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润之这才注意到原来圣上也来了,他还以为柳尘舒是单独约见他,没想到是带着圣上一起来的。 苏润之愣了一瞬,然后向容昇行礼:“圣上万福。” 容昇站起身,走到柳尘舒面前去,将他们二人隔开些。 容昇现在人高马大的,一下就把柳尘舒完全挡住了。 苏润之只得歪头去看,他看哪,容昇就往哪边移。 苏润之又不好对圣上说什么,只能努力地探头。 最后柳尘舒看不下去了,开口说:“圣上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苏大人单独聊。” 容昇悻悻道:“好吧,我在外头等着,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动静,我会直接闯进来。” 说罢,容昇带着小吉子退了出去,临走前,用力瞪了苏润之一眼,满满的敌意。 苏润之没弄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圣上,仔细一想,应该是那次孙渊在朝堂上帮圣上讨回政权时,他没有帮着一起,所以圣上记恨上他了。 看来张驰说的没错,他既然选择站在柳尘舒这边,就势必会成为圣上要铲除的对象。 “子衿,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苏润之深情款款地看着柳尘舒。 柳尘舒拿出一封信交给苏润之:“帮我转交给太师。” “给我父亲?”苏润之拿起信,有些茫然。 老太师早已致仕,多年不问朝政,与柳尘舒也没什么交集,苏润之想不明白柳尘舒为何要给他父亲送这封信,虽说有诸多疑问,但他识趣没有多问。 苏润之并不关心这信上写了什么,他只关心柳尘舒:“子衿,圣上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小儿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政权夺回去,你可要早些做打算。” 柳尘舒和容昇之间水火不容,朝中大臣都有目共睹,人人都知圣上恨透了首辅。 苏润之担心圣上得到政权之后,会杀了柳尘舒,所以他希望柳尘舒能够狠下心来,先下手为强,杀了圣上之后,再从皇室宗亲里找一个更年幼的傀儡来掌控。 柳尘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抿完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容昇用过他的茶杯,他皱了皱眉,将茶杯放下,不经意地舔了一下唇:“我自有打算。” 苏润之看着柳尘舒舔唇的动作,心里一下火急火燎起来,喉咙处都被烧干了,他连着咽了几口口水,痴痴地说道:“子衿,我可以帮你杀了圣上。” 柳尘舒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他若是想杀容昇的话,肯定早就动手了。 苏润之不懂柳尘舒为何要笑。 柳尘舒再次端起茶杯,盯着杯沿看了一会,缓缓将唇覆了上去,舌尖在上面一扫而过:“圣上的命,是我的,除了我,没人可以动他。” 要杀,也是他亲自动手,还轮不到别人帮他做主。 容昇在外面等了一会就不耐烦了,敲了敲门,催促道:“聊完了吗,我进来了。” 苏润之赶紧把信塞进袖中,念念不舍地看着柳尘舒。 柳尘舒没有回话,任由容昇在外面敲半天。 苏润之瞧出一点异样:“子衿,你可是心软了。” 柳尘舒反问:“你会对一头畜牲心软吗?” 听到这话,苏润之就放心了。 容昇见里面迟迟没有回应,正打算一脚把门踹开,这时门自己开了,苏润之从里面走出来,向容昇行礼:“圣上,微臣告退。” 容昇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快走。” 苏润之这次没有一步三回头了,走得很利索。 柳尘舒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回去吧。” 容昇本打算跟柳尘舒一起离开,但注意到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拿起柳尘舒刚才放下的茶杯,闻了闻。 闻完后,容昇勾唇一笑。 小吉子只觉得莫名其妙:“………” 容昇吹着口哨,跟了上去,悄悄跟小吉子说:“朕觉得,那簪子是时候送出去了。” 小吉子:“………”看来圣上真是对首辅恨之入骨。 圣上要送的簪子,是女子才会戴的样式,给首辅送女子之物,岂不是在公然挑衅和羞辱。 小吉子不想圣上那么快死,劝道:“圣上,还是不要送吧,首辅会生气的。” 容昇却一脸开心地说:“我觉得他会很喜欢。” 小吉子:“……”我不信。
第20章 情愫疯长 “相父,我手断了,没法骑马,你能带我吗?”容昇厚着脸皮凑上去,要与柳尘舒共乘一骑。 柳尘舒坐在马背上,垂眸扫了容昇一眼:“上来吧。” 容昇抬脚踩上马镫,一个翻身,轻松垮了上去,稳稳当当地坐在柳尘舒身后。 柳尘舒拽着缰绳,缓缓打马前行,因为是在闹市,所以没法骑太快,只能慢悠悠地往前走。 容昇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胸膛往前顶,贴在柳尘舒的后背上,才立秋不久,暑气未消,两人身上的衣物都比较薄,贴在一起时能明显感受到彼此的体温,甚至是肌肉的起伏都能感受到。 柳尘舒没有躲开,也没有叫容昇往后退。 容昇也自觉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刻,默默依偎在一起,两人心照不宣地让那一点点微弱的情愫疯长。 柳尘舒那张绮丽如画的脸,实在过于打眼,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观赏,也因为太过显眼,所以很快就被人认出来了,紧接着人群中就传来了辱骂之声以及一些污言秽语。 有人诋毁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在意|淫,容昇脸色阴沉下来,把手臂往前一伸,盖住了柳尘舒的双眼,并将人往自己怀里摁了摁,然后双腿夹紧马腹,尽快经过这一段闹市。 容昇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粗糙又干燥,完全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帝王,他的手掌比较宽大,将柳尘舒大半张脸都给盖住了,百姓们认不出来是谁,谩骂声自然就消下去了。 容昇将柳尘舒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低头凑上去些,贴在柳尘舒耳畔,轻声说:“相父,失礼了。” 柳尘舒靠在容昇肩头,好半天都没出声。 容昇拿开手掌一看,柳尘舒竟然睡过去了,呼吸变得轻缓绵长,睡得十分恬静,仔细一看才发现柳尘舒眼下有一片明显的乌青以及疲色,应当是一夜未眠。 容昇这些年一点点得寸进尺,成功让柳尘舒习惯了他的存在,果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捂不化的冰,一年不行,就三年、十年……总有一日会化开的。 容昇拽住缰绳,让马儿慢些走。 见柳尘舒睡得很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容昇便大着胆子,垂下头,用舌尖卷起柳尘舒鬓边一缕墨发,放在嘴里咬了咬,低声含糊地问:“柳尘舒,你信我吗?” 若是信我的话,就把你想做一切都告诉我吧,省得我再花大把时间去调查。 柳尘舒没有回答,呼吸悠长,似乎进入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梦境里。 容昇没有再弄他,老老实实地打马前行。 太师府。 苏润之拿着信,疾步走到自家老爹面前:“父亲,这封信是给您的。” 老太师年事已高,须眉霜白,但身子骨倒是硬朗,没事就在家摆弄花卉,都不需要下人帮忙,自己也能搬得动。 老太师宝贝地将手中那盆素冠荷鼎放下,问:“你不是陪你娘去上香了吗?” 苏润之不敢告诉父亲,他把娘给丢下,然后独自跑去见柳尘舒了,说出来的话肯定少不了一顿打,于是缄口不言。 老太师接过信,当面拆开来看,本以为是杭州的老友给自己寄来的信,等看完第一行字后,脸色霎时大变,身体也摇摇欲坠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弄倒他那盆稀世兰花。 苏润之上前搀扶住:“父亲,您怎么了?” 老太师勉强镇定住,抓住苏润之问:“这信是谁给你的?” 苏润之没把柳尘舒交代出来,带着疑惑问:“信上写了什么?” 在自己儿子面前,老太师没有必要隐瞒,直言说:“这事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太宗皇帝还在位,他在位期间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害得民怨四起,而朝廷对民间之事不闻不问,只顾着内斗,分成数个党派,各自扶持一位皇子去争夺皇位,最终导致内忧外患不断,民间各地都有百姓欲要造反,边境又有外敌来犯,当时外敌接连攻下几十座城池,马上就要打到京都了……” “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太宗皇帝急忙发布“罪己诏”,向天下百姓检讨自己的过失,以此重新收复民心,效果倒也显著,百姓一致对外,将外敌赶回到了边境外,经此一役,太宗皇帝深刻反省,开始了一系列攘外安内的措施,期间查出朝中有人与外敌勾结,但这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牵连了很多人……唉,太宗皇帝总得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因此一个名叫颜庆的小官被推出来顶罪了,颜氏一族被满门抄斩,后代一个不留,才平了民愤。” 老太师当年参与到了这件事情当中,所有事情都记得很清楚,记得颜氏一族全被抄斩后,太宗皇帝就下令将相关的卷宗全部销毁,也不准民间再传这件事。 百姓们被蒙蔽了,以为真是颜氏通敌卖国,实际上颜氏只是一个可怜又无辜的替罪羊,也是那场政治斗争里唯一的牺牲品,真正通敌卖国的人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 那件事已经尘封了二十多年,老太师还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再提及,可今日收到的这封信上,满纸都写着颜氏二字。 老太师又问了一遍:“这信是谁送来的?” 苏润之还沉浸在当年发生的事情中,半响后才反应过来,他仍然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而是伸手将信拿过来看了看。 这封信篇幅很短,只有区区几行字,就写了颜氏被灭门的事情,苏润之看完后,询问道:“父亲,颜氏一族一个活口都没留吗,会不会有一个幸存下来了?” “当初京城里只要是姓颜的,都被百姓揪出来吊死了,尸体整整齐齐地摆在街上,挨个查对,应该是无人幸存的,可惜了颜庆那个小儿子啊!”老太师发出一声感慨。 苏润之还是第一次在父亲脸上看到惋惜:“那个小儿子有何可以说道的?” “颜庆那小儿子,一岁时便口齿清晰能背诵诗文,三岁时一篇《阳神赋》名扬天下,被视为神童,当年许多大文豪都为他写过文章,称他是旷世奇才,比你不知强了多少。”老太师嫌弃地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苏润之:“………” 老太师继续道:“可惜他没能活下来。” 苏润之觉得他活下来了,而且也确实是个奇才,一岁口齿清晰能背诵诗文,三岁一篇《阳神赋》名遍天下,十七岁一甲及第,十八岁入翰林院,十九岁担任参知政事,二十岁位列宰相,二十一岁成了辅政大臣兼内阁首辅,到如今更是凌驾在了皇权之上,无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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