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都秉奉和气生财,对谁都和和气气的爹娘第一次在我面前爆了粗口,骂了好一通脏话。 也不怪我爹娘那样生气,那日他们本好好要替过生辰,来了一个不说人话的疯道人,毁了一天的好心情不说,还给大家的心里留下一道刺。 “好晚晚,你可别听那老叫花子胡说,他哪有什么算命本事,净知道胡言乱语。”我娘搂着我,捂着我的耳朵,哄我,“咱不理他,啊。” “对,别理那老东西,我看他是老糊涂了,脑子不清醒。”我爹也附和道。 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也不知事,被最亲近的爹娘一哄,很快就把那个道士以及他所说的那些话都忘在了脑后。 可谁知道,才没过多久,我便先是亡了国,又是没了家,至此颠沛流离,所遇尽是坎坷挫折。 是我来到魔域起,我就很少想起往事,也不知怎的,我就常常想起还在世俗界时,那个疯道士给我的箴语。 他说按照我的八字,我理应是已死之人,我活下去的每一天都是从老天爷借来的命。 既说借,那必定要还,借得多了,要还的也就多了。 从自己,到亲近之人,我每多活一日,天道便会相应的从我身上夺去什么。 “你会害死所有人,所有人——” 那疯道人被我爹娘驱赶时死死盯着我喊的那一句,在隔了这样多的时光后,再一次成为我的梦魇。 我醒来的时候,心脏像是因为某种恐慌而疯狂的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那样的急。 在无光的夜色里,我静静的躺在床上,长长吐息。 又梦见这个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记了,原来……我记得是那么清吗? 那道人居然还说了这些话吗? 我的脑子没有边际的胡思乱想着,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感觉自己的后脑在一跳一跳的疼。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缓了一会,便重新闭目重新睡回去。 这个孩子实在乖得叫我心疼,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吃多少苦都要生下这个孩子,可我真正受的苦,却比普通孕子人修还要轻。 只除了每日嗜睡,身子不可避免的变得沉重,竟没有半点同过去不曾有孕时的不同。 胎灵已近八月,神智已开,同我最是心神相连,察觉我惊惧骇然,它便也跟着不安。 我抚着日渐圆润的腹部,轻声细语的哄它,我哄着哄着,不觉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本就不是喜欢外出的性子,为了养胎,我更是鲜少在外走动。 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是真的不对劲。 首先,是桑落变得更加忙起来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好像就没有见到桑落了。 魔宫所在的魔城,也多了许多生的面孔…… 就连每日无忧无虑只知道八卦天下的魔灵都藏了起来,好久不曾再出现了。 我感觉自己隐隐好似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像是风雨欲来。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还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我心中惶惶,却又不知为何而恐慌,好在这次,还有裴医师能够同我说说话。 那日,桑落放下“豪言壮志”说要叫我更喜欢他,结果当天,他就收到一封密函,当夜便离开了魔宫,过了三天三夜才风尘仆仆的回的魔宫。 而他回来,也只同我呆了短短不过几炷香的时间,连话都没同我说上几句,便又满是愧疚形色匆匆的离开了,他走的这样急,我都没来得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桑落离开后,过了几天,山雀和裴医师便来了魔宫。 他们告诉我说,是桑落怕我一个人呆在魔宫里会孤独,便将他们都邀到魔宫来陪我。 “虽说我和老裴之前也能是不是的来找你一两次次,但毕竟魔宫和妖族领地相隔不短的路程,不能像现在这样隔三差五就能来找你。” “好晚晚,你想不想我啊?”山雀挽着我的手,脸上笑容一如往昔。 “你这次来,会留多久?” 有好友陪我,我的心中自然欢喜,可是……我又有几分踌躇。 “你来了魔宫,那妖族的事情怎么办?” 山雀不像裴医师,他是妖族的少主…… 我需要他,妖族比我更需要他,他来魔宫陪我,妖族的事务岂不是要被搁置在一旁了吗? “哎呀,晚晚,”山雀拖长了腔调,“我的好晚晚,就让我在你这躲躲懒吧。” “我真的可是忙坏了。” 山雀一脸被掏空了精力四大皆空的模样。 我有些心疼的摸摸他明显憔悴许多的脸,“这么累啊?” 山雀抓住我的手,把脸往我的手心里蹭了蹭,“可不是,多事之秋啊。” 我不知道魔尊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山雀被什么事物缠身,见他疲惫,我就没有再提让他回妖族的话了。 可其实,不用我提,没几天,山雀就结束了他短暂的“休假”,同我告辞,回妖族领地去了。 不过,好在山雀虽然走了,但裴医师还是留下了。 叫我也不至于又重新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桑落很忙,山雀也很忙,我恍然感觉除了呆在魔宫小院子里的我和裴医师之外,似乎整个魔域都在忙。 他们究竟在忙些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猜不出,也不敢猜。 只本能的感到恐惧,同天灾前夕不安惊惶的小动物那样本能的想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庇护之地。 隐隐约约的,我有感觉自己现在这种情况有几分熟悉。 记忆里,在我这样不安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生足以叫我心神俱裂的惨事。 可我已经到了魔域,也不会有谁要利用我伤害我,更何况魔域势力不俗,就是对上修真界,也不会像我的故国那样一些破灭…… 我虽然心知那只是我没有根据的臆测,但我仍是很没出息的对此感到心慌与恐惧。 起初是噩梦连连,半夜惊醒,后来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哪怕我已经十分疲倦,眼皮也沉重的不住向下闭去,可只要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能将我惊醒,叫我睡意全无。 不过短短几日,我便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 裴医师察觉了我的异常,问我:“怎么了,孩子闹你了?” 孩子从来没有闹过我,它懂事的叫人心疼。 我的心中又是爱怜又是愧疚,在腹上轻轻的抚着,低声道:“没有,它很乖,一直都很乖……” 它从来没有折腾过我,却一直被我连累在吃苦。 “是吗?”裴医师不置可否,要我伸出手来,要替我诊脉。 已经化作白骨的指骨搭在我细瘦的手腕上,冰冷的触感从相触的那一小块肌肤清晰传来。 那种感觉本该叫人恐惧,可因为是裴医师,我却又觉得心安。 裴医师说我是因为忧思过重。 “你这几日在想些什么?” 我不敢隐瞒,又自觉自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猜测而整天心里不安太过没有出息,吞吞吐吐的将自己的恐惧说与裴医师听。 “我这样……是不是太过捕风捉影……” “无事。”裴医师宽慰我说,天底下所有怀孕期间的人都这样——心思敏感,容易多想。 可我的心中仍然十分没底。 裴医师又替我开了一贴安胎养神的方子,叫我拿去服用。 我自然没有不听的,乖乖领了药回去煎了喝,果然一夜好眠。 如此又过了几日。 只可惜,那药只是最初几日有用,我又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 桑落回到魔宫的时候,我正失眠,远远看见他的魔尊殿有烛火,什么也没想就跑去找他。 “……是晚晚啊,”桑落声音干哑的喊我的名字,“到时候了?” “没有,”我摇摇头,担忧看他,“你怎么了?”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非常疲惫。 我拧着眉心,忧心忡忡:“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桑落摸了摸我的发,避而不答,只说,“别担心,我能处理。” 从他的神色里,我突然有了不好几分的预感。 桑落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竟能叫他如此为难。 我的手指颤了起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告诉我……”我的喉咙紧了紧,声音染上了细微的哭腔,“我不想被瞒在鼓里。” “晚晚……”桑落的声音里含了近似无可奈何的叹息,“别哭啊,我最看不得你掉眼泪了。” 像是对我的眼泪没有办法,桑落软了声音,哄孩子似的哄我:“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不哭了,好吗?” 我胡乱抹了抹脸,红着眼睛盯着桑落,兀自嘴硬,“我没哭。” “好好好。”桑落应和我。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吸了吸鼻子,我过去从来都是被蒙在鼓里,这一次,我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晚晚你听我说……” 桑落告诉我,现在的魔域与修真界,表面看着平和,内里却暗潮汹涌。 从结界破碎起,两域**小小的摩擦就没有断过,私底下的交手也愈发密集。 桑落叹息一声,“……也不知现在平和还能维持多久。” “开战?”我怔愣住了,声音干涩。 关于那些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我有过许多的猜测,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竟会这个。 “别太担心,还有我呢,”桑落朝我笑了笑,叫我安心,“我会尽量避免战争爆发的。” “我已经邀请修真界派来使者共议两域共处之事……” 七日后,修真界的使者便到了魔宫。 然而,我想不到的是,在那群代表修真界前来魔域的使者中,我竟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故人。 更叫我想不到的是,竟会是正道率先撕毁条约,掀起战争。
第91章 晚晚被抓走了 修真界的使者来的快,走的也急,下午才签订的条约,傍晚便离开了魔宫。 可他们急着走倒也能够理解,毕竟身为敌对势力,自然不好在魔族大本营久待。 但这群正道使者,不但在魔宫大吃大喝,喧宾夺主,走的时候,甚至强行带了一名无辜的魔族做人质,真是半点名门正道的风骨也无。 按理说,我半步都不曾离开魔宫,几乎都能够比作世俗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闺小姐,这些消息,我理应是最迟知道。 只是不知巧还是不巧,我正好就是那名被他们强行带走的那个无辜魔族。 亲身经历,自然知道的最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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