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他知晓方柳无事。 闻行道冷声道:“莫凭,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何方柳不会将你纳入他计划的之中了。” 莫凭怔然:“我……” 他本就不是聪明绝顶的人,又年少无知关心则乱,所以才没有想明白事情的始末。如今闻行道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反倒令他挨了当头一棒似的,清明了不少。 莫凭自问,跟随众江湖豪杰们来到边关,是想杀敌卫国立一番事业。 好让方柳刮目相看。 可不能因年少无知坏了方柳计划。 于是,莫凭垂头:“知道了,回头遇见方庄主,待他愿意告诉我罢。” 闻行道默然片刻,将众高手喊至面前拱手道:“此值大周生死存亡之际,委屈诸位豪杰屈居于这弹丸之地,还请诸位谨慎行事,莫要与外人谈论任何我与方庄主,静候合适的时机。” “闻盟主客气了。” “是啊,我等亦是大周子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江湖中人?” “能为国为民征战沙场,不正是侠者所为?!” “闻盟主莫要担心,我们又不是那黄发垂髫的无知小儿,自会按照盟主和方庄主的指示行事。” “闻盟主……” 在众豪杰的附和声中,闻行道忽然想起一件事:萧然山庄弟子大多已回了摇风县,包括总是跟随方柳左右的赛雪,而其余跟随军队北上的弟子,则是八百武林高手的人选,常驻于远离军营的村落。 方柳是孤身一人。 ———— 策马两个时辰。 赶在城门关闭前,方柳抵达了寒州城。 方远未接到方柳的消息,故而不曾前往城外迎接,须得方柳独自寻到寒月宫总舵。方柳易容之人,乃是常霖曾想安插在武林盟的探子,用得自然也是探子的身份文牒,守城的士兵简单查看便放行了。 入城之后,他下马牵着缰绳,沿市井街巷缓步而行。 方远师叔做事向来严谨,早在抵达寒月宫不久后,便在回信中将寒月宫相关的事悉数告知。不同于寻常的江湖门派,寒月宫虽也在远离城镇之地有分舵,总舵入口却在寒州城最繁华的地段。 他行至一座茶楼前,将马匹的缰绳递给一旁的小二,而后一言不发直接走到后厨的位置。 有两名小二装扮的人守在后厨门前。 其中一人瞧见方柳,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客官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有。”方柳拿出一枚从探子身上搜到的令牌,“我找酒馆掌柜的。” 那人一见令牌上的字,立时点头哈腰道:“哎呀,不知是贵客远道而来,我们掌柜的等候您多时了。” 随后,便领着方柳越过后厨,前往后院。 后院没什么特别之处,共三间正房、一间茅房并一间柴房,墙角堆着烧水用的大锅,院子中间一口深井。 方柳脚步未停,径直走到柴房前,朝小二说道:“麻烦师弟了。” 至此,小二更确定他便是寒月宫的弟子。 虽说小二未曾见过对方,但之前师兄师姐们曾提起过,寒月宫中有雪藏的嫡传弟子,乃是常掌门亲自教养长大,甚至会修习寒月宫以外的功法,会被派去执行至关重要的任务。 这名弟子手中的令牌,便是嫡传弟子的令牌。 小二打开柴房,将墙角的部分柴火挪开,打开后方露出的一道门。 通过这道门,穿越一条狭长的密道,便能来到一处足有三进的大宅,茶馆的柴房乃是唯一能通往此处的通道。宅子的正门只做个装饰用,平日里宅门紧闭门可罗雀,即便从正门进入宅子,也会被石砖堵死的第一进门拦住去处。 方柳无法理解寒月宫建宫时的心思。 此番设计只能挡下武功平平之辈,正相反若有江湖高手想包抄围攻,反倒只需堵死了柴房密道,便能轻易断了门派弟子去路,届时能勉强逃出来的,恐怕只有门派内的精英弟子。 大约只是为了保证神秘感。 他亮出令牌,在寒月宫弟子的带领之下,前往门派掌门所在的院落。 正房内,方远模仿常霖的声音和语气,问道:“来者何人?” 方柳未掩饰声线:“回掌门,是我。” 屋内安静了一瞬,立时便有弟子打开门迎人进去。 当初常霖参加武林大会,不仅带来两名伪装成无门无派侠士的弟子,还跟来一行约数十人的队伍。其中几名随行的弟子,已被易容的萧然山庄弟子代替,其他人则暂时未动。 毕竟就算易容得再像常霖,也还是用自己的人更放心。 故而,一直以来帮方远往外传信的弟子,便是易容后的萧然山庄弟子。 方远所居住的院落,亦是如此。 屋中无外人,方远恭敬拱手道:“小庄主怎么来了?” 方柳虚扶他一下,道:“师叔请不必多礼,我此来是为打探绛云刀宗霍隐之事。” “回小庄主,您今日来得正好,两个时辰前我刚查出一些东西。” “是什么?” 方远俯身,娓娓道来。 “此事说来话长—— 自我来到寒月宫,便一直在找寻常霖勾结外贼的蛛丝马迹。荣康说他是从鸣山派掌门那边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有人匕首飞书至各掌门书房,书信劝他们归顺贼寇。 鸣山派掌门无叛国投敌之心,故而不曾理会,可他却无意间发现常霖有异心,斟酌再三,才匿名传信将此事告知荣康。之所以选择荣康,是在因为边境生活的大人物,多少知晓各个戍边将领的为人。 荣康随军征战的时日不长,名声却是不错的。 可无论是鸣山派的掌门,还是寒月宫的常霖,都未曾真正与北邦人接触过。我翻遍了常霖的私人物品,除了几封语焉不详的信件,便寻不到其他证据了。若说物品还有销毁可能性,可我套过常霖的心腹的话,他也未见过北邦人,互通往来的都是关外汉人。” 说到这里,方远总结道:“因此,我猜测飞书劝人归顺,以及联系常霖造反的都是中间人。此人很是谨慎,行踪难辨,只有常霖等对方音信的份儿。” 闻此,方柳眉峰轻蹙。 “……师叔的意思是?” “不错。”方远慎重道,“经过多番调查,这名中间人很可能便是绛云刀宗的霍隐。” 如此,霍隐便是敌非友。 假若此人为叛国贼,他扰乱武林大会的动机又是什么? 方柳指尖轻敲桌面,兀自思索其间种种关窍。 方远见状,缄口不言安静等待。 良久,方柳忽然出声:“不对,此事尚有蹊跷。” 话音方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声,有弟子大喊着“失火了”、“失火了”,慌乱着跑来跑去打水救火。不等方柳和方远出去查看情况,吵嚷声便成了兵刃相接之声,利刃割破喉咙的声音清晰入耳。 方柳推开门,便见一面容英挺身躯魁伟之人,额头和脖颈处青筋浮现,举刀砍掉了一名弟子的头颅。除此人外,尚有十几位蒙面大汉,武功几乎都能跻身一流高手行列。 进入总舵之时,方柳暗忖此地容易被人一网打尽,眼下竟成了事实。 领头的人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眸中一片血色猩红。 ——俨然是入魔之兆。 “师叔,率其余弟子退后。” 说罢,方柳长剑出鞘。
第97章 绛云刀 领头之人使得一把宽刀。 比闻行道的佩刀稍短,却比纵夕刀的刀身更宽。 他身长九尺,挥刀挥得虎虎生风,轻易砍掉挡在他身前的弟子的脑袋,随后提着滴血的长刀,一步一步朝方柳的方向走来。 方柳观他神色,目标应是自己的身后的方远。 或者说,寒月宫掌门常霖。 方柳挽了个剑花:“阁下与常霖有仇?” 来人大约入魔已深,甚至不能理解方柳的问题,见他开口以为是在挑衅,双眸猩红血色更甚,面部浮起的青筋紫的发黑,提刀便朝他砍了过来。 方柳脚尖一动,轻巧避开。 “叮当——” 那人挥下第二刀,方柳抬手以剑抵挡,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之声。 来人比方柳高壮不少,且已显露走火入魔之态,走火入魔往往内力爆发,比平时强盛七八成乃至更多。一人癫狂砍杀,一人冷静对敌,一时间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宽刀竟不能耐何长剑。 持刀之人虽然武功高深,方柳却并非不能将其斩杀。 入魔有利有弊,利在内力暴涨,弊端自然是神志全无,除非功夫内力碾压对手,否则一旦遇到势均力敌者,便很容易被对方寻到破绽。 此人虽能称一句绝世高手,可还远不到能碾压方柳的地步,之所以迟迟不曾下手,是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 杀死容易,活捉难。 尤其是活捉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 两人刀剑相向,迟迟未分出个输赢,持刀人带来的手下纷纷围了过来,欲帮头领一把。方远自不能给他们偷袭的机会,忙带领萧然山庄弟子,提剑迎了上去。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 终于,方柳寻到破绽,趁机用剑身猛击持刀人腕骨。趁对方手腕麻痹之时,一个潇洒的剑花将他手中的宽刀击飞,而后轻身跃起利落地夺过宽刀,回身一刀一剑交叉架在那人脖颈两侧。 “别动。”方柳淡淡道,“刀剑无眼。” 一道细红的伤痕浮现男人颈侧。 男人手下惊呼—— “掌门!” “掌门小心!” 方柳轻睨他们一眼,十几人便缓缓放下手中兵器。 其中一人用商量的语气说:“大侠手下留情!观大侠手段应当并非是寒月宫的人,我等无意与大侠作对。” 方柳未理会他,而是将视线转向男人。 男人宽刀被夺之后,双眸中的血丝渐渐消散,额间和脖颈处暴起的青筋,也逐渐褪去如中毒般的青黑色。 他凝视方柳,开口问道:“阁下并非寒月宫弟子?” 声音粗哑至极。 方柳挑眉,不答反问:“霍隐?” 男人愣住。 “阁下认识我?” “不认识。” “那……” “猜测罢了。” 霍隐垂头,仔细打量审视方柳的脸:“霍某应当见过阁下。” 方柳纠正道:“见过我脸上这张皮。” 霍隐立时意会:“……阁下易容术出神入化。” 见两人仍在僵持,霍隐的手下忍不住提醒道:“既然已经解开误会,这位大侠是否该放下手中的刀和剑了?” 闻言,方柳弯唇,侧眸瞧了他一眼:“何人说误会已解?” 那名手下嗫嚅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下,他们只知这位使剑的高手,并非是寒月宫弟子。对方似乎也只知掌门的名姓,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的确称不上误会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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