,却感觉一只手摁上了我的后脑,队长用力地把着我的头,不让我往别处看,队长就贴在我的耳边,声音低且严厉。

  “初七,连看屋子都不会了么。”

  我当然知道怎么看,我看了那么久的屋子。

  我叫初七,是定北王府排名第七的暗卫,我擅长拷问、暗杀和挽手刀,五感超出常人数倍,我怎么会连怎么看屋子都不会。

  我再一次感谢自己的面罩,若不是我的黑色面罩,队长必会看出我的嘴唇在颤抖。

  队长的手劲很大,我并非不能挣脱,但在队长的眼里,我没有挣脱的理由。

  队长沉默地蹲在我的身边,我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平生第一次恨自己的五感如此敏锐,即使屋内烛火惶惶阻碍视线,即使屋外狂风大作树干噼啪,我还是能看清他的所有动作,听见他膝行时衣摆滑过地面时簌簌的低响。

  清晰的水声在屋内响起,我的手摁住胸口,项圈硌着心口,我看着他的睫毛变得湿漉漉,眼眶慢慢红起来,他没有哭,只是眼底通红,很难受地皱着眉毛。

  我觉得脑子里再次乱起来,甚至是有些惶然不定,我握紧刀鞘,思绪像团乱麻,没有头,无法梳理。

  嘴角又裂开了,我看向他的脸,看着他泛出血丝的嘴唇。

  他的嘴唇惯是没有颜色的,也只有在这些时候,会挂上些正常人的色彩。

  定北王九岁可握三十石的长弓举射大雕,十九岁就能拎着一把长枪带兵压境,一改几十年来的我朝屡战屡败的战局,是闻名内外的勇猛人物。

  主子摁着他简直不用动力气,我看着他满脸潮红,艰难地呼吸着,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敢扒开脖子上的主人的禁锢,他一开始还有力气握住榻边的浮雕,过了一会儿,那只手就只能垂在半空,随着主人的动作不断晃动。

  过了一刻钟,主子松开手,我听见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两声后就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痛苦的闷哼和喘息,主子的手握在他的膝弯处,我看见他因为被掰断至今没好的脚踝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垂着。

  他的喘息声开始变得沙哑,又过了一会儿,我就慢慢地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只有他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我突然想起还在边境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国家把他送来和亲,派兵埋伏在送亲队伍后,趁着主子带着我们和亲兵迎接队伍的空隙,偷袭了我们驻扎的城市,连带着周边两座重镇都被拿下,当狂奔而来报信的副将抵达的时候,那送亲队伍已经远远地出现在了沙漠尽头,我甚至看见了北国的旗帜。

  主子的愤怒我至今记忆深刻,不同于常人,主子并未立刻回防,而是带着我们千里奔袭,追逐那掉头就跑的和亲队伍,他们的队伍人多笨重,一个时辰没到就被撵了上去。

  他起初刚被带回的时候并没有被如此对待,主子只是把他扔进了一个空营帐派人关着他,只因北国再次服软,声称那伏兵是外将个人所为,他们挑了好日子便归还城池。

  国书被送来的那天他被放了出来,主子依旧不给他好脸色,只让他允许坐在营帐门口吹吹风,我记得他披着一件主子给的棕毛大氅,头发虚虚地拢着,团在肩头,他还穿着和亲时的那件红袄子,雪白的脸被边境的狂风吹着,新奇地看着大营里的事物,被风吹得睁不开眼。

  就在国书送达的那个傍晚,北国突然疯了一般开始屠城,放火焚城,还派人在我们的临时驻扎城的城门下骂阵,嘲笑主子妇人之仁,毫无行军之气腹。

  主子在营帐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然后在第二天拉起了战旗,收拢那三座城的废墟,以雷霆之姿破了北国的防线,北国边境因此后退一百二十里。

  他被揪出来,跪在焚城的废墟中,城墙被推倒的焚城和沙漠无异,主子烧了他所有的随身物件,连带着北国的陪嫁,那晚他吹了很久的风,跪坐在篝火前一直掉眼泪,或许是被火熏着,或许是害怕。

  从那晚开始,他的眼睛落下了病根,怕光,迎风流泪,但没人会照顾他给他医治,他一哭主子便动手,久而久之,他也就很少哭了。

  他的家人知道他被这么对待吗,在送他出门时知道北国的计划吗?

  他的家人我无从得知,但他肯定是不知道的,他来的时候还那么小,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

  我看着他扁扁的小腹,瘦弱的腿,动作间露出的腰窝,他的肩头抵着榻,头发披在肩上,额发汗湿,主子的手摁着他的手背,他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红,血色从皮肤下渗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主子停了下来,抓了把头发,披着内单衣走向床榻,翻身睡去,队长下去吹灭了灯烛,回到我的身边。

  “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队长的声音淡淡的,他依旧看着屋里,眸子里平静至极,“北国人死有余辜。”

  这我是知道的,毕竟我出身两国边境,若不是被北国军队屠了村,我也不至于被送来王府。

  可是…

  我看向屋内,他正蜷在榻上喘气,主子不允许他长时间呆在榻上,所以他缓了几个呼吸就开始往下挪,他摔在地上,安静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这样的动作他做了很多次,直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他才会慢慢回到屏风后,倚着墙睡一会儿。

  他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散在周身,他一直没有声音也不动,过了很久,我才看见他抬起手,用手背抹了把脸。

  可是,他又有什么错呢。


第9章 认错

  我没想到第一次采体的商洽来得这么快,立冬那天,沈梅枝派小厮请了主子前去,主子正与自己对弈,闻言立刻抛下残局,披衣前往。

  身侧的队长瞥了我一眼,返身跟随主子前去,屋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只那一捧香炉袅袅,我倚着大梁,仰头看着屋顶。

  那天后我便不再看他,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每日守着主子的屋子,偶尔换班,跟着主子上朝外出,休息磨刀,那一段混沌又清明的时光就像是梦。

  队长说得对,我不该肖想不属于我的东西,暗卫——什么都不配有。

  这段时间主子很忙,他少受了些磋磨,身上的伤也少好转了些,但眼见着却更初秋的时候更瘦了,也许是长个子的年纪每日只有一碗藜麦,也许是那么冷的天他还只一件薄里衣穿着,但无论如何,都不是我该思考的了。

  我背靠着大梁阖上眼,那两个哑奴推门进来,一个整理着主子的洗脸架子,另一个把他放下,他昨晚被折腾狠了,现在还在昏迷,被哑奴侧着身子放在屏风后的墙角,哑奴们悄身退了出去,我瞥了过去。

  沈梅枝这些日子一直在找药,小姐的身体内虚,需要的药也难找,我以为需要的药最早也得明年开春,没想到他昨日就说,只差最后一味双生莲,药就齐了。

  齐了好,早些齐备,小姐身体好转,主子也就能放心了。

  齐了好,我闭着眼,用力握紧手心的金莲蓬,上月我把小金莲蓬拆了下来,用油纸包着手帕,把项圈层层裹起来,埋在了北苑排屋前圆桌下,只留这个莲蓬,放在我右手臂的暗器匣里,和刺针与星镖放在一起,我动动手指就能将其握在手心。

  沈梅枝前段时间常常来找我,询问我采体之事,话里话外都是打探他的心思,我并不想和这个江湖人多做口舌,主子给我的指令是配合找药,我没有义务帮沈梅枝劝说他。

  我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心间再次混沌的同时也感受到了由衷的轻松,这段时间朝堂上有人弹劾主子,我有些忙,所以很少像从前一般有空看他。

  没有空,不想看。

  我将小莲蓬收进暗器匣,后脑抵着大梁坐着,昨夜刮了一夜风,早晨却天光大放,像是要下雪。

  上个月队长给我们每人都拿了两套厚冬衣,主子怕热,屋子从不用暖炉,冬日的屋子里冷得沁骨,我穿得很厚,都感受到了寒风从门缝和窗户缝钻进来。

  我听见一阵咳嗽声响起来,这声音在死寂的屋里很刺耳,我向下看,刚好瞥见他坐起来,半趴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徒劳地抓住地砖,拼命地咳。

  他慢慢俯下身体,额头和肩膀都抵着地,咳得浑身都在抖,咳得满脸通红,汗水和眼泪糊在一起,带着头发粘在脸上,他依旧穿着那件薄薄的单衣,他这么跪着,整个人都蜷成一团。

  这阵凶猛的咳嗽以他手心的一团血结尾,我看着他紧紧闭起双眼,难受地倚在墙角,他好像还没完全醒过来,那团血就慢慢干涸在他的手心,化成一层褐色的皮。

  他生病了,我是知道的。

  深秋就开始病,病到今天也没人管他,他病了后反应变得迟钝,因听不见主人的声音被打了好几次,在榻上时也常常撑不住身体往下倒,腰腹被主子的手握出了很重的青,层层叠叠的,他疼得坐不住,我看着他慢慢滑下去,脸颊不正常地潮红,侧着身体睡在地上。

  主子的屋子是地砖,这么冷的天,地上该很冷吧。

  我看着他畏寒地缩着,想要减少和地砖的接触,但又不知道往哪里躲,在梦中皱眉,嘴里迷迷糊糊地嘀咕着什么。

  他穿的太少了,吃的也少,正是长身体的几年,我每天都能看见他含自己的指头,咬着指甲发呆。

  生病后他就很少咬指头了,他总在昏睡,我看着门缝里那缕光从早晨照进来,起初洒在他的额头,后来划过他尖尖的下巴上,一直落到腿弯,最后沉下,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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