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家人那样娇宠着长大的孩子,这一年多的时间,究竟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哭成这样,涂虞的眼眶也红了,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随玉的背,让他慢慢地冷静下来。 随玉哭着的时候,林牧青送走了大夫和小二,然后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些手足无措。 屋子里还环绕着随玉的抽泣声,林牧青倒了水想喂给随玉,被涂虞接过去,像是哄孩子一样哄着随玉把水喝下去,才捧着他的脸细细地看他。 “瘦了。”涂虞掀开他已经湿透了的额发,看着他的脸,“过得不好吗?” 在一边的林牧青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是来找我的吗?”随玉看着涂虞有些沧桑的脸,一看就是风餐露宿,甚至连鬓边的头发都有几丝灰白。 他又有点想哭,但强迫自己忍住了,只是一时停不下来,又带着抽泣声。 他又有些语无伦次:“你不用来找我的,我会去找你们的。” “你看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离廿州也不远了。” 说着说着还是没能忍住又哭了起来:“你们都还好吗?父亲,哥哥姐姐都还好吗?廿州的冬天是不是很冷,哥哥有没有好一点。” “林牧青说你们住的房子很破,哥哥还能受得了吗?家里的家务是不是都是姐姐做啊,我记得一到冬天她的手就生冻疮,廿州那么冷。” 他絮絮叨叨说了个没完,却全都是关心自他们,那么娇气的一个人,遇到自己的家人却没有诉说自己的委屈。 涂虞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再说话,又用衣袖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又接过林牧青递过来的水看着他喝下,然后才回答他:“都好都好,我跟你哥先去的廿州,打点好一切的时候爹和你姐姐也过来了,现在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就是少了你一个,所以我来找你。” 随玉又把头搁在他的肩上,涂虞比他大了快十岁,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所以他跟涂虞格外地亲近:“我好想你们,我有时候做梦都梦到你们。但是每次醒来都见不到你们,我真的很想你们。” 涂虞的眼底也有泪,只是他哭得比随玉摇收敛一些,虽然他一向是豁达爽朗的性子。 尤其是在家里糟了难之后更加不将情绪外露,只是在这样的久别重逢之后,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在平静下来之后才仔细看着随玉,他身上穿的衣裳却并不是粗布麻衣。 尤其是内里穿的亵衣,是随玉平时常穿的那种布料,价格不凡。他刚刚虽然说随玉瘦了,但他刚刚抱着随玉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上并没有那么瘦弱,还有那一头青丝。 如果不是悉心养着,是养不出这样的头发的,看来这段时间,随玉其实被人照顾得很好。 涂虞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看起来就很好,没有遭太大的罪就行。 “你过得好吗?”涂虞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句,“从京城到云西都发生了些什么?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那天半夜我就被衙役拉起来,使用囚车把我送出京城的,等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我就被赶下了囚车,一直跟着他们走过来的。” 随玉轻描淡写地说了说自己从京城走到云北的事情,都是报喜不报忧,没有说那些自己受的委屈:“我还学了医术,以后我就能给哥哥调养身体,虽然我还没有完全出师,但我的师父把他的手札都给了我,我很快就会全部学会的。” 涂虞就听着他说,在他说到激动的时候就轻轻地拍他的背,他其实有很多想问他的事。 不过那些都是一朝一夕内说不完的,现在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小玉儿,别的先不说。”涂虞回过头,指着已经站在旁边很久却一声都没出的林牧青,“他是谁?” 涂虞的声音不喜不怒,就像是平时跟他闲聊一样,只是随玉听得背后发毛,像是自己小时候偷偷把药倒掉那样心虚。 他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林牧青,在空气中和林牧青的眼神交汇,然后又看了一眼涂虞,才慢慢地,用自己和涂虞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到:“他是我的夫君。” 在随玉移开眼睛瞪得时候,林牧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随玉还承认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就好。他赶紧走到床边,朝涂虞行了一个小辈对长辈的大礼。 涂虞的脸色变了变,却并没有接受林牧青这个礼,而是松开了随玉,站起身来,面对着林牧青,他的个子虽然没有林牧青高,但身上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让他看起来并没有比林牧青矮多少。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当不得真。”这一句话像是一个惊雷,劈向林牧青,他的喉咙发紧,想说话又被涂虞截住了话头,他看着林牧青“如果您是随玉的救命恩人,我可以以命相报,但我不会把玉儿嫁给你。” “更何况,无媒无聘,我们家不会这么委屈小玉儿。” 林牧青拿出自己百分之百的诚意:“我知道婚事是仓促了一些,这次我带玉儿去廿州,也是带足了聘礼,只要你们提出的东西,我都能做到也都能办到……” 涂虞丝毫不为所动:“不必。” 随玉从床上下来,扯了扯涂虞的袖子:“可是,我已经……” 涂虞慈爱里带着些警告,随玉立刻缩起了脖子,本来想好的要帮林牧青说的话也被涂虞这个眼神吓得收了回去,他只能递给林牧青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涂虞又看了一眼随玉,知道他在背着自己跟那个男人眉来眼去,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最后瞪了随玉一眼,然后把随玉抗在了肩上,对林牧青说:“希望您能写下和离书,从此跟玉儿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同行 涂虞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隔着衣裳看不到,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随玉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疤,大家都是哥儿,涂虞伸手就开始扒随玉的衣裳, 随玉赶紧捂住自己的心口:“哥, 干什么啊?” “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伤。”涂虞八开随玉的手, 从衣领处看到随玉细白如瓷一样的脖颈,又才放下心来一点。 “我没事的,哥,他其实对我挺好的。”随玉拉着涂虞坐在床边。 涂虞其实也能看出来, 随玉其实看起来虽然有些疲态,可能是因为长途跋涉的原因, 但他的身子并不瘦弱,身上穿的衣裳更是跟他从前差不多, 能看出那个人对他也是用心的。 “玉儿, 是他逼你的吗?”涂虞叹了口气,“挟恩图报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随玉缩了缩脖子:“可是, 他对咱们确实有大恩啊,在年前的时候, 他还送了很多东西到廿州的。” 涂虞的手紧了紧:“那些东西是他送的?” 随玉乖顺地点了点头:“他认识那个钟校尉, 可能是从他那里知道了你们在廿州的住处,然后找人送东西去的。” 涂虞揉了揉额头, 有些无奈, 他看了一眼随玉:“玉儿, 你有没有跟他圆房?” 随玉的脸红了红, 点了点头。 涂虞:涂虞缓缓吐息,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给我们的恩, 我会还,不需要搭上你的婚事来报恩。” “哥,也没那么不好。”随玉揽着涂虞的胳膊,“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玉儿。”涂虞双手扶着他的肩,让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你知道的,爹对你的婚事有多上心,当年京城那么多才俊,爹都看不上,一心一意要给你择一个最优秀的夫婿,甚至连当初那位来求娶爹都没有同意,他又怎么会让你嫁给一个山野村夫!”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啊。”随玉明白他们对自己的疼爱,只是他很清楚,那些曾经的荣耀,曾经想象过的未来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算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不用委身这样一个人。”涂虞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不用管这件事了,我会处理好。” 随玉还想说话,涂虞已经不理他了,随玉只能看着这间房间,比他跟林牧青的那个房间简陋得多,又看了看涂虞带来的行李,只一个很小的包袱,里面的衣裳他摸了一下,那个触感就像他在流放路上穿的衣裳是一样的。 他又把眼神落在了涂虞的身上,只见他身上的衣裳也是粗布,甚至比他在流放路上穿的衣裳还要粗糙,他已经看到虞哥身上领子,手腕处都是红印:“哥,咱们去买衣裳吧。” 涂虞揉了揉他的头发:“等回廿州再给你买衣服。现在天也晚了,早些睡觉。对了,他给你请大夫,你怎么了?” “因为长时间赶路坐马车,大夫看了说是气血不足,还有脚有些水肿。”随玉把自己的腿伸给他看,只见那双腿肿成了萝卜,一按一个坑。 涂虞让他坐在床上,自己给他按腿,只是按着按着,他就看到了随玉脚踝上那条伤痕,他的声音立刻拔高了很多:“这是怎么回事?” 随玉赶紧把腿往回收:“没什么事。” “随玉!”涂虞瞪了他一眼,随玉才乖乖地又把脚伸了出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不小心踩到了捕兽夹,已经不痛了。” “你不是说他对你很好吗?为什么还要让你去打猎?虽然不痛了,可是伤疤却永远留在你身上了。”涂虞看了一眼那条曲曲折折的伤痕,像是一条扭曲的蚯蚓,在随玉白皙的脚腕上匍匐着,看得让人心梗。 “这不是打猎弄伤的。”随玉面对着心心念念都是他的涂虞,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他训,被他关心,“哎呀反正就是,意外啦。” “好了,准备睡觉吧,我去找小二打热水。” 涂虞刚刚推开门,就看见林牧青站在他们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这是大夫开的药。”林牧青想看看在屋里的随玉,却被涂虞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他只看到了一抹残影。 “多谢。”涂虞从他手里把药接过来,并不像跟他多言。 “玉儿的腿还有些肿,睡之前要好好给他揉一揉,舒筋活络,不如让我……” 涂虞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用了,我知道怎么照顾他。” 林牧青又说:“这间房间你们两个人住有些小,不如你们去楼上住吧,玉儿的行李也都在楼上,我已经叫好了热水了。” 涂虞看了一眼房间,那张床是张单人床,睡他一个人刚刚好,要是再睡一个随玉也睡不下。 “行。” 林牧青松了一口气,在涂虞不注意的时候闪身进了房间,直接把随玉抱了起来:“我先把小玉儿抱上去。” 说罢抱着人就跑,连给涂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你给我把人放开!” 林牧青的步子迈得很大,三两步就把随玉抱回了房间。 随玉贴在他的心口上:“虞哥很生气,我不敢帮你说话,我帮你说话他会更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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