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元秉堂就迫不及待地抬起了头看。 今天的元承意穿了一身亮蓝色的小袄,发丝被随意绑在了脑后,他脸上仍是戴着那个银色面具,细白的手指捏了根毛笔,似乎正在写字。 更叫元秉堂难以忽略的是,他身下竟然是一架轮椅。 他呼吸一紧,随即便想起昨日也是见元承意被抱下马车的,他还当是对方娇贵,却未曾想是对方根本走不得。 他为元承意感到了难过,更兼忆起对方说的毁容的事,一时间,他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责任感。 “呀!是小周弟弟啊!”脸上贴着的东西让元承意非常不自在,他心虚极了,也不敢看对方,语无伦次地道,“你做我伴读的事,我母亲已经跟我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好伙伴了。你随便坐,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哥哥我!” 侍女悄然退下了,书房内只剩了他们二人。 元秉堂慢慢地走了过去,说道:“我以后不叫周茂勋了,家主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我现在叫元秉堂。” “哦,秉堂弟弟啊。”元承意默默地把轮椅往后推了推。 元秉堂发觉了他的动作,停下了脚步,蹙眉道:“阿瑾,你这是讨厌我吗?” “那,那倒没有。只,只是,我怕你看到我丑陋的面容,会嫌弃我,不想和我做朋友。”元承意捂住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怎么会呢?好朋友就应该互相接纳包容。我周……我元秉堂和人做朋友,从来看的都不是外貌!” 元承意悄悄地露出了自己的眼睛,好奇地问道:“你有很多朋友吗,秉堂弟弟?” 这问题可着实是戳中元秉堂的死穴了,他抿了抿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元承意惊呼,“怎么这样啊?” “他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是觉得无所谓。”元秉堂看了看他,又补充了一句,“但你是我唯一想要做朋友的人。” 元承意欣喜道:“真的吗?” “恩,当然是真的!昨晚和你分别后,我一直在想你。”眼看元承意的双眸又弯起来了,元秉堂再接再厉地说道,“我们都是好朋友了,我不是那种嫌弃朋友的人。” “那,那好吧……”元承意勉强答应了下来,在元秉堂的注视下,他慢吞吞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不得不说,花悦的化妆技术确实是惟妙惟肖,能够以假乱真,他自己看镜子的时候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他的左边额头穿过了鼻子,一直落到了他的右边下巴,其余地方也有长短不一,深浅不一的伤疤,双颊则是呈现一种溃烂的模样。仔细看,才能依稀辨别出他精致的五官。 元承意一直在偷摸地瞧元秉堂,见他脸上全程都毫无异色。 他还说道:“咱们这样说话,就自然多了。” 元承意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坑坑洼洼,疑惑地问道:“你不怕吗?” 元秉堂眸眼清正地摇了摇头,“我只怕那些心肠恶毒的人。容貌算得了什么?过了百年,都要化成白骨。” 元承意心花怒放,“秉堂弟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正在这时,门就被猛地打开了,进来的居然是星童,他好似很是气恼地道:“主上,您为什么说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明明……” 话没说完,他就看到了屋内的场景,他视线落到元承意脸上,冰冷的表情逐渐破裂,他瞳孔剧烈震荡,转头就跑,“快来人!主上被恶鬼附体了!” 元承意:“……”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被一把抱住了。 元秉堂似乎是担心他被星童的话给伤到了,不断地抚摸他的背脊,安慰他道:“不要在乎宵小之辈的话。” 或许不太合适宜,元承意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突兀地来了一句,“我有个疑问,秉堂弟弟,你究竟是怎么长得这么高壮的?” 着实太夸张了,一个七岁的弟弟身形居然能把他这个九岁的哥哥给罩住。他打死也不承认是自己太瘦小,他觉得一定是对方的问题。 元秉堂沉默了下来,好似是被他飘忽不定的思维给震住了。 “那个……其实我还有个事情要告诉你,秉堂弟弟。”元承意觉得既然对方这么想和他做朋友,还对他这么包容,想来也会原谅他说谎的事情吧——花悦姊姊说得对,自己总不能将这妆化一辈子。 元秉堂松开了他,认真地道:“恩,什么事?” 元承意鼓足了勇气道:“我告诉你真相,你千万不可以生我的气哦。” “恩,我不会的。” 在他的紧盯下,元承意将脸上的疤痕与溃烂全都给撕了下来,他也不敢看元秉堂是个什么表情,扭捏地道:“其实我没有毁容啦。昨天我是胡说的。我怕你会因为我说谎,不和我做朋友,所以才让花悦姐姐帮我化这个妆。” 他半晌就没听到回应,颇是忐忑地悄悄抬起了头,方见元秉堂失了神地盯着他的脸看。 “秉堂弟弟?怎么了?” 元秉堂如梦初醒,摇了摇头,“没事。阿瑾没有毁容真是太好了。虽然我不在乎,但世俗的偏见与恶意是很伤人的。” “秉堂弟弟,你可真好!”元承意松了一口气,扬起了嘴角,露出了脸颊上甜甜的酒窝,“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那当然。”元秉堂看着他的笑,觉得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兴奋感一下一下地刺激他的神经。 如今的他只能将自己的心情归结于是因为未来都能够与甚合自己心意的朋友相处,然而未来他再回忆起今日,才意识到自己早在这时候,就已经怦然心动了。 ---- 承意:元秉堂这朋友能处!!!! 秉堂:可爱,老婆,我的。
第30章 番外之过去篇5-6 5 逃走的星童居然还真领了管事过来,查看“被厉鬼附身”的元承意。 当他们来到书房时,看到模样如常的元承意正在和元秉堂聊天,两方都面面相觑。 星童最先急了,他努力解释道:“刚刚我明明看到主上他……” “好了,元星童。”管事呵斥了他一声,而后恭敬地对元承意道,“抱歉,少主,属下等人打扰了。属下已经同家主说过了,她同意了按照您的要求将元星童调走。” 元承意看星童焦急且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说道:“这个暂且不急。我想先和星童单独聊聊,嘉叔你看可以吗?” 管事应道:“这当然没问题。” 他离开时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元秉堂看了看他们,礼貌地询问道:“我需要回避吗?” “不用,不用。我们以后都是朋友。” 元承意清了清嗓子,挺起了胸膛,努力学他母亲,摆出了一副威严的架势,“那个,星童啊,你的意思是不想离开这里,对吗?” 星童使劲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语气中透了几分委屈,“为了留在这里,属下一直勤勤恳恳地坚守岗位,没有失职。主上你为什么无缘无故说我想离开?” 元承意还是头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话,感到有些意外。他觉得事情貌似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于是他抱起了手臂,虎着脸,气势汹汹地问道:“那你为什么对我态度那么恶劣?都不带理我的?” “属下……”少年的耳根略有些红了,微窘地道,“管,管事说不得对主上逾越。可,可主上太可爱了,属,属下怕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少年开始慌乱了,双手在空中疯狂比划,道:“就是,属下有个干妹妹。她今年才五岁,长得白白嫩嫩,非常可爱。属下总是会忍不住,咳……忍不住,亲她的脸,摸她的头。” 元承意:“……” 月童和星童都是他母亲亲自为他选的近侍。他母亲将神算能力使用得炉火纯青,想来是早就看出了星童冰冷外表下的火热内心,才会选中他的吧。 他看星童忐忑不安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星童。” “对不起,主上,是属下逾越了。但请您不要赶我走,我非常想要留在这里的。” 唉!原来过于人见人爱,也不是一件好事啊!他感到了一种甜蜜的烦恼,面上还是严肃的模样,紧绷着小脸,说道:“你过来。” 星童迟疑了片许,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待他来到自己身边后,元承意扬起了小脸,认真地说道:“对不起,星童。我不该不问你的意见,就跟管事说你想离开。作为赔礼道歉,我允许你摸我的头——但是不可以亲脸,我只允许我娘亲亲我的。咱们就算是和解啦!你以后再不许不理我了哦!” 孩子声音软软糯糯的,拖长了音,自带一股乖巧温顺的意味。 天生喜欢小孩子的星童被可爱得心中在流泪,脸上却是绷得更紧,颇有几分紧张地望向了那颗自己心向往之已久的尊贵头颅。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刚伸到一半,他就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席卷了全身,他扭头看去,见是站在主上身旁的那个陌生的青衣男孩,对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目光不善,模样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有身为习武者的本能,当即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做出了备战的架势。 低着脑袋的元承意对身旁的剑拔弩张浑然不觉,只对于星童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感到了疑惑,“星童?你到底摸不摸嘛?” 星童哪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听了这话,他心中一急,也顾不上元秉堂了,赶忙将手放到了元承意软软的发顶上,小心翼翼地摸了几下。 顷刻间,他觉得自己脚下发飘,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幸福感满满地充斥了自己的内心,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就算是现在是死也值得了”。 收回了手,那柔软的触感依旧残留在指尖,许久不散,似乎还有一抹独属元承意身上的淡香萦绕着。 ——我今天,哦不,我今年都不洗这只手了! 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咦?星童,你也心脏不舒服吗?”元承意愕然问道。 “没,没有。”星童放下了手,努力恢复到了平常的冷脸状态,以体现自己是个靠谱的主上近侍。然而,很快他就忆起了某桩显得自己不怎么靠谱的事件。 他觉得这稍有不慎就会成为自己职业生涯中的一大污点,所以他决心弄个清楚,“主上,刚刚我看到你面目狰狞,宛如厉鬼,这是怎么回事?” 元承意面不改色地道:“是你看错了吧?我不是一直都是现在这样的吗?” 星童有些急了,道:“我绝对没有看错!” “你不信就问秉堂弟弟。秉堂弟弟,你说我是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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