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才那么小,就已经知晓难过了吗? 我的喉头紧了紧,不知从何处泛起了一股酸意。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 甚至连我这个“母亲”……也不例外。 它是不被期待的存在。 我抚在腹上的手指颤了颤,喉咙一阵阵抽紧了。 “山雀!” 裴医师的声音带了火气。 “你难道看不出来,谢晚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堕·胎吗?” “你还说不是逼他,你这样怎么不是再逼他?” 山雀与裴医师的争执一句一句挤到我的脑海里,将我砸的头晕眼花,几乎不能清晰接收来自这些言语里的信息。 但裴医师接下来的话更是一块巨石砸进我心头几近干涸的池塘,惊起惊涛骇浪。 就像是被气昏了头,裴医师不再缄默,变得口不择言起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隐约意识到裴医师说出来的话可能会揭开我来不及愈合的伤疤,忍住口腔里一阵一阵上涌的酸涩之意,“不要再……” 我想要开口阻拦,可我的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半点声音,所以,我的声音轻易就被忽略了过去。 “晚晚之前有过一次假孕,他已经被那个人族的修士逼着堕过一回,才没过去多久,你又来逼他,你——”裴医师说着,声音有了细小的颤抖,像是激动到了极点,“要逼死他吗?!” “堕……过?”山雀怔忡了一会,随即怒不可遏。 他在屋子里暴躁的走来又走去,最后一脚踢在墙跟,恨声骂了一句,“真是畜生!” 裴医师冷冷讥嘲:“你骂他是畜生,可现在你的行为跟那个逼迫晚晚的人修又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一样?”山雀大声反驳,“我那是为了晚晚好——” 突然,像是突然被掐住了喉咙一样,山雀的声音一滞,“我……” 裴医师冷冷一笑。 山雀泄了气的喃喃,“我只是不想让晚晚再吃苦了……” 裴医师语气淡淡,“山雀,我知道是为了晚晚好,但你太过激了。” “我……”斗志昂扬的公鸡被迎面泼了一盆冰水,山雀耷拉了脑袋,“晚晚,对不起。” 我的指尖微不可查的轻颤了一下,“……我不怪你。” 山雀是为了我好。 我明白的。 “不论是留还是堕,都应该由晚晚自己来选。”裴医师缓缓再道,“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晚晚做出选择之前等待。” “然后,在晚晚作出选择后,竭尽全力的支持他。” 山雀丧气的抓了一把头发,嘟囔道:“我明白。” “行了,晚晚现在也很累了,走了,”裴医师拉着山雀往门外走,“让晚晚先好好休息。” 临踏出门前,山雀长长叹息,“晚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别听这家伙的,这七天我会帮你看着这家伙,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裴医师虚咳了一声,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不管怎么样,还有我们呢。” “……好。” 门扉闭拢,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 我彻底脱了力,只觉得身心俱疲,连站也无法站稳,缓缓坐在了地上。 指尖一点点陷入了皮肉,我面色茫然的席地而坐。 我这一生从未左右过自己的命运。 从来都是随波逐流。 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终于轮到一次由我来左右时,却是左右自己血脉的生死…… 我蹲下了身,低头缓缓抱住自己的双臂,仿佛这样才能多一些安全感。 七日之期,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做出选择的那一日。
第83章 我需要你的灵力 七日之期,转瞬即逝。 转眼,便到了做出选择的那一天。 “我想好了。”我的手习惯性的抚在腹上。 这七日里,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我其实没有太多野心,对于修为的执着也不过是幼时渴望变强不被看低的执念,后来……则是畏惧受制于人。 虽然,我现在对修为仍有执念,却也不至于同过去那样业火烧心的难熬。 “你要留下这个孩子?”裴医师淡声问我,声音不见诧异,像是并不意外我会做出这个选择。 见我点头,裴医师一声叹息,语气染上了淡淡忧悒之色,“你要知道,如果你选择留下这个孩子,那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 “我知晓。”我抚摸着尚还看不出任何孕育迹象的肚子,轻声应道。 我这一生,真正属于自己的太少太少。 所以一旦有希望能够拥有什么,哪怕伸手去留会被刺破双手,受伤流血,哪怕会被火焰灼伤皮开肉绽……也在所不惜。 顿了顿,我看向裴医师,“……如何才能保住它?” 这七日里,我除了思考这个孩子的去留,也有翻阅许多关于魅魔一族的书籍。 魅魔一族,人丁稀少,偌大的修真界与魔域,存于世间的魅魔也独我一个而已,更逞论同我一般以男性之躯孕子的魅魔。 我就是想要问询同族,也无处可问。 唯一能够给我些许关于魅魔信息的也就只有魔尊桑落送给我的那些书了。 在裴医师将我腹内孕有一子之事告知于我,给我七日思考孩子去留的时间后,桑落带着一堆记载了魅魔的书籍找到了我。 彼时,裴医师与山雀已经离开,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我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几乎变做一尊僵硬的石像。 门窗俱是紧闭,我没有点灯,屋内没有一丝光线。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被敲响的声音。 “晚晚?可睡下了?” 我听出是魔尊桑落的声音,僵滞的眼珠动了一下。 他同山雀他们一般也唤我晚晚。 我本是心思敏感,最是怕生,可不知怎么,我虽只同他相处了短短一日,却感觉我同他之间已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故而辨出是他,我便缓缓从地上爬起,去给他开门。 保持相同的姿势久了,身体不可避免的有些僵硬,我腿一麻,险些一个踉跄跪摔在第,幸好及时拉住一旁的桌案,稳住了自己。 “晚晚?发生什么事情了?”桑落听见声音,关切问我。 “没事……”我慌乱应他,声音沙哑难听。 小腿不知在何处磕了一下,有一点的疼。 我摸向隐约抽搐了一下的小腹,像是安抚。 “不怕。” 声音很低,却又十分轻柔。 我自己听到也不由怔了怔。 “晚晚?” “我没事。”我应,声音已经听不出与平常有什么区别了。 我摸索着点了灯,磕磕绊绊的走去开门。 因为腿还麻着,小腿又有些疼,我起先走的有几分的一瘸一拐,但待我走到门口时,便已经被我调整得看不出半点异样了。 “你怎么来了?”我一手托着灯盏,开门朝桑落看去。 月色落在院中,桑落嘴角噙着隐隐的笑意,“我在魔宫里翻出了一些关于魅魔的书籍,带来给你看看。” 我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看向桑落的视线里带了惊疑,“你……” “我听闻你才觉醒血脉,想来对自身,对魅魔一族来不及有过多的了解,”桑落长睫半敛,神色温柔,“白日我告诉你的那些事情终究还是太少,我又不能常常陪在你的身边……” 桑落的指腹在书简上摩挲了下,将那摞书简递到我的手中。 “这些都是我仔细挑过的,记载也比较全,信息也算是可靠。” “想来应该对你有些用处。” 我已恢复修为,对于金丹而言几部书简的重量算不得什么,可我却感觉手中的书籍却好似有千钧那么重。 “多谢。”我的手指捏紧了,声音带了一丝的干涩。 我与他素昧平生,他却能这样帮我,重视我,此等情谊,才是叫这些书简重逾山岳的原因。 “晚晚客气了,不过是几本书,我放着也是放着,你能用到,不叫这些书简在书架上吃灰,反倒帮了忙。” 我的呼吸略有急促,目光凝在最上端的那一部书简的封皮上,郑重道:“多谢你。” 桑落却凝视我片刻,微“咦”出声。 “我先前看你的脸色有些苍白,还以为是夜风寒凉,可……” 桑落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像是他面对的是某种胆小的生灵,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也能将其吓得惶惶不安,“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对于桑落的问询,我下意识含糊其辞,不愿将自己有孕的事情告知于他。 我的意识里,这个孩子能否降临世间还是一个未知数,知晓这件事的人应该越少越好。 藏在袖下的手微微收紧了,我摇摇头,勉强撑起笑脸来,“没什么。” “好。”桑落平素张扬的眉眼柔和垂下,“你既说无事,我便当你无事。” “只是晚晚,你要记得,你现在已经在魔域,在魔域我还算有几分本事,你若遇上难处,不必顾虑,找我便是。” “好。”我应。 那时,我还不知道,不久之后,我竟真的需要他的帮助,并且,非他不可。 桑落给我带的书册不算多,但我也仍是花了足足三日才将所有书册翻遍。 关于独身孕胎的魅魔的记载,无一例外,都是凶险非常,九死一生…… …… “若我说,保住这个孩子的代价是透支你的寿数……” “若我说——”裴医师空洞眼眶里的幽绿鬼焰明灭闪烁,将声音略略提高,“你会死,你还要保它吗?” 我既已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也是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 其实……从我跳下诛仙台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侥幸被山雀捡到,被裴医师救下,苟且偷生,活到了现在,已是万幸。 于我而言,活下来的每一日都是恩赐。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我抚在腹上,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是。” “我要保它。” 我腹中的孩儿,是我生命的延续。 若我百年,这个孩子,能够证明我曾来过这个世界…… 裴医师执笔的手骨蓦地收紧,挤压笔身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是那人族剑修!” 我手指微僵,“这并不重要……这个孩子只是我自己的……” “怎么不重要!”裴医师手中的那枝笔,终于还是断成了两截。 “现在你腹中胎灵还未足月,需要的灵力并不多,可想要将其成功孕育降世,却需要大量的灵力。” “随着月份越大,需要供应的灵力只会越来越多,只靠你一个不过金丹期的魅魔,就是把你吸成人干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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