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得,是用我作为进攻修真界的引子,借口,导火索,还有……还有什么呢? 我原以为,我的身上已经再没有哪里是值得被利用的了。 但原来不是的。 我还可以被敲骨吸髓,把剩下的利用价值都榨得干干净净。 多熟悉,熟悉得我都生不起难受的感觉了。 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总是会相同的错误上栽倒。 这真的太不应该了。 明明早就已经明白的道理,可偏偏被稍微好点的对待,就又忘在脑后了。 明明……像我这样低贱的魅魔,是不值得被珍视被爱的,我又何必痴心妄想,自作多情…… “无能为力?”我看向苏涟漪,神色淡淡,语气也是淡淡,“你说的,好像真心想救我一样,可最想让我死的……” “难道,不正是你吗?” 我的声音不重,又因为许久不曾饮水,喉咙有几分的嘶哑,难以叫人听清,但我知道,苏涟漪肯定是听能清楚的。 且不论魔尊是不是真的同外界传言里那样的爱我,桑落身为魔域尊主,确实一直都在履行了魔尊的职责,在他的眼中,魔域的利益大于一切。 就算他爱我,也不会为了一个我,而做出损害魔域利益的选择。 修真界想要拿我去要挟桑落,要魔域为了我这样一只魅魔而低头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从一开始,苏涟漪提议里的情景就注定不会实现。 而无法发挥作用的我,结局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苏涟漪像是有几分意外我能说出这种话来那样稀奇的看着我,缓缓道:“你这一回,倒没有那么蠢了。” 我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却连苦笑也有几分吃力,轻声道:“被你骗了那么多次……被你害的那么惨……我再如何,也该长长记性了。” 不愧是苏涟漪,我都这样直白揭露他的过去罪恶,他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波动,更别提什么羞愧懊悔。 只见苏涟漪微微一笑,颇有几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味在其中。 “苏涟漪,”我神色渐收,淡漠道:“反正我注定是要死的,在我死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这样针对我,究竟是因为什么?” “你猜。” 他果然叫人讨厌。 我的眉头颦紧,不说话了。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不问,苏涟漪反倒偏要同我说了,他道:“谁叫你挡了我的路呢。” 我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能够挡了他的路,思来想去,唯一能叫他记恨我的,大概也将只有入宗时,洛无尘选了我,而非他。 可那并非殊荣,如果可以,我宁愿洛无尘选的不是我。 我这样想,也便这样说了,可苏涟漪却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竟还有其他原因,我倒不知自己还有那么大的本事。 “对了,师兄,”苏涟漪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一笑,“你猜,为什么我们可以那么轻易就能把你从守备森严的魔宫里带出来?” 我微微怔愣,闻言疑然看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苏涟漪眸光似怜似悯,“若是有用……自然是最好,没用,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原来如此。 我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先前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猜测,苏涟漪的这番话则是将我的猜测提供了更多的肯定性。 我应该质疑苏涟漪是刻意挑拨,可我真的太累了,也想不出该用什么去推翻苏涟漪的话。 与其千方百计去找理由欺骗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认清自己,不去痴心妄想。 没有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的道理。 这一次,我终于算是学会了。 苏涟漪也走了。 这下,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剩下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慢慢蜷起身子。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 每一次,我觉得要熬到头的时候,每一次,我以为自己能够逃离深渊的时候,每一次我以为自己已经站到了阳光里…… 我总是会被重新踢回深渊之中,与黑暗作伴。 永远,无法摆脱。 我早该知道的。 只是认清这样残酷的事实,叫我实在是有如刀割,太疼了。 我在无边的黑暗里无助蜷缩,不再奢求会有谁来救我。 忽然,我的余光掠过一抹银光,我怔了一下。 皎洁月色透过墙缝仁慈落下,借着这一抹光芒,我看清了—— 原本我漆黑柔软的发丝,不知何时变得白如初雪。 一回生,二回熟,我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我体内灵力亏空,内耗过度而出现魔化的特征。 不…… 不行。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 我扶着墙,颤颤爬起。 冰冷的锁链缚在我的脚踝,我一动,便是一阵“丁零当啷”的响。 我低低喘了一下,目光落在脚踝上的锁链,他们怕我逃跑,便同绑什么妖兽一般拿这个锁了我的修为,也禁锢了我的行动。 是了,我就是想逃,也要先解开缚住我的锁链。 如何才能解开这个锁链呢? 我一时恍惚了起来。 身体的温度因为内耗而逐渐升至滚烫,有如烈火烹油,将我浑身的骨血燃烧殆尽。 如灼如烧,每一次喘息都是煎熬。 我用力缩成一团躲在墙角,十指紧紧扣着墙上的缝隙,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形,泛出不健康的苍白。 比起第一次的惶惶,这一回的我已经熟能生巧。 那只不过是身体对我这个不着调的主人做抗议,只是难熬了一点,熬过去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的不适才慢慢淡去,但也有可能其实只是我习惯了这些感觉。 我脸颊苍白,几绺头发汗湿了,粘着瘦削的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一点,缓缓积攒方才耗空的气力。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渗水声与虫豸窸窸窣窣的爬动声。 忽然,我听见一阵很轻的响动。 像是害怕惊动什么人,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在黑暗中,燃起一团幽幽的烛火,却是慕礼去而复返。 “是你……”我认出他,心中戒备轻了些许,却又升起更浓的疑然,“你来做什么?” “他们说只要魔尊肯退兵,就会放过你。”慕礼却答非所问,兀自在那絮絮叨叨,“可魔尊退兵后,他们真的会放了你吗?” 不等别人来应,慕礼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 “他们这样对你,实在不公平。”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公平?这话还真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所以,你是来?” “我来放你走。”慕礼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钥匙,一下子就解开缚在我身上的锁链。 被锁住的灵力瞬间如甘霖滋润我干涸的经脉,我一时怔愣住了,“你要放我走?” 慕礼点点头,伸手扶我,“能走吗?” 等等,“你不是……”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前他不是被苏涟漪哄走了吗,怎么……我难道是睡过去了,可这个梦也太奇怪了吧。 就算是…… 我的眉头拧了起来,怎么会是慕礼呢? 或许是我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慕礼同我解释起来,他说他之前的离开并不是应真的被说服,而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没必要同他们撕破脸,毕竟,还要把你救出去。” 我隐约意识到什么,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没有相信苏涟漪说的那些话?” 慕礼对上我诧异的眼,低低笑了一下,没有应答,只说了一句,“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好骗?” “我不是……”我的手指紧了紧,有几分无措。 我过去确实认为慕礼没有脑子,总是苏涟漪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可是……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慕礼笑了笑,“我过去确实混蛋,自以为是正义,却老是欺负你。” “正道为什么叫作正道?若名为正道,却做着邪道的事,那正道还算是正道吗?”我能感觉出来他在强作淡然。 可是,我仍是有些不解,慕礼不是一直都认为苏涟漪最善良纯洁,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苏涟漪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禁不住疑惑,问了出来。 “一年前?”慕礼的声音很轻,还有几分微微的抖,“我也不知苏师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或许,”慕礼顿了顿,神色在昏暗的烛火里显得有几分黯然“我或许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第95章 洛无尘 “不说这些了。”慕礼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时间紧迫,你快走吧。” 大概是因为先前的那一场内耗,我的脑袋现在转动的还有些慢,顺着慕礼的力道慢慢站起身来,下意识就朝牢外走去。 天色已晚,牢狱昏暗,牢外亦是暗沉一片,我本就迟缓的脚步一顿,犹疑回首看向慕礼。 “那你呢?你……”我的眉心微微拧起,心中隐约有几分异样的感觉。 “我这一次,就不陪你一起走了。”慕礼摆摆手,语气带着有几分故作的轻松:“你不要担心,看守的修士已经被我迷昏了,不会有人拦你。” 我心中的怪异感更盛,眉头皱得愈发紧了。 “谢晚……”慕礼深深地看着我,几步走到我的身前,却又在隔着一臂的间距停下。 他很奇怪。 真的很怪异。 我想。 我的身体本就因为孕子而日渐沉重,又被正道封了灵力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极苦之地锁了三日…… 虽说,并没有遭到什么刑罚,却仍是耗了我大量的心力精气,只是原地站了一会,我就感觉有些疲倦了。 慕礼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嗓子低“啊”了声,连忙牵起了我冰凉的手。 “你的手好凉。”慕礼说。 我对他人的触碰向来排斥,下意识就想要将自己的手抽离,慕礼却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眉头还没来得及拧起,他便松开了我。 松开之前,他往我的手心里塞了一瓶丹药。 我手指攥着还沾着慕礼体温的瓷瓶,怔愣住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灵力,我给不了,这瓶补灵丹你拿着,暂且先拿这个将就一下……” “等你找到孩子的生父,”慕礼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的轻松有些刻意的了,“再让他给你灵力,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但我不会去找孩子的生父。 我不会去找洛无尘。 可我不找洛无尘,又该去找谁呢? 我不禁有些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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