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事龚昶自会安排。”让他承认自己是个废人着实难受,可不这样,龚昶根本没办法与他同行。见阗悯应下,龚昶拱手道,“今夜我们动身,小王爷与舒统领请先养好精神。” 见龚昶退了出去,阗悯闷着道,“也太憋屈了。” “呵。”舒桐却笑了一声,在军中从来都是阗悯使唤人,这会儿却反了过来,他非但对这事儿没什么抵触,反而觉得有意思的很。 “你脑子坏了?笑什么。” 阗悯正犯愁,舒桐挪到他旁边,摇了摇头又笑了起来,“没想到啊,你也会败个一个小姑娘。” “我是给义兄留点面子。”阗悯黑了脸,龚昶看上去也就比她年长一两岁,舒桐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哦,你其实真不用给她留面子。就算我加上你,也打不过她。动起手来难看的也是我们。” “那未必。你又没和她打,怎知她厉害?”阗悯却对舒桐这忽然而来的谦虚有些奇怪,这家伙以前不挺自负的吗。 舒桐望着门外,牛头不对马嘴地答了句,“哎呀,雪停了。” 申时过半,天还敞亮着,龚昶便嘱咐了人传信,让阗悯舒桐做好准备。虽有王府的腰牌,龚昶依旧不想出城的时候太引人注目。她此刻换了身藕色短衫,衣袖依旧是普通的窄袖,束了条白绸汗巾,作了丫鬟打扮。腰上挂个碗口大小的口袋,还装着那对鸳鸯钺。 阗悯和舒桐也按她要求换了身着装,阗悯不方便动,穿的是件月白长袍,披了件银貂夹袄,把一身孱弱瘦削都掩盖了去。舒桐一身武师装扮,青蓝劲装,腰侧挂着他那把用了三年的短剑,背后背着阗悯那张银弓。 三人都收拾齐妥,将行礼都搬上马车,人也没有多带,只两个护卫兼着车夫,往城门去了。 龚昶与阗悯坐在车内,舒桐骑马走在车侧。经过市集,舒桐买了几个烧饼,钻了上车,他一手递给阗悯一个不带糖的,自己嘴里叼着一个,最后犹犹豫豫地拿给龚昶一个,“不知道龚掌柜喜欢哪种,多买了些,芝麻馅儿的,红糖馅儿的,还有咸味的。” 阗悯接过烧饼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得舒桐在那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大堆,心道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婆妈,龚昶又没有什么忌口的,什么味道的不都一样。 对面龚昶想了想,挑了个咸味的,说了声谢谢。 舒桐又扔了个芝麻馅儿的给阗悯,“你多吃点。” “……”阗悯接着那个芝麻馅儿的,却想着龚昶手里那个咸味的。 “小王爷?” 见着阗悯走神,龚昶想着自己手里这个难不成他想要?这是久了没吃过吗?阗悯把手里那个多出的递给龚昶,“吃不了那么多,龚掌柜吃吧。” 龚昶还没说话,听得舒桐道,“人家姑娘家哪吃的了那么多?你当是你吗?”
第53章 阗悯被他一顿憋了回来,却见龚昶接了过去,又从舒桐手里拿了一个烧饼,一弯腰出了车,隐约听得外面声音,是将两个烧饼送去给赶车的护卫了。片刻又撩了帘子进来,“多谢。” 舒桐待在车里也不出去,阗悯奇道,“你不出去牵着马,也不怕丢了。” “栓在车后面呢,丢不了。”舒桐有意无意地瞄了眼龚昶,少女低垂着眼,烧饼吃了两口就收了起来,正看着手中的一卷书。 “龚掌柜在看什么?” “武当的太极八卦剑阵。”龚昶也没抬头,神色间若有所思。 舒桐这总算明白了林宣说的并没诳他,龚昶这般的自律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难怪年纪轻轻有这般成就。阗悯渐渐地觉得,怎么舒桐才两日不到对龚昶的态度转了个弯,是有什么事瞒着他,当着龚昶也不好问,只纳罕了一路。 龚昶看完一章内容,抬头见两人无所事事,“两位需要看点什么吗?我这儿还有些书。” 阗悯心思不在上面,总往岫昭那儿飘,点了头道,“劳烦龚掌柜。”却见递到手中的是本阗风的《武常纲略》。阗悯翻了几页,发现此书是手抄的版本,字体虽小,却笔走龙蛇,挺拔秀丽。 “这是龚掌柜写的?”阗悯见着那字,生了七八分好感,又是他爹的书,不由得勾起兴趣。 “……是我糊涂,怎的把这个给了小王爷。”龚昶一眨眼,忘了阗悯是阗风的儿子,这书肯定是读过的,就要收回去重换一本,“这是王爷数年前抄誊的,去年转赠与我,还没读完。” 阗悯听了她说,又把书收了回来,笑道,“义兄抄的?那我再读一遍。” 舒桐龚昶齐齐看向他,阗悯果真低头看起了书。 “王爷少时,很向往阗将军。说我大祁有阗将军,可定天下,扫八荒。……谁料世事无常。”龚昶侧头轻声,也不知是和阗悯说还是和舒桐说,阗悯手里的书拿了起来,看不到脸上神情。 舒桐也闲着无事,便向龚昶道,“龚掌柜,你那还有些什么,也借我看看。” 龚昶一指车尾的一方木箱,“喏,舒统领自便。” “诶。”舒桐只觉这待遇跟阗悯的天差地别,蹲了身自寻书去了,阗悯却见龚昶没来由地笑了一下,又继续看起那本剑谱。 戌时过半,车马停在一处空旷地。那条出城的官道就在旁边,年久被踏的青石透着白光。龚昶跳下马车,左右看了一会儿,此处应是寻常行商歇脚过夜的地方,有人为搭起来的草棚和成堆的茅草,附近却没有商铺和馆驿。 龚昶在车窗处道,“公子,今日先在这儿休息,明日再赶路吧。” “好。”阗悯隔着帘应了一声,即使此处没有外人,龚昶对他的称呼依旧变了。 舒桐听了,捏着喉咙扭扭捏捏地跟风嚎了那么两嗓子,听得阗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有完没完,别叫了。”阗悯一推舒桐,拳头往那肩上一揍,舒桐兀自享受地眯了眯眼,“你别说,再来几下。” 阗悯抬起手肘,就准备给他来一记,舒桐见了一躲,钻到他肩下把人架了,“这下可吃不住,我扶你下去。” 下车时龚昶要来搭手,舒桐硬是没让,嘴里念叨着公子这个小身板儿哪用得着姑娘家来扶的,要不是碍于阗悯的面子,他也想像王爷那样把人打横一抱,上下都便宜。 “……”阗悯听得他一旁乱说,只闭紧了嘴没吭声。 龚昶听得一阵笑,“你与公子这关系是真好,这样都能忍了。” “那可不,多少年摸爬滚打,他在前面抖一抖,我就知道是要拉屎还是撒尿……” “……………” 龚昶一下没忍住,笑得转过身,偏舒桐选择性忽视掉阗悯的脸,不知山雨欲来。 “我说你是闲了吧,嗯?”阗悯弯了手肘,夹住舒桐脖子,另一手也补上锁喉,“我现在是要怎样你倒是说说?” 舒桐一下没站稳,又不敢跟阗悯动手,抱着人就滚到了地上,“嗳,你这是谋杀亲夫……不,副将,兄弟,好了饶了我!救命!公子!咳咳咳咳……” 见两人滚在茅草堆上,也伤不着,龚昶索性懒得理了,招呼了两名护卫,将一旁散落的茅草都堆了起来,把原本的那个草棚左右围上,只留了前面三人宽的一个口子,方便进出。 “舒桐,你对龚掌柜是不是……”阗悯翻个身按着舒桐,见也没人在,小声问了出来。 “什么?没有!怎么可能!瞎说什么?”舒桐面上刷地一红,惊觉声音有些大,又闭了口,留了一双眼警惕地瞪着阗悯,死不承认。 “……”阗悯原本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看法,这人的反应跟个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又想到了别处去。 舒桐总算回过神,尴尬着笑了两声,把阗悯背到轮椅上,“是不是什么?” 阗悯见舒桐给他衣裳拍灰,眼却不敢正眼瞧他,就知他心虚,“我瞎说什么了?” “哈哈哈,呵呵呵,没什么。” 就算阗悯再愣,这会儿也明白了舒桐在想什么,……龚昶与他其实还挺配,年纪相当,舒桐长一岁。就是不知岫昭会不会同意,八成难……阗悯想着岫昭对龚昶那个宠样,跟女儿没差,配给舒桐……他又多瞄了眼舒桐,年轻有功勋,已是将军。就是模样生得一般,比龚昶的零头都比不了,默默叹了口气,岫昭看外表也不是一天两天,王府里人个个养的跟花儿似的,万一来个比武招亲,舒桐的后半辈子可怎么办?他此刻的老母亲心态蠢蠢欲动,就差没去岫昭那提这档子事。 “我知道了。” 自阗悯在那看着他左叹右叹,舒桐就心里七上八下。他是知道了,知道了那眼神儿对他还挺嫌弃?前些日子他说阗悯,这会儿落到自己头上,那叫一个惨。见阗悯嘴又动了动,不知会说出什么损话,舒桐心里一个突,背后龚昶一拍他肩,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 “……” “舒护卫和公子晚上睡车上吧。”龚昶弄好住处,只是来知会一声,舒桐这反应着实让人觉得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我们几个住里面,龚姑娘睡车上。”阗悯想着龚昶始终是女儿身,没那么方便,哪能跟几个男人待在一处。 龚昶见他坚持,低头谢了,“那龚昶替公子看门。”她将那马车赶到草棚,车厢正好堵住入口,遮风又挡雨,还真有看门的架势,“几位大哥都早些歇着,明儿我们赶早。” 舒桐这会儿对阗悯各种顺眼,推了他车道,“你这几月睡惯了软床,还睡的了地铺么?我给你再铺厚些?” 阗悯笑道,“怎么你这几月是睡的地铺不是软床?就那么睡吧。” 舒桐又回车上拿了些被单披风,给几人分了,往阗悯身上一遮,抱了人放在草堆上,“小祖宗,睡吧。” “嗯。”阗悯应了一声,倒是十分配合地闭了眼。 刚到丑时,舒桐就听着外面有动静,立马握剑蹭了起来。刚靠近马车想出去看个究竟,车窗靠里侧的帘子撩了起来,龚昶比了个噤音的手势,握紧了手中一对鸳鸯钺。 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响,舒桐多年行军,一听竟然有七八匹马,不由得心中警觉,这个时辰除了急报,断不会有这么多人一起赶路。况且那马蹄声遒劲有力,未现疲态,显然不是长途奔走过的。他心中忐忑,难道是杀手追来?
第54章 八匹马转瞬便到了龚昶所在的马车旁,为首的一人停了下来,绕着那茅草棚走了两步。他一身黑衣,背上背了把长剑状的物事,唇上留了两寸来长的胡须,眉眼深邃,乍一看像位有学识的先生,细看却是个内力深厚的练家子。龚昶将一对鸳鸯钺放回腰中口袋,解下搁在了车门旁,这一路人此时不走却在外逗留,非匪即盗。 片刻后一个娘里娘气的声音道,“陈老大,怎的不走了?这车里有什么宝贝儿你看上啦?”说话这人,生的不男不女,声音还雌雄莫辨,嘴角一颗肉痣,一笑起来龚昶直犯恶心,哆嗦得像片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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