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中周臣兴也是资历老臣,楚寄远为人刚直,霍子犹贺敏之更不用说,张译如不发声,剩下的谁还会带头。毕竟人家确实干了实事。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那次大灾那些豪商士绅不被朝廷扒一层皮,闹事的不少,装聋作哑的不少,事不关己的人更多,边关在打仗,朝廷最缺的就是银子,能让那些人乖乖拿出银子来还不闹事,不知道给朝廷省了多少事,光这一点就让人没话说。 不过张译如不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恰恰相反,听完霍子犹的话,他的表情越发凝重。 那个言官是个愣头青,见无人理他正要发作,就被旁边的人拉住打断了。霍子犹面不改色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在我们走之前朝廷关于百姓的抚恤基本落实,重建工作展开顺利,具体详情我已写在了奏疏中。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叛臣黄起光的处决一事已经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张译如突然出声打断了他,“霍主事就如此肯定?” 霍子犹目不斜视:“难道阁老有比子犹更确切的消息?” “更确切说不上,不过是听了些和霍主事全然不同的说法。” “阁老不妨直言。” 张译如的目光渐渐移到贺景泠身上,于是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移到了贺景泠身上,有好奇,有疑惑,也有打量。 一直没有出声的贺景泠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今日诸位都在,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张译如于是道:“杨大人,出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走了进来。 杨敬身着绛红色官袍,神情严肃,在众臣惊讶的目光中站到霍子犹身旁,扬声道:“诸位,关于叛贼一事恐怕要处决的不止黄起光一个。” 之前那个言官问:“杨大人什么意思?” “他,”杨敬指着贺景泠,“前定北大将军的嫡次子贺景泠,早在当年流放平凉关的时候就与敌国勾结,此次中州路线图被换一事便是他的手笔。” 霍子犹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杨敬,你什么意思?” 贺敏之也猛地站了起来,冷眼看着杨敬:“杨大人,覆水难收,你说话可要有证据。” 杨敬和贺景泠对上视线,冷哼一声:“我敢说自然敢认,中州百姓暴乱不过是他自导自演,黄起光盗图也不过是他们瞒天过海的手段,当时要不是我发现他院中有动静这才引来众人就真的让他们得逞了。” “那你为何之前不说?”霍子犹忍着怒火问他。 “毕竟他贺景泠身份特殊,没做到万无一失,怎么能打草惊蛇,”杨敬淡淡瞥了眼贺景泠,脸上扬起笑来,“没想到吧贺景泠,纵你智谋过人,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你一直瞒着的,也终将真相大白。” 贺景泠平静地抬眼:“是吗?” “说了半天杨大人所谓的证据倒是拿出来啊。”贺敏之提醒他。 杨敬脸上的笑变得古怪:“此事说来话长,”他看着贺景泠,一字一顿道,“还要从令堂说起……” 贺景泠的眼皮不受控制猛地跳了一下。
第100章 设局 “杨大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能否说明白点。”那言官道。 杨敬从善如流解释道:“前太子太傅贺承礼为何与庶子决裂,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贺从连执意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眼睛直直盯着贺景泠,似乎想从对方那平静的表面下看出一点点的惊慌失措来,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 他慢慢吐出一个震惊四座的消息, “许云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晋皇族暗卫之一的洛门暗探。” 刹那间, 贺景泠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个片段。 从小到大连笑脸都吝啬给予的许氏,为何喜欢独自望向北方,又为何每次进宫独独对那个人笑脸相迎,还有那天,本不该出现在他们府中的人…… 他来不及思考更多,杨敬的一席话直接将他们捶死,本能带给他的反应是惊悚,他浑身发麻, 甚至来不及思索杨敬说的那些话的依据是什么。 各种目光纷纷集中到他的身上, 震惊、怀疑, 不可置信…… 于殷确实没有冲动, 听到这个消息, 他应该比贺景泠更加震惊。 年少的人总容易怒发冲冠不计后果, 可毕竟他现在已经二十七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握着扶手的手慢慢收紧, 眼中渐渐浮现出来怒气, 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看过去,神情冰冷:“杨敬, 我与许氏虽有旧怨,可那是我的家事, 她名义上仍是我母亲,生养我一场,你随口几句胡诌,是想我贺氏一族背上叛国的罪名吗?” 贺敏之也反应过来,指着他大骂:“杨敬,我贺家怎么得罪你了,你竟然要至我贺家于死地!” 虽然名义上贺景泠他们和京城贺家没了关系,可这是当时在贺从连接连打了败仗众怒难平的时候贺承礼为了保全贺氏一族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贺家累世官宦没有证据的事也不可能赶尽杀绝。可若许氏真是奸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一旦罪名坐实,谁也逃不掉。 “是不是随口胡诌贺先生一会儿就知道了,”杨敬对着张译如道:“阁老,当年羽林卫还未解散之时贺景泠曾被捕入狱,前羽林卫镇抚使欧阳越亲耳听到林野在审讯贺景泠时提到过许氏身份有猫腻。” 张译如咳嗽两声,问:“那欧阳越何在?” “欧阳越在此。” 许久未见,因为羽林卫被并入了禁军,林野已经被拨去做了暗卫首领,这个欧阳越成了十二卫之一的羽林卫副指挥使。 正使是商陆。 欧阳越大步上前,对着张译如躬身作揖:“阁老。” “欧阳副使,怎么,今天不当值吗?”贺敏之阴阳怪气问了句。 欧阳越:“我乃羽林卫副指挥使,官居四品,还轮不到你个小小郎中来质询。” “你……”贺敏之拂袖冷哼。 张译如道:“欧阳副使,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欧阳越点了点头,对着众人道:“三年前,当时祈京因为信王谋反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羽林卫指挥使林野察觉事有不对,意外之下注意到了贺景泠,说来奇怪,自从五年前这个贺景泠回到祈京,祈京就风波不断,舞弊案,贪污案,一桩桩一件件,林指挥使多番探查下最终发现都与贺景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最后才会将他捉拿归案。” “既如此,现在贺先生好好站在这里,想必也没查出来什么确凿证据,所谓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过度揣测而已,欧阳副使,老朽说的可对?”一直没有开口的周臣兴突然出声。 霍子犹冷脸附和道:“前羽林卫捕风捉影随意断案之事还在少数吗。” 欧阳越没想到这个周臣兴竟然会出口帮贺景泠,立刻道:“贺景泠是何许人也,连陛下都被他蒙蔽了,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抓住他的把柄,我能查到许氏身上也是偶然,细查之下越发心惊,后来经过多方求证才确定了许氏的身份。再联系当年贺从连惨败,一切都说的通了。” 他没明说,但就是这样意味不明的话才更让人产生联想。 这时候,外面突然变得嘈杂,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太后娘娘到!” 众臣顿时惊讶起身,朝着入门处跪下,齐声道:“臣等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董云萝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走了进来。 “不知太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太后娘娘赎罪。”张译如恭敬道。 董云萝上前拉住他的手:“阁老快快请起。”她语气真诚,不到五十的脸上略施粉黛,在满身金玉的衬托下尽显华贵。 她的目光越过张译如,看到了身后的贺景泠,神情微变。 “哀家刚回京,听闻众卿受邀来了学士府,不知是发生了何事,特地来看看,没想到贺先生也在。” 杨敬立马上前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董云萝越听脸色越怪。怎么说她也是北晋人,这种时候,其实不掺合才是最明智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太后娘娘想要显示自己忠于大齐的决心,上前几步道:“哦,是吗,贺景泠,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霍子犹着急地说:“太后娘娘,此事纯属无稽之谈,贺先生……” “我问的是贺景泠,你是何人,也敢在哀家面前放肆。” “太后何必迁怒他人,不妨听欧阳副使把话说完。”贺景泠显然已经冷静下来,先他一步回京的杨敬,早有准备的欧阳越,还有不知怀着什么心思的张译如,今日种种,不过是一场为他而设的局而已。 “见了哀家不起身跪拜,好大的胆子!” 今日在场都是朝中大臣,董云萝料想贺景泠也不会胆子大到连样子都不装一下。就连皇帝平时在她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他贺景泠凭什么这么张狂。 不过,显然她料错了,贺景泠还真没想装。 “见君不拜乃是陛下金口玉言,太后娘娘是第一次知道?” 董云萝被他堵的哑口无言,脸色发青。欧阳越见状,趁机道:“太后娘娘,经过微臣多番查证,终于找到了证据,斗胆请太后娘娘做主。” 欧阳越接收到董云萝的眼神示意,立刻直起身体清了清嗓子,接着道:“进来吧。” 说罢,进来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她低着头,卑微地跪在董云萝面前:“妇人见过各位贵人。” “梅姨?”贺景泠终于起身了,他缓步走到那妇人面前,朝着妇人看了眼,那双眼睛始终始终平静无波,“你还活着。” 叫梅姨的妇人明显愣了愣,没有抬头,低声颤抖着叫道:“小公子。” 欧阳越道:“她是当年将军府的婢女,将军府被抄后府中奴仆尽数发卖,她在被发卖之前一直贴身伺候许氏,北晋暗卫组织中洛门女子在受过特训后被送往各国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士绅商贾府中收集情报,为了不留下把柄她们身上并没有什么共同点,但唯有一样,这些女子被派往各国前会被种下一种名叫流陉的蛊毒,服用过流陉蛊的人每月十五发作一次,并伴随着的副作用会导致常年咳嗽,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她们患有咳疾。” “对对对,夫人常年咳嗽,叫了大夫也看不出来什么毛病,而且好些次十五月圆夜夫人都不让人伺候,就是将军回来也不让进屋。” 贺敏之:“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妇人说几句不知真假的话你们还当真了,可笑至极。” 欧阳越道:“谁说我只有一个证人。”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高高举起,“这本画册是前羽林卫暗探在北晋九死一生取得,我手上的只是其中一部分,画的都是北晋潜伏在大齐境内的探子,其中刚好就有许氏,此乃皇室机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拿出来,可这个贺景泠既然冥顽不灵,那也只好拿出它了,铁证如山,贺景泠,你还不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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