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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勒直到那辆牛车消失不见，才闷闷地骑马回去，回想到在伊维邪单于的王庭发生的很多事情。 他记得有一次去找阏氏，阏氏坐在马上哭，伊尔丹光着膀子牵着他的马往回走，那时候他还不懂事，只以为伊尔丹欺负了他，那时候他还没有情爱方面的意识，现在再想想，或许伊尔丹真的欺负了他，很多方面欺负了他。 嫁到匈奴的美人总是可怜的，不仅要服侍伊维邪单于，还要服侍他的儿子，呼勒心里酸酸的，很不舒服。 乌累若到达匈奴，总算放了心。他不敢将牛车赶得太快，赶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如此，走了两天，终于看见一户人家。 到达匈奴骑兵的驻扎地还有一段距离，乌累若不敢再赶路，美人受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躺了两天，脸色又开始泛白。 乌累若在那户人家借宿，准备在这里暂时安顿。收留他们的是一对牧民夫妇，他们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儿，名叫珠日格，天真浪漫，也很漂亮。乌累若给了那对牧民夫妇一块金饼，还送了他们一些皮毛和香料，说自己的妻子肚子太大了，路上还生了病，希望那对夫妇能让他们多住一段时间，直到他的妻子生产。 美人受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大，牧民夫妇好心，收留了他们。第二天，乌累若终于在美人受的念叨下，烧了一大桶水洗澡。乌累若在马棚后将就着洗，将全身脱光，将身上的黑泥和颜料都搓干净。洗了一遍，美人受还是嫌弃他，要他把胡子刮了，再洗一遍，他总觉得“丈夫”身上臭烘烘的，有牛屎味。 乌累若好不尴尬，感觉自己就像父王一样，被阏氏一再嫌弃。他心里又闷又酸，被美人受瞪着，还是老老实实去打水。珠日格好笑地帮他烧水，他对这对从西域过来的胡商夫妻很好奇，觉得他们相处的方式很有趣。 下午趁着天气好，乌累若又洗了一遍，这次他用了皂角，将头发洗得干干净净，将身上粘着的兽毛都撕光，将胡子也刮了，穿了白色的胡服，还请珠日格帮忙，头发重新编了整齐的辫子，戴了好看的骨饰和玛瑙珠子。珠日格看到他的样子愣了一下，美人受也愣了一下。 美人受看了他半天，看着他带着异域风情的深邃的眼睛，唇红齿白，面容俊美。美人受突然有点不习惯，皱眉道： “查干，你怎么把胡子剃了。” 乌累若道：“不是你让我剃的？” 美人受心里闷闷的，心里总觉得奇怪，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乌累若紧张地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道： “现在可以了吗？” 美人受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捧住他的脸，仔细端详。乌累若脸刷地红了，听到美人受皱眉说： “你怎么不丑了？” 乌累若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美人受嫌弃地将他推开，似乎比以前更嫌弃，挥手说： “你出去吧，我睡会儿。” 乌累若突然无比难过。他知道，他一直被当成父王的影子，虽然美人受失了忆，但到底受了父王的影响，所以才如此信任他。 美人受闷闷地睡不着，心里始终想不通，“丈夫”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为什么洗了澡突然变白了，为什么刮了胡子突然变好看了，他刮了胡子也应该是丑的，只不过丑得稍微好看点儿。 乌累若站在草地上晒太阳，闷闷地看着远处草地上的牛羊，阏氏是不是想起来了？ 珠日格好奇地看向帐篷外那个高挑胡商的背影，他昨晚还黑乎乎臭烘烘的，没想到收拾出来竟然是这么英俊的男子，像王子一样。 美人受直到晚上还在闹别扭，牧民夫妇热情地邀请他们吃晚饭，乌累若在篝火前烤了一会儿火，就走到帐篷里，照顾美人受。 美人受喝着热热的奶茶，吃着香香的羊肉馍，没好气道： “你怎么不出去烤火了？” 乌累若道：“我不冷，进来陪陪你。” 美人受翻着白眼嘀咕：“见一个爱一个，等生了我就和离。”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出去，别挡着我。” 乌累若心里不是滋味了，他明明听到“和离”两个字。他觉得阏氏不喜欢他的样子，嫌弃他，比父王还嫌弃。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中无比难过，他看到阏氏嫌弃他就很难过。 他又郁闷地走到外面的篝火边，和牧民夫妇聊天。那对夫妇很淳朴，他们的女儿也很善良，看出他和妻子不合，还好心开导他，珠日格的母亲说： “我怀珠日格的时候，也经常发脾气，看到吉达就不顺眼，他晚上睡觉呼声比牛都响，我也总是睡不着……” 大胡子的吉达笑得憨厚，珠日格也咯咯咯地笑。乌累若被这对夫妇逗笑，心想，不知道父王睡觉会不会打呼，阏氏当时怎么受得了父王。他的心思不知不觉全在帐篷里那个孕夫身上，甚至希望时光就这样慢下来，多陪他一阵。 晚上，吉达果然呼声震天响，帐篷里就那么宽，珠日格一家睡在那头，美人受和乌累若睡在另一头。美人受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呼噜声吵得很焦躁，乌累若轻轻捂住他的耳朵，哄道： “睡吧，忍一忍。” 美人受将头靠在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乌累若身体悸动，忍不住轻轻吻了他，美人受张开嘴唇让他吻，完全将他当成了丈夫，手指还悄悄滑到他裤子里，想要偷偷帮他弄一次。乌累若紧张地按住他的手，示意还有人在。美人受被他抱着，气哼哼睡了。 在吉达家待产的日子，恣意又轻松。乌累若不去想回到王庭后的日子，每日专心照顾美人受，白天的时候也会帮吉达夫妇放放羊。他赶着羊群走到山坡上，远远看见山坡那头驻扎的匈奴骑兵，又默默地走回去。吉达夫妇很喜欢他，珠日格也很喜欢他，喜欢听他说在西域经商的见闻。 珠日格听说他去过洛阳，更显崇拜，好奇道： “查干，那你见过汉朝的皇帝吗，听说他是中原最美的男子。” 乌累若同他弟弟一样，鄙夷道： “丑陋不堪，根本比不上我们匈奴人。” 珠日格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乌累若提到汉帝就一大堆贬低之语，哄得珠日格一愣一愣，心里也对汉帝充满了鄙夷。美人受出来散步，就看到乌累若和珠日格坐在帐篷前说话，又开始生气，大叫道： “查干！” 乌累若紧张地回过头，看到美人受黑着脸，一手叉腰一手抱肚，像最凶猛的悍妇，骂他： “你又到处沾花惹草！” 美人受看到他的“丈夫”和珠日格走得近就生气，天天不给他好脸色，骂他自己大着肚子也不老实，要立刻回去，回去就和他和离。乌累若哄他哄得头痛，自己真是哪儿哪儿都不招他待见。 结果第二天珠日格悄悄地对他说： “查干，你真的要和妻子和离吗？” 草原上的女子向来大方，珠日格喜欢查干，她的父母也喜欢他。如果他真的和妻子合不拢，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乌累若吓了一跳，他只是把珠日格当妹妹般看待，他有“妻子”，心里怎么还会想别人。他直接拒绝了珠日格，珠日格心里闷闷，后来就不怎么和他说话。 美人受的肚子到底还是早产，他这一胎受了太多折腾，一路从洛阳走到西域，又到乌孙，又一路跋涉到匈奴。孩子刚刚九个月大的时候，他早上在帐篷内洗脸，突然跪了下去，肚子开始发作。珠日格和母亲留在家，乌累若和吉达去外面放了羊。 珠日格的母亲哈桑生过孩子，很有经验，急忙烧热水，并且让珠日格去传信，让美人受的丈夫立刻回来。 珠日格骑上母马，一路快马加鞭赶到放羊的山坡上，对乌累若大喊： “查干，你快回去！你的妻子要生了！” 乌累若当时正和吉达坐在马上聊天，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立刻往回赶。 美人受生了一天，差点去掉半条命。他因为久坐，身体无力，痛昏过去又痛醒来，边生孩子边喝了一碗羊奶，保存体力。 乌累若一直陪着他，急得满头冷汗，生怕他挺不过去就这么去了。 直到帐篷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帐篷外飘起了小雪，天黑了，一队骑兵被吉达领着，来到了自己家。乌累若临走之前将自己的匕首交给了吉达，以此为信物，让他帮忙请军医过来。 珠日格看到一大队骑兵将帐篷包围起来吓了一大跳，看到为首的骑兵下了马，半跪在乌累若面前行礼，更吓得不轻。 那个骑兵首领称呼乌累若为： “右屠耆王。” 原来，他真的是个王子。
第42章 42 骑兵包围了帐篷，哈桑和珠日格都吓得不轻，吉达也没想到，乌累若竟然是尊贵的右屠耆王。乌累若也没为难这家人，还是请他们帮忙，照顾自己的妻子。 美人受生了孩子昏睡了一天，乌累若一直守着他。骑兵首领确认了右屠耆王的身份，又派人回到军营传信，更多骑兵赶了过来，足足有一万之众。乌孙以东，匈奴西部的地方是他的领地，在这里，他是除了扶罗单于之外的最高长官。 美人受昏昏睡醒，看到他的“丈夫”抱着孩子，温柔地给他们的孩子喂羊奶。生的是个女儿，小婴儿红通通的，脸上布满褶皱，瘦巴巴的小小一团。美人受额头包着绣着吉祥图案的抹额，脸色惨白，虚弱道： “查干……” 乌累若连忙抱着女儿俯身，听他说话。美人受道： “孩子好不好？” 乌累若道：“很好，刚刚吃饱了奶，你看。” 乌累若将女儿递给他看，美人受看着小小的红通通的孩子，呜地哭了出来。乌累若抹他眼泪，哄道： “怎么哭了，孩子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生这个孩子遭了不少罪，美人受心里难过，即使“丈夫”就在身边，也莫名其妙地心酸。他看着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女儿，眼泪越涌越多。乌累若心疼地吻他额头，怜爱道： “你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梨儿，就叫梨儿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取这个名字，梨儿，离儿。 乌累若看着怀里的昭梨儿，轻轻叹气。 美人受生完孩子的第四天，乌累若就准备带他返回最近的军营驻扎地。吉达一家惧怕他，又舍不得他。乌累若又赏赐了这家人一些金饼，郑重感谢之后，就带着美人受和孩子离开。 美人受和孩子躺在牛车上，看到外面这么多骑兵，乌压压一片，奇怪地问乌累若： “查干，你又闯祸了？” 乌累若当着下属的面被他呵斥，尴尬不已，摸了摸他小脸庞，安抚道： “没有，你好好睡觉，等睡醒了，就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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