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当年西楚大旱,我们大齐还出手相助,还有南越……现在他们却趁着我们灾害大举进犯,无怪乎为小国。”他显然是气急,说话之时双目通红。 这时候贺敏之匆匆推门而入,他一身泥泞,进来时身上还在淌水,满脸都是脏污,脚上一双鞋更是破烂不堪。 “程大人,外面灾民实在太多了,眼下不止需要粮食,伤员的住处和药物也是十分紧缺,这个鸿胪寺地方宽广,大人觉得我们把灾民安置在外面的空地可以吗?” 他们所处的鸿胪寺存世之日已经不可考,这次中州地震中它竟然能够完好无损可见其构造坚固。外面的空地面积足够,确实是个用来安置灾民的好地方。 程有道:“这里面只安置受伤的妇女老人和孩子,先这样办,药物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先救伤员要紧。” 等人出去,程有道又问贺景泠:“贺先生,迟迟没有商将军他们的消息,难道是运送物资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自然是临阵脱逃,所以才本该早就到了的药物现在还没有消息。他跟贺景泠是熟识,从前便有过交集,所以说话自然也没有拐弯抹角。 “程大人不了解他,一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否则商陆不可能现在还没有到。” 程有道短短十几天,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两鬓生白。 ”那……那可如何是好,外面还有这么多伤员等着救命的药呢,如果不是靠你之前运送过来的那批药,恐怕我们连现在都支撑不到。” 贺景泠扯了扯嘴角,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地震之后紧随而来的暴雨才叫人窒息,无数人死在了这场史无前例的灾害中,每一片废墟之下都掩埋着尸骨,出动的一万玄铁营精锐还在外面夜以继日挖掘尸体,有老人,有妇女,有儿童,也有他们的自己人。 谁都不知道这场灾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如果战火蔓延到了中州,那刚刚经历了这么巨大的伤害的百姓能否在承担战争带来了损失,谁也不知道。 他能阻止北晋人暗中对别国使臣下手,打乱他们意图挑起战火的意图,却阻止不了那些使臣宁愿自裁也要把让大齐坐稳刽子手的名号。 贺景泠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一如外面晦涩的天空,他要尽快让中州重新振作起来,他要尽快回祈京。
第93章 出兵 巨大的山石被十几双血肉模糊的手合力推开, 露出了下面砸成肉泥的士兵,还有已经看不出原貌的深山巨谷。 每个人都只感觉到深深的绝望,他们行军携带的地图是原来没有发生地震时的,现在地震改变了山川地貌, 对他们来说那张地图就是废纸一张。 他们在山谷中兜来转去好几日, 最后途径一个山谷时山上的巨石滚落, 他们避之不及,大批的车马物资和没来得及跑开的兄弟都被压在了巨石之下。 他们带着剩下的物资和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的士兵在山谷不断前进,拿着之前的地图仔细辨别,似乎从那改天换地的山川之间找出一点从前地貌的相似之处。 结果兜来转去,他们回到了事故出发点。 已经三天了。 商陆再次确认这里就是他们一开始走过的地方,中州崇山峻岭连绵起伏,本就地形复杂,何况他的这张地图有问题。 地图有问题, 他早就发现了。 早在带着队伍走在山谷中被人埋伏时就发现了, 可当时为时已晚, 谁也逃不了。 有人想要他们到不了中州, 想要他们死, 只要他们迟迟不到, 中州百姓对朝廷的怨愤之气就会与日俱增,到时候中州大乱,得利者只有那些人。 只是没想到那些人的手已经伸的这么长。 “将军, 俺就是中州人, 可俺现在不认识回家的路了,俺还想回去找我爹娘和俺妹妹呢……” “将军, 从我当兵那天起娘就教导我要做一个好人,我想去中州出份力, 那里不知道有多少爹娘在等着我们去救他们的孩子,将军我们还能出去吗?” 商陆望着一双双看着自己的充满期盼的眼神,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是现在剩下的几百人中也可能有奸细,可更多的是他的兄弟,无论怎样,他不能让他们做个糊涂鬼。 他拿出那张带着所有人希冀的地图,在所有人殷切期盼得到他肯定答复的眼神中撕碎了那张被雨水浸泡后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图纸。 “将军!” “将军……” 碎屑商陆默然不语,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良久,涩声道:“我必须告诉你们,出发前这张图纸被歹人调包,很有可能我们连事故地点都无法到达,我们现在这里总共还有七百五十一人,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会有人找到我们,趁着现在给家里人留封书信,至少……” 至少在被人找到尸体的时候还能知道他们是谁。 谁也没有说话,因为马匹或死或伤,他们大多都负重前行,丢了甲胄和武器,背着灾区需要物资,身上还带着不同程度的伤,入目所见山路皆不见踪迹,怪石嶙峋,他们连来时路都看不见。 “把东西整理好,”商陆轻声吩咐道,他什么都没多说,但士兵们都懂得了他的意思。 他们不能停下,不到最后一刻他们就不能放弃,朝廷把他们派到这里,他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众人再次整装待发,这一次谁都没有再说话,整个队伍严阵以待只等商陆一声令下。 然而商陆却突然表情凝重抬手制止了他们想要前进的步伐, “戒备!”随着他一声令下,剩下的几百人全都迅速进入警戒状态,他们躲在随处可见的巨石之后,小心翼翼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远处一个身着黑衣背上背着把硕大的钢刀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他身形极快,只眨眼功夫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是他! 商陆紧绷的神情忽地一松,意外之余人已经琮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找你们。”狄青面无表情扔给他一份地图,商陆打开一看,和他之前那副截然不同,是真正的通往灾区的路线图。 “你……” “受人所托。”狄青看了眼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他也是一身风尘仆仆,显然一路寻找也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是贺先生吗?” 狄青:“走吧,那边还等着你们。” 所有士兵重整旗鼓再次上路,这次他们不在沮丧,吃力地背起行囊朝着目的地前进。 突然,有人停了下来。 “将军,那是什么?”有人指着远处声音发抖地问。 众人回头,远方山石倾斜,隐隐可窥地动山摇。 “是地震,是地震!”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慌忙丢下东西往后退。 “不要乱,往高处跑!”商陆大声喊到,一行人迅速往高处撤退。 然而,变故来得太快,山石碾过肉.体,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血肉染红了山体,大地山川再一次更替。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 “报——” 空荡幽长的宫道上身着甲胄的士兵冲下马拼命往高处巍峨的宫殿跑去,最后跪倒在殿前将紧急文书高举过头顶,还没来得及喘息就高声道: “北晋南犯,平凉关失守……” “陛下,中州一连三日发生多次后震,死伤无数,请求朝廷支援。” 御书房内,李长泽将刚到手的文书拧成了一团废纸,那双眼睛不带一丝情感冷得让人不敢直视。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彭越顶着压力低声提醒道:“陛下,张阁老和雷将军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您商议边患一事。” 房中安静了许久,卢飞嗫嚅着说:“贺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逢凶化吉……” 李长泽攥紧了的手掌忽地松开,单从外表几乎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众人只听见新帝面无表情道:“西楚南越两国同时出兵,北晋想要从中获利,此三国包藏祸心意图至我大齐于死地,朕已决意同时向三国出兵。” 于殷震惊抬头:“陛下难道要亲征?” 李长泽不置可否,转而道:“宣雷信觐见,至于其余人让他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日朝会朕自然会告知他们。” 商议了这么多天也没个结果,,出兵与否有人赞同有人反对,求和容易,不过是他们舍弃城池和土地求和,如此或许还可以在三国威压之下苟延残喘些许时日,可谁又真的可能在这个时候放过他们。 谁都不是傻子,这几年大齐的壮大诸国有目共睹,如今新帝登基气象日新,放过他们无异于放虎归山。李长泽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年少时在边关历经风霜,战争带给百姓的只有无止境的杀戮和痛苦,他自小师从文学宗师贺从连,被传授的是帝王之术,前半生汲汲营营是为一己之私,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身后是万千百姓和万里疆土,是任由他野心蓬勃生长肆意作为的广阔天地。 他不怕战,他要这天下改天换地,要在北晋南越西楚的都城插满李姓大旗。 贺景泠也在等着这一天。 所以他现在绝对安然无恙。 帝王的心思深不可测,那怕相处多年,卢飞他们也只觉得呆在御书房中的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终于等到了雷信前来,他们迫不及待离开了御书房等在门外。 又过了许久,里面的大门才再次打开。 只见雷信单膝跪在地上,抱拳道:“臣遵旨。” 雷信感受到上方沉沉地目光,他当年被先帝安排在太子身边时刻监督太子言行,后来几经周折最终为太子所用,直到最后一刻李牧才知道真相。 这些年他手握大齐最精锐的玄铁营,如今又深受天子倚重,接此大任自然不敢马虎。 十万玄铁营尽数出兵,力保大齐西南西北安定,谁也不能妄想趁火打劫。 雷信:“臣必定不辱使命,不退南贼,誓不回京。” 李长泽沉声道:“雷将军,大齐南境和百姓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了。” 雷信跪伏在地:“臣遵旨。” 卢飞心惊胆战看了眼面容严峻的帝王,自从中州余震下商陆他们失踪的消息传来,再也没有贺先生那边的消息,李长泽还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他从来都知道李长泽把那个人看得有多重,如今出事后好几天没了那边的消息,可他现在越发看不懂李长泽的心思了。 ”陛下……” “中州有驻军三万,出不了什么大事。”于殷在雷信走后御书房中只剩下他们几人时突然跪在地上仰首看着李长泽,一字一顿道。 李长泽没有看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过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出去!” 于殷仍不死心,膝行几步:“陛下,请以江山社稷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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