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泽顿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也没在说什么。 “科举舞弊一案朝廷迟迟不给出一个决断,他是想用这个方法来引起朝廷的重视。” 李长泽把一盘什锦脆推到贺景泠的面前,像是在哄小孩:“三郎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好歹用点。” 贺景泠看着递到面前的勺子没到反应,继续道,“他早就察觉出哦回京别有所图,又觉得文德门前的惨案都拜我所赐,为保全贺氏,他昨夜给了我一杯有毒的茶。” 李长泽目光一冷,接着若无其事舀了一勺粥递到贺景泠面前:“那他便是该死,其实贺承礼也算是个聪明人,用这个方式赴死对他来说可谓是死得其所,不仅保全了他的一身清名,还能彻底点燃天下文人士子的怒火,加速朝廷处理科举舞弊一案的进程,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说或许也是圆满。” 李长泽说的有些嘲弄,他没有问贺承礼和贺景泠两人说了什么,既然说过不再问那便不会再问,他要的是贺景泠这个人,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妨碍呢。 重要的是人。 面对递到嘴边的食物,贺景泠微微摇头,他实在没什么胃口,道:“左纶从前在玄铁营,是李叔同放在暗处的一枚暗棋,商陆在玄铁营时便深得他的信任,高慎倒台,李叔同对禁军动了心思,所以安排他去禁军,朝廷一时无可用之人,自然就轮到了他,昨日这一出,倒是让我意外得很。” 李长泽对上贺景泠眼睛,贺景泠的眼瞳极黑,静静盯着人看时,会让人产生一种背后发凉的感觉。他笑了一下,玩笑地问:“三郎就不怀疑文德门前大开杀戒都是我授意的?” 贺景泠被他看着,那双眼睛坦然自若,他迎上李长泽的视线,语气淡淡道:“是你做的吗?” “当然不是。” “那有什么好问的。”贺景泠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痛,他撑着桌子,慢慢道,“你现在该担心担心你自己,李珩衍还以为他可以置身事外坐收渔利,可李叔同心思细腻,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连锅端掉的好时机,今日杀的这些人,来日都会成为受李珩衍蛊惑的该杀之人,他想一箭三雕除掉你和明王,这样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他的手上了。” 哪怕李叔同有所行动在他们意料之内,哪怕是有意为之,可左纶当街杀人,他手中有伪造的太子手令,就这件事,就足以让李长泽这个太子背上暴戾之名,民心尽失。 他说完,等着李长泽的下文,孰料对面的人突然倾身抓住他放在桌上的手,额头抵住额头,肌肤相贴只感觉到一阵滚烫。他暗骂自己大意了,以为昨夜冷月婵看过又吃了药睡一觉就没事了,李长泽皱眉:“发烧了。” 贺景泠对上他懊恼的视线,缓慢地点了点头,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像是。”
第79章 废储 李叔同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 听见不远处床榻上有动静,抬头看去,就见李牧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歪着头, 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他立刻笑着起身, 一脸欣喜:“父皇您醒了, 您不知道您昏迷的这些时日儿臣都担心坏了,哦,父皇别这么看着儿臣,您昏迷了这么久,朝廷诸事总要有人来处理,可儿臣又实在担心父皇您的身体,所以只好让他们把奏折都搬到元极殿来了。” 他笑得理所应当,走到桌旁时顺手给齐帝倒了杯水:“父皇渴了吧, 来喝点水。” 他扶着齐帝把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李牧颤抖着想要推开他, 然而手指只无力的动了几下, 他狠狠瞪了眼李叔同, 扭头道:”滚!” 李叔同依旧好脾气:“看来父皇还是习惯刘盛宁伺候, 刘盛宁。”他抬高声音喊道。 听见里面的动静,门口刘盛宁推门躬身进来,看到李牧醒了, 激动的跪在地上:“陛下您醒了, 外面可都翻天了。” 李牧猛地咳了几声,心中虽然知道没什么好事还是问:“发生了什么事?” 刘盛宁:“前太傅贺承礼带着一群国子监的学生日日在文德门前闹事, 威逼朝廷,太子殿下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竟然下了格杀令,十数个学生血溅文德门,那贺承礼也当场吐血昏厥,已经过身了。” 李牧笑了一声,才听一半就知道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就这么冷眼看着他们二人,尽管卧病在床衣冠不整,可久居上位的威严依旧让人难以忽略。 刘盛宁低着头还在继续陈述:“陛下,太子殿下自从从燕阳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可能是觉得陛下病重,又自认有功,所以行事没了顾忌,这才酿成此等大祸,眼下太子已经犯了众怒,民情激愤,还请陛下圣裁。” 李叔同不紧不慢补充说:“父皇,还有一事,皇兄在燕阳时曾私自回京,不过半日又悄无声息离开,入京不奉诏,怕是父皇病重,皇兄已经有了别的心思了。” “好,好啊,”李牧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似笑非笑问,“那晋王以为要如何处理?” “儿臣不敢,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刘盛宁头埋得更低:“陛下,太子无德,好大喜功,目无法纪,当街杀人手段残忍,种种罪行罄竹难书,朝臣都跪在殿外求陛下处决太子,此事已经是犯了众怒,贺承礼一死,更是坐实了太子欺师之名,储君无德,便是大齐将来无望啊,如果不严惩难以堵住悠悠众口,安抚天下百姓。” 李牧:“所以呢?” 刘盛宁只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但事已至此,是成是败在此一举,他不信自己会输。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望着李牧,心中一横,一脸坚决道:“陛下,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一无才能令天下信服,二心怀不轨擅自回京,三滥杀无辜恐将来,陛下,废储吧!” 寝殿内一时之间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李叔同什么话也没有说,回到最初坐着的地方坐下。 李牧哈哈大笑问:“晋王也是这个意思?” 李叔同:“父皇,这是天下人的意思,皇兄的心思昭然若揭,竟然仗着燕阳一事居功自傲,在文德门前大开杀戒以此威慑天下臣民,我大齐皇帝历来以德服天下,您说皇兄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哦还有,父皇中毒一事儿臣已经查清,是父皇您身边的提督太监贺元晟受明皇叔蛊惑,连同珍妃在父皇的日常膳食中做手脚,儿臣已经将他二人就地正法,父皇您看明皇叔那里怎么处理,还请父皇明示。” 不等李牧说话,李叔同已经起身来:“父皇卧病在床多日,想来腕力虚浮,儿臣已经替父皇想好办法了,刘盛宁。” 他说完,刘盛宁捧着一张还没有加盖国玺的布帛,上书: 废太子令。 圣德二十七年秋,吏户礼盖以岁考舞弊,朝野震动,士子跪以文德,纶戮十数人,天下皆惊,妇孺椎泣,祸首太子宴,废。 *** 自太子被废,迟迟没有决断的科举舞弊一案也迎来了最终的裁决,吏户礼三部尚书处以斩立决,家眷亲属皆判流放,抄没其全部家产一律充公。近十年间凡通过科举入朝为官者皆参与官员考核,又称“复考”,未通过者按其考核结果多寡降级处理,降级最多者高达六级。降无可降着直接罢免处置。 圣德二十七年的年末在轰轰烈烈的官员复考中结束,朝廷吏治革新,复考的指令一下达,被罢免者不计其数,一下子就空出来许多职位,于是又有新令下达,凡举子不用等三年,次年再开春闱。 朝廷此举可谓大快人心,当然新令颁布的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若不是祈京那位前太傅丧命,天下文人众怒压力之下,这件事没办法这么快给出判决。 于是在贺承礼下葬那天,长街之上万人空巷,老幼妇孺自发前去为这位天下学子之师的老太傅送行。废太子扶棺而哭,这一举动再次让本就对文德门一事心存怀疑的人对朝廷的处决表示质疑,不过这种质疑声在日复一日各种政令的下达的变动中也渐渐淡忘。 送行当日十里长街水泄不通,万人嚎哭,朝廷为安抚贺氏子孙及天下文人特赐其配享太庙之殊荣。此令一出,人人皆为大齐痛失一个文学大儒而悲痛欲绝,仿佛他们已经忘了当时大骂贺承礼薄情寡义,贪生怕死的人也是他们。 漫天的冥钱洒满了整条朱雀大街,天地为之变色,恸哭声夹杂在北风的呼啸声中,挂在枝头的纸币或者被风吹烂变形或者被雨淋湿褪色,最终在今年的第一场雪中消失无踪。 祈京的一处别院内。 商陆跪在地上抱拳道:“殿下此招太险,如今朝堂皆在晋王的掌控之中,朝臣唯他之命是从,为殿下您说话的张阁老现在都称病在家了,左纶并非全权相信我,否则他们文德门一事也不会酿成如今的惨祸。” 卢飞:“属下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商大人,就晋王那道貌岸然的模样,他以前那个难产而死的侧夫人就不简单,跟在他身边的左纶又好的到哪儿去,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殿下,您说您这些天是不是装的太过了呀,他们都想争太子这个位置,您倒好,直接给他们递上去了一个,不对,是两个发落您的由头。” 于殷:“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祈京最近不太平,文德门一案殿下就是被人构陷,不过他们拿住了殿下私自回京的把柄,又有林野欧阳越作证,殿下说不出来理由,往严重了说那就是意图谋反,可不就是给晋王他们机会嘛。” 李长泽摩挲着指骨间的玉扳指,听了他们的话也没什么表示,往后靠去,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脸无所谓道:“谁是太子重要吗?我做了这么多年还不是被废了。” 卢飞:“殿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取笑。” 李长泽掀开眼皮懒懒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块上好的徽墨,问:“卢飞,你觉得我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飞张了张嘴,不知道李长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属下不敢妄议天子。” 意料之中的回答,李长泽笑了下没有追问,谁是太子对他来说没有所谓,重要的是最后的那个位置是谁坐的:“如今朝廷风波不止,李叔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看似风光无限大权在握。可人越是在要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的时候顾虑越多,他现在离那个位置越近,反而只会越束手束脚,就怕顺遂太过,迷了心窍。” 卢飞:“是,他是不敢动您,明王可惨了,现在满大街都传颂着他和自己的内兄的风流韵事。” 李长泽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就知道是晋王传的呢?这种事李珩衍不会捂得严严实实,还让晋王察觉出来,大肆传扬?” 卢飞:“不是晋王难道还是他自己不成,”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呀的捂住自己的嘴,低声迟疑地道,“之前那件事……难不成……是明王妃?” 彭越:“听闻明王妃唯一的女儿晋宁郡主几个月前意外惨死,死相异常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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