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间一时不慎,喉咙中忽然滚出一串血珠子,溅在地上老远。罗胤一脸不相信,刚用手捂住脖颈,另一侧颈项又吃了一刀。 “女施主好重的戾气。” 龚昶听着了缘说话,开口道:“我以为大师要叫我回头是岸,让我放下屠刀,没想到不是,是我把人杀快了。”
第295章 了缘双手合十,闭上眼默念,似在替罗胤念经超度,片刻后方才睁眼看龚昶:“是贫僧害了他。” “大师即使不出现,他也会死。” 罗胤的颈间还在汩汩淌血,龚昶看着倒在地上的罗胤,眼里冰冷:“他逼死穆哥哥,怎么还有脸送他回来?竟然还送回的是……是……”龚昶说到一半,再说不下去,眼又红了。 了缘道:“纵然他们有错,可是穆施主也未必想活着。” 龚昶驳道:“他即便要走,也应好好与我们道别,不应当就这么去了。大师是帮手,还是敌人?” “阿弥陀佛。” 了缘没有立刻答她。龚昶明白,了缘替她挡住追兵,至少不会是正泫的人,可他可惜罗胤的死,就是让人如鲠在喉。 “贫僧来见王爷,是想化解这场浩劫。”了缘道:“王爷不该惊扰百姓,更不该让二十万大军南下。” “要不是他们害死穆哥哥,谁想围城。”龚昶道:“王爷不与人争,又有谁放过他?他已经忍了许多年,如今还瘸了,大师怎么不可怜可怜他?” “所以贫僧前来是助他。”了缘道,“圣上若是想他死,又何须等到现在。今生种种皆前世因果,贫僧法号了缘,是来了却这段缘。” 龚昶压根听不进:“大师该劝的是皇上,而不是我们。至于什么缘不缘的,我没兴趣听。” 了缘叹了口气,依旧坚持:“贫僧求见王爷一面。” 龚昶心知拦他也无用,只道:“大师请随我来。” 岫昭阗悯二人此时已经重新让人合上了棺盖,按原样将钉子钉好。 阗悯见得龚昶带人归来,只道她已经将人处置完,身后跟着的和尚他却未见过。了缘到了跟前,见阗悯打量他,略一低头道:“王爷千岁,这位是阗将军?” 阗悯看着他道:“不错,在下阗悯。” 了缘见他面相儒雅俊逸,却一身戾气不散,惜道:“贫僧四年前便听说过将军,那时将军以一人之力取鬼方王首级,举国轰动。” 阗悯面上平淡:“是有这事。” “有机会见到将军,贫僧对坊间传闻更深信不疑了。” 岫昭听得眉头一扬:“我也久未见大师。大师怎么一见面就赞起我家将军来了?”他言语间已经把阗悯唤作了自家人,不再提他是大祁的将领。 了缘缓缓道:“已有十年了吧。王爷风华不减当年,贫僧惭愧。” 岫昭手挽在阗悯臂上,在他身上借了些力,又似在宣告阗悯的身份:“大师这话说给我这个瘸子听,确实应当惭愧。我何德何能,能引得大师前来此地?” 了缘道:“贫僧来此,是要助王爷了结心愿。” 了缘的话让岫昭揣摩他的动机:了缘云游各地已有多年,岫昭一度以为以后也见不着他,没想到此次能在这样情况下见着,说要助他? 阗悯侧目见他不答,唤了一声:“曦琰在想什么?” 岫昭道:“了缘大师当年教了我半年的少林心法。”他说起过往种种,更像是在与阗悯介绍。“可也不单是我,还教了我皇兄。” 他兄弟二人理当是同一待遇,阗悯倒觉得此事意料之中。 “大师当年不偏不倚,对我兄弟二人一视同仁,如今怎么说要帮我来了?”岫昭问的正是他想不出的缘由:了缘当年就不偏他,如今又怎会倒向他? 了缘低头道:“看来不说清楚,王爷是不会让我留下了。” 岫昭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还要多谢大师让丫头脱身,可这并不足以证明大师的诚意。” 阗悯望着岫昭欲言又止,最后道:“有什么话进帐里说吧。”岫昭态度又有些赶人的意思,他却觉得可以再细问一下了缘。 岫昭一接着他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心里微微有些介意。阗悯忽然伸手连着他的手臂一箍,半抱着他往大帐里走。 岫昭想想也不坚持了。 了缘见他二人亲密无间,摇了摇头,只觉着这一场兄弟之争难免。 阗悯带着岫昭坐下,这才打算替他开口。龚昶此时也跟了进来,面向门外,一边听里边动静一边瞧着外头。 了缘瞧了龚昶一眼,又回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王爷……” “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二人你可放心。”岫昭腿不能叠坐在木椅上,阗悯只守在他身边,与了缘面对着面。 了缘默了片刻道:“贫僧不久前见过太后。” 岫昭还握着阗悯的手没松:“然后呢?” 阗悯心道这事又触着他不愉快的回忆,只听了缘继续说。 “太后知道王爷受苦,于心不忍,与贫僧说了些当年的事。” 了缘的话说得不明不白,阗悯似是能猜着,又不能肯定。岫昭道:“当年?她当年做了什么现在后悔不是晚了么。她看着我断腿也不来关心,见着我出京倒是于心不忍了。” 阗悯手上被岫昭抓得发紧,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怒气。 了缘道:“她有她的苦衷,王爷和皇上是她的手心手背。” 阗悯插道:“她当初既然选择了皇上,就没有放不下一说。” 从前岫昭后院的人也有太后送来的,这位母亲不光是把小儿子的东西给了大儿子,还要监视他的动静。阗悯初识岫昭的时候也因为他的臭名声对他有诸多偏颇的看法,现在想来岫昭那时也是有口难言。如今二人惺惺相惜,岫昭过往的那些委屈仿佛加在了阗悯身上,让他对了缘的说法莫名反感。 岫昭目光盯着地面,阗悯替他抱不平,他心里的滋味却不好受。——这好像又让他直面他是“被放弃”的一个。这像一具无形的枷锁套着他。多年来他未曾问过母亲的想法,也并不想去接受和原谅。仅仅是因为正泫是长子?可正泫要杀他,她作为一个母亲却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未问过他为什么忽然不思进取,变得纨绔放纵的理由。 正泫才是她的心肝,他算什么? 岫昭侧着脑袋,根本就不想再听下去。 了缘道:“王爷听贫僧一言。太后的意思,是想贫僧来劝劝王爷,化解这场灾难。” “她应当去劝皇上,把皇位还回来。”阗悯忽然挡在了岫昭和了然之间:“凭什么只让曦琰受委屈,我不同意。” 这两天会按任务更1w左右。
第296章 了缘也似乎预料到他二人在一起没那么好劝,只得继续道:“太后已见过皇上。” “他们天天见,有什么奇怪的。”岫昭望着阗悯的背,生出一份安全感来。太后在不在乎他都无所谓了,至少现在阗悯在乎。阗悯在乎,他心里的空虚和落差就被填满,不似那么忿恨。 “贫僧是说,皇上求见太后,问了当年的事,太后也都如实告诉他了。” 岫昭一时没听明白他的话。 太后烧了遗诏,假传父皇口谕不是和正泫合谋的?她哪里来的那个胆子?不管当年他和正泫谁继位,她都是名副其实的太后,根本就不需要冒这个险。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骗我。”岫昭抓着阗悯的衣摆站了起来,那宽阔的肩背曾让他很是向往,现在拥有了,却只想与他靠着。 阗悯察觉到岫昭停靠,只微微向后转了转头。“大师的意思,当年的事是太后一人所为,与皇上无关?” 了缘长长叹息一声:“太后是这么跟贫僧说的。” 了缘成名得早,是得道高僧,从前就常进出皇宫与先皇讲经。换做他人来说,岫昭根本就不会听,但是他说话,却有几分可信。 “大师为了化这场争斗,不惜撒谎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王爷应当知道贫僧不说谎。” 岫昭从阗悯背上抬起头来,低声问道:“悯儿信他么?” “不信。”阗悯看着了缘,说话的声音却不小。 了缘道:“太后说,若是王爷不肯罢兵,就随王爷的意,陪王爷去皇上跟前问个清楚。……贫僧来此的目的正是如此。”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见岫昭阗悯依旧有所保留,低头宣了声佛号。 龚昶转过身来,朝里边道:“王爷何不留下了缘大师,让他替我们挡住了因。若大师说的是真,这事想必是能办到的。” 了因师出少林,与了缘曾是师兄弟,后来因犯戒被逐出师门,两人应当许久没有见过。岫昭听她说得在理,应允道:“如此听丫头一回,大师可暂时留下。” 阗悯道:“即便大师要来化解恩怨,别人未必会信。清音阁众人还在城中,要是不听大师的,大师也免不了要与他们争斗一番,如何善了。” 了缘双手合十,听着并未反驳。 “我母后肯将这等机密之事与大师说,想来是把大师当做了自己人。”岫昭言下之意清楚,了缘若是不能办好这事,在他们三方的博弈中,日后或难独善其身。 了缘垂首:“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皆苦,我当度之。’贫僧受太后请求,自当竭力减少双方伤亡。” “就怕大师心有余而力不足。”阗悯道,“不交出穆掌柜,我不会放过他们。” 龚昶听罢道:“方才我听岳冰说,穆哥哥的头被傅筝带走,现在不知去了哪里,才一怒取了他狗命。现在小王爷要他们交出来,恐怕难了。” 阗悯恨道:“如此便杀光他们,为穆掌柜偿命。” “阿弥陀佛。阗将军可曾想过,那穆先生是自刎而去,并非他人强迫。” 阗悯怒极反笑:“不是他们一路追杀,穆掌柜便不会死。我不管他心里想什么,他是我恩公,这恩我尚且来不及报,替他报仇天经地义。” 阗悯原本生的极俊,此时像是邪神附体,眉宇间说不出地冷峻。岫昭心中喜欢,展颜道:“悯儿说得对,他们就不配活着。” 了缘道:“即便他们都死了,穆先生也不能活过来。” “大师嘴里说着帮我们,却又替他们求情。大师可知他们根本就不需要?”龚昶嘲道,“事是他们挑的,大师应当劝他们速速从城中撤出,免得无辜兵士百姓受累。” 了缘心知再劝无用,只能作罢。帐外舒桐声音这时恰好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在外头见着龚昶,进来又瞧着多了一人,双手抱拳对了缘作了个礼,向岫昭阗悯道:“我可能来的不是时候,李龙吟差人来了。” ………… 最为惊讶的是岫昭。李龙吟领着二十万大军离他们不远,阗悯曾与他说过,他不会轻易动。两方都在僵持,看谁的军费首先撑不住。按阗悯的预期,李龙吟不到七日便会主动退步,与他们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绕行,可这时候却主动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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