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景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是没有太意外,平静地抚摸着怀里的猫。 “他怎么样?” “受重伤了呗。”沈木溪幸灾乐祸地说。 贺景泠掀开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沈木溪立刻怂了:“哎呀他多精你不知道?就是被捅了一剑,不过他那皮糙肉厚的也死不了,要是我在,保准两天下地活蹦乱跳。” 何升推门进来了,知道他们讨论的事,说:“这次春猎出了这么大的事,高慎难辞其咎,皇上他们明天回来就该问罪了。” “高慎何等精明,齐王为此断了腿,为着这件事皇帝也不一定真会拿他怎么样,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贺景泠道。 何升微微一笑:“景弟不都准备好了吗。” 贺景泠摸了摸柔软的猫毛:“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自然要回报他一个大礼才值当。齐王已经废了,高家不会善罢甘休,可想要对付他们的是皇上,我们不过是把磨好的刀递到了屠夫的手上而已。” “就怕高家狗急跳墙。” “秋后的蚂蚱,皇上想要对付高家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到时候带着高慎腰牌的尸体被发现,太子无故发狂的马细查下来是齐王的手笔,幕后主使是谁便不重要了,只要是皇上想要的结果就行。谋杀皇上和太子,这个罪名,已经够高家抄家灭族了。再说了,我们不是还留了一手吗。” 何升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旁边的沈木溪说:“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在一起能不能聊点别的,还有你,本来就身体不好,这个季节又容易生病,歇着吧你。” 何升又想起什么,问:“不是说要接老夫人来住吗?景弟打算什么时候去接?” 贺景泠:“祖母说在那里住了这么久,要好好和寺里的师父们告别,一个月后我再去接她。” 他对沈木溪说:“替我谢谢冷姨,精心照顾祖母这么久。” 沈木溪说:“哦,就知道谢我娘。” “也谢谢你。” “行吧。”
第41章 停车 第二天, 半夜时分。 吵闹了一整天的宫室终于安静下来,高墙厚瓦的宫殿在夜色的隐藏下只有几间屋子还亮着微弱的光。 杨正已经哭得没力气了,没精打采地守着一盏烛火,在满屋子浓重的药味中昏昏欲睡。旁边的蜡烛烧到一半发出啪嗒声响, 杨正眼皮忽地一跳, 视野中前面的床帘突然动了一下, 像是有风。 他蓦地抬头,受了惊吓般双腿一软连滚带爬往后退,看着原本该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人径直从床上坐了起来:“殿殿殿殿……殿下……你你这是……” 他反应过来,迅速跑上前去,将李长泽左看右看上下打量:“您好了?” 李长泽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躺太久他脖子都僵了。 他下床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两口下肚,这才有空看了眼旁边脸上表情几度变化最终努力想要停在镇定模样的杨正。还算有些眼色,没有叫出声来。 卢飞和纪风悄无声息溜了进来, 卢飞:“殿下, 您醒了。” 杨正惊讶地瞪大双眼, 纪风易过容, 他身量本就和李长泽相近, 不仔细看, 足足有七八分长像。 李长泽:“我要出去一趟,纪风扮成我的样子躺在床上,你就在这里守着。”这话是对杨正说的。 杨正虽然不知道李长泽是什么意思, 但还是下意识点点头:“殿下……殿下现在要出去?” “白日出去更惹眼, 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天亮以前我会回来。”李长泽嘱咐完, 换上卢飞一早准备好的递过来的衣服换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宫殿, 直奔文德门方向。 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两人一路畅通无阻除了皇城,宫门口有人牵来两匹马,李长泽和和卢飞翻身上马在夜色中飞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一座毫不起眼的宅院中,商陆听到门外的动静,立刻起身单膝跪地,恭敬地垂着头:“参见殿下。” 李长泽:“起来吧,平时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回京来这么久一直没空见你,最近怎么样?” 商陆站在李长泽坐着的桌子前方,答:“回殿下,臣在雷将军那里一切如常,这次被派去负责行宫路途中的安全,按照殿下所说提前去了林子里救下了受到疯马惊吓的陛下。” 李长泽“嗯”了一声:“很好,除了雷信和林野,皇帝手中得用的武将并不多,你武功出众,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雷音玄铁营副将的位置,他惜才,这次你露了脸,以后往上爬就会容易许多。” 商陆文武兼备,是个难得的人才,偏偏为人处事还极其低调谦逊,卢飞倒是对他印象挺好,只是虽然都是为太子做事,他们这些人平时却很少有机会碰面。 商陆的父亲是平凉的一个小吏,犯了事家里人都被充军,一家子姨娘兄弟死的死散的散,他因为从小被母亲当作女子养,所以性格总是很沉静。 商陆抱拳:“臣有今日全都仰仗殿下。能为殿下做事是臣三生有幸,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李长泽笑道:“你的忠心我自然知道,我想不久后皇帝就会跟雷信要你,齐王废了,高家垮掉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你提前有个准备,别让人发现端倪。” “是。” 李长泽站起身来,摇曳的烛火躲闪了几下,烛光照在他身上,投射出去的影子在墙的拐角处打了个折,黑压压一片,沉闷又压抑。 商陆手心渐渐出了汗。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殿下,那日臣奉命提早在林中做好准备,提前在林中洒了药粉,发狂的马遇上特殊的药粉,果然变得更加狂躁,臣赶到的时候……” 李长泽见他欲言又止,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 商陆顿了顿继续道:“齐王原本不一定会从马背上跌落,尽管马儿发狂,可齐王殿下一刀下去已经没挣扎的力气了,是……若臣没有看错,齐王殿下落马是陛下故意为之的。” 这个消息其实也并不意外,齐帝这种人生平最恨受人掣肘,高家身在外戚行事不但不知收敛,反而仗着手中的权柄在朝堂之上公然拉帮结派,藐视皇威,齐帝怎么能忍。 他不论是李长泽还是齐王,于他而言都不过是用来制衡朝局的工具而已,皇家之中血缘亲情是最可笑的东西,利字当头,任何人任何事都要为其让路。 这一点李长泽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所以李牧拿他挡剑也好,要致他于死地也好,他都不在乎,他的这些父亲兄弟,谁又想对方好好活着呢。 “此事你知我知,再无第四个人知道,懂了吗?”没有根据的事,说出去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殿下放心,臣定当守口如瓶。” 卢飞问:“殿下,虽然我们用的药粉无色无味别人查不出来什么,可我们的马受了惊齐王也不是傻子,陛下查的出来吗?” 李长泽:“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卢飞一时没想起来:“谁?” “韩轩。” 商陆离开后卢飞想着他们也该回去了,于是问:“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李长泽坐了会儿,起身说:“走吧。” 卢飞又道:“我还以为殿下要顺便去趟何府呢。” 李长泽捏着指骨漫不经心地说:“去干什么?” “您以前有事没事去的还少了。”卢飞心里吐槽,不过他还是没胆子说出来,讨好地说,“这次多亏了贺公子给的药,我还以为殿下要去感谢他呢。” 李长泽哼了一声:“人家上次都觉得我多管闲事了,你倒是想你主子去热脸贴他的……” 卢飞:“……” * 还没到夏日,屋中已经闷热起来,沈木溪做了一些药包挂在房中,满屋子都浮动着清淡的药香。 阿呆一个飞扑抓了其中一个药包下来,啪地掉在地上,贺景泠睡得浅,被它的动作惊醒,闭着眼睛无奈地说:“阿呆,我好不容易睡着的,你怎么赔我?” 猫儿有灵性似的衔着药包轻巧地跑到榻上,讨好地把药包推到贺景泠的枕头下。贺景泠笑了笑,抬手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威胁它说:“以后晚上再闹就把你丢出去。” 才说完手中的猫突然被人一手抓了起来,猫儿顿时炸毛叫唤。李长泽煞有其事地教训:“说得对,这种猫不能惯着,我帮你把它丢出去。” 贺景泠:“……”他就不信李长泽没听出来自己是在含沙射影。 某人把猫丢出了窗外,心满意足的回到床边十分自觉地在床的外侧躺了下来,又嫌地方不够,把贺景泠连带着被子一同抱着往里侧挪了挪。 贺景泠:“……你倒是自觉。” 李长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不安分地摸到贺景泠温热的手,拉过来贴着自己的腰腹一带,说:“我都受伤了,要躺着养伤。” “我看看。”贺景泠眼皮都没眨,往下按了按,用了些力道,疼得李长泽夸张地嘶了一声:“谋杀亲夫啊。” 他紧紧抓住贺景泠想要缩回去的手,听到对方的轻笑声,捏起贺景泠的下巴:“下手可真够狠。” 贺景泠眼中带着笑意,见手实在挣脱不了干脆捧着李长泽的脸问:“很疼吗?” 明知故问,语气天真的仿佛方才在人伤口上使劲儿按的不是他。 李长泽对他这副得意地样子是又恨又爱,捏着下巴的手移到贺景泠的脖颈间,这截脖子白皙漂亮,脆弱的他一只手就能掐断。 他俯身贴着贺景泠的耳朵轻声说:“疼啊,不如阿煊也感受一下。”未等贺景泠说话,他的吻带着些许柔情落在贺景泠的脖颈上,认真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虔诚的爱人。 贺景泠觉得有些痒,想要躲开,颈间忽地一阵刺痛,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李长泽是属狗吗?竟然还敢咬他。 贺景泠倒也不生气,甚至有点想笑,疼痛只会让人更加冷静,他双手顺势环住李长泽劲瘦有力的腰,痛快地承认道:“是有点疼。” 接着又补充说:“不过也值了,不是吗?” 李长泽抬起头,目光在黑夜中无声地盯着贺景泠,随即笑道:“阿煊说得对,挨了这一剑我不仅洗脱了嫌疑,还博得了一个孝悌忠信的好名声。” 贺景泠摸到李长泽的长发,拿到鼻尖修嗅了嗅:“陛下多疑,你不受点伤,怎么能取信于他。” 李长泽:“连那些刺客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派他们去的,只有高慎的腰牌最后会被林野交到御案之上,他百口莫辩。” 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这么多事一下子捅到齐帝面前,到时候“真相”浮出水面桩桩件件都直指高家和齐王,他必然会怀疑背后的真相。 不过齐帝想动高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如今按兵不动,也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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