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婶娘看着也还很年轻,按照官职来说,他现在是正一品太子太傅,这些人还得恭敬地称呼他一声赵大人才行。 燕明庭说这是在家,就按家里的规矩来好了,赵夜阑喊了一声叔父和婶娘。 最后就是比他们还小几岁的表弟表弟妹了,这两个年轻人性情随和,笑眯眯地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饭菜已经备好,燕明庭为他们接风洗尘,饭桌上老人就爱回忆往事,一直提燕明庭小时候的事,又提起他的爷爷和父亲,说起来就老泪纵横,众人连哄带劝地才把他眼泪止住。 赵夜阑坐在一旁无所适从,总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们提起的燕家往事他一概不知,但听得太过认真而导致看起来性情孤僻。 老叔公哭的时候,他更没有办法去哄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家人齐心协力地哄叔公,自己却无半分用武之地,只能尴尬地坐在一边。 这时,燕明庭喊道:“梦亭,你给叔公买的炊饼怎么没上桌?是不是厨房的人没装上来?” “我去看看。”赵夜阑立马借机去厨房缓了缓,才端着一盘炊饼回去。 “叔公,这可是梦亭特地给你买的,你快尝尝这炊饼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燕明庭拿着一块饼递给叔公。 叔公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然后咬了一口,不禁潸然泪下:“就是这个味道,我小时候吃的就是这个味道,我的大哥,也就是你祖父经常带我去吃这个,我呜呜呜呜……” 众人又继续安抚他的情绪。 赵夜阑手忙脚乱地站到一旁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叔公又吃了几口,忽然间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我的牙好像崩了……” 众人:“……” 一波三折地吃完这顿饭,燕明庭带着大家去厢房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赵夜阑时不时就和这些人打个照面,然后客气礼貌地打个招呼,看起来很和睦,但他却越来越拘束,只能跑到厨房去喘口气,问道:“晚上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吗?别弄太硬的食物。” “弄好了,都是软的清淡的。”覃管家说。 “嗯……叔父好像挺喜欢吃那个豆腐的,你们明天多准备一点。” “好。” “还有那个表弟妹,她的衣裳在雪地上弄脏了,你等会去锦轩给她买套新的送过去。” “是。” 赵夜阑叮嘱了大半天,一转头,就看见燕明庭倚在门边,望着他笑。 “你怎么来这里了?”他走到门边问道,“不去陪你叔公说话了?” “他说要休息会,就让我滚出来了。”燕明庭牵着他回屋,搓着他的手取暖,“这两天一直陪他们说话,都有些冷落你了。” “这有什么,你们多年未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聊的,我在场反而不好聊。”赵夜阑体谅道。 “哎呀,你真贴心。”两人走进屋,燕明庭给他重新拿了件颜色鲜艳的衣服披上,“刚刚又下雪了,多穿点。” “换一件。”赵夜阑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去重新选了一件纯白色的,衬得他素净清雅,燕明庭都有些不太习惯了,一直盯着他看了许久。 吃过饭后,燕明庭又被叔公一家人叫去厢房谈话了。 赵夜阑在房中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回来,正准备歇下,就看见覃管家端着点心路过,问道:“你去做什么?” “哎呀,正好大人你在这,能劳烦你先帮我送到厢房去一趟吗?我忘了锅里还煲着汤,得赶紧回去看看。”覃管家说。 “拿来吧。”赵夜阑只好往端着盘子往厢房那边走去,下意识放轻了步子,慢慢靠近,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正欲敲门,就听见他们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当真是赵夜阑?我怎地觉得他和你在信里提的完全不一样呢?”叔公问道。 “哪里不一样?”燕明庭得意道,“难道他不好看吗?” 叔公:“你不是说他喜香爱艳吗?我怎么看他这几天穿得跟披麻戴孝似的,瘆得慌。” 赵夜阑:“……?” 燕明庭笑道:“他这不是怕你不喜欢穿得太鲜艳嘛。”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跟我过日子,你喜欢就成。”叔公不悦道,“就是可惜了,枉我还想看看他一个大男人到底多能穿金戴银呢,结果就这?没意思,真没意思。” “爹,你就收敛点吧,别叫赵大人看你的笑话。”叔父无奈地笑道。 “你怎么还喊他赵大人?芳礼不是都说了在家就按家里的规矩来吗?”叔公哼声道,“他赵夜阑就是做了天王老子,也得乖乖叫你一声叔父。” 叔父斜他一眼:“爹你这么厉害,怎么不敢当面训斥他?还不是缩着不敢吭声?” 燕明庭笑道:“就是,叔公你要是不喜欢他,你就直接跟他说,别一天到晚拿余光打量他,叫他别扭得很。” “我说不喜欢他了吗?当然了,我也没有很喜欢他。”叔公摸了摸胡须,道,“反正他也不喜欢我这老家伙。” “怎么会?” “我们都住进来几天了,他一个笑脸都没有,见了我们就躲,还不是讨厌我们啊?”叔公指了指叔父和表弟,“你问问他们敢不敢靠近你那宝贝?就你成天护得跟个什么似的,丢人现眼,咱老燕家的脸都你丢尽了!你祖父、你父亲,哪个在外不是威风凛凛的男子汉?” “在家都怂。”燕明庭嘀咕了一句,“你也一样的。” “你说什么?我打死你!”叔公抬起手就要捶他,被自己儿子拦了下来,直跟燕明庭道歉。 “无妨。叔公这是疼我呢,小时候就这样。”燕明庭放声大笑,过后又补了一句,“梦亭吧,就没什么长辈,见到你们紧张,绝不是故意不搭理你们的,但他心地很好的。” “你真是头一个跟我说他善良的。”叔公没好气道,“他以前做过的事,传得有多远,你不知道啊?” 燕明庭:“那都是谣言,谣言!你们不要信,不然我不放你们回去了。” “多大个人了还耍赖。”叔公嘴上说他,脸上却笑了起来,“要不要再在地上打个滚啊?” 众人又笑了起来,一旁的叔父拍拍燕明庭的肩膀:“我们懂你的意思了,放心吧,其实我们也只是觉得他好像并不欢迎我们,才拘谨客气得很。” 燕明庭道:“那你们可就误会了,几天前他就开始准备你们的衣食住行了,今天晚饭都是他特地安排的呢,连我都不知道叔父你喜欢吃豆腐了,他就注意到了,可见是真的很喜欢你们。”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别提起他就没完没了的,今晚芳礼你跟我睡。”叔公打断他们的话。 “啊?” “啊什么啊?你忘了小时候就爱跟我睡了?臭小子,嫌弃我老头子了不成?一天都离不得你那大宝贝啊?” “你总得让我跟他说一声吧。” 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一打开门,众人就看见赵夜阑站在门外。 “厨房里准备了点心,饿了的话你们就吃点吧。”赵夜阑走进去,将盘子放下,环视一圈,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就连叔公都偃旗息鼓地看着他,他倏地笑了一下,“芳礼,今晚你就陪叔公歇息吧,我先回去了。” “好,天黑你走慢点。”燕明庭目送他离开,才回过头,见叔公一脸震惊地问道:“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燕明庭想了想:“大概?” “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我还想用威严震慑震慑他呢!”叔公懊丧道。 燕明庭乐不可支。 叔公:“不过他刚刚居然对我笑了一下,你们看见了吗?” 燕明庭和叔公表弟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你们怎么能没看到呢?他是真的笑了啊,就站在这里,冲我一笑。一个大男人笑得怪好看,你们真的都没看见?!” 众人还是摇头,叔公怒道:“你们明天等着看好了!” 翌日正好是除夕前一天,宫里休沐五天。 一大早燕明庭就和叔公就在院里锻炼,叔公练着太极,正运气推运时,忽然看见一个穿着朱红色衣袍,头戴金冠的男人从廊下经过,不禁看直了眼:“那、那是……” “叔公。”赵夜阑侧过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诶。”叔公应了一声,都忘了下一步动作,故作自然地站直,双手背于身后,跟燕明庭嘀咕道,“他今日怎么不披麻戴孝了?” “许是没有白衣服了。”燕明庭忍笑道,“拢共就没那么一两件白衣裳,全穿完了。” 别说是叔公,就是其他人也被他这身吸引了,吃饭的时候余光直往他那边瞥,明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却莫名很和谐,清冷的五官盖住了俗世味道,只觉画上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尤其是婶娘和表弟妹,越看越心动,忍不住打探这衣裳、这香囊、这玉佩都是哪里买的。 赵夜阑一一解答,还答应带她们一起上街,可把两位高兴坏了。 吃过饭后,几人一起去逛京城,赵夜阑对于享乐一事很有心得,带着她们去锦轩和李遇程的铺子,逛上半天都没问题,又把叔父表弟安排去会春楼喝酒饮茶听戏,最后带着老叔公去买炊饼。 “我牙都崩了一颗,不敢多吃了。”叔公说。 “我让掌柜的做了一种舒软的炊饼,你尝尝?” 叔公接过来尝了尝,虽然比不上硬的,但也还算满意。 经过一家当铺时,叔公忽然说要进去当个东西,赵夜阑也一起陪同,和掌柜的抬价,最后叔公高高兴兴地揣着银子走了。 除夕这天,将军府热闹得很,因为有亲人在,今年除夕就谢绝客人来访了,只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下午赵夜阑陪着叔公下了一下午的棋子,叔公赢了几局后,不高兴了:“芳礼说,你对弈就是连皇上都不让子,怎地来给我让子了?是不是瞧不起我?” 这话正中下怀,赵夜阑没有再让子,半个时辰后,叔公哀求道:“你就让我一子吧,让我一子,梦亭啊,就一子!” 赵夜阑:“……” 吃完晚饭后,大家一同去城里的高楼上喝酒,观看烟花。 这种节日氛围,不喝两杯有些说过不去,就连婶娘和表弟妹都举杯共饮了,赵夜阑自然也不能免俗,给三位长辈各自敬了杯酒,就安静地坐在一旁。 叔公好奇地问燕明庭:“他怎么又不说话了?” “发酒疯呢。”燕明庭道。 众人:“?” 燕明庭放下杯子,正准备去扶他,就看见他脑袋往旁边的叔公肩上一靠。 众人:“??” 叔公扭头看着他:“你这是醉了?把我当芳礼了?” 赵夜阑缓慢地眨眨眼,然后抬起头看着他:“叔公……” 燕明庭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他习惯性地说一句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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