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就是为了这个?”爱洛斯说。 “嗯,已经……没有几天了。”乌列尔将他们离开温曼的路指给他看。 这条路只剩下一小段,通过迷雾森林之后,就会抵达边界地区。 他说话的时候,眉间并不是完全舒展的,碎发还盖下一片阴影,一句简单的描述被他说的心事重重。 紫色跟他白皙的皮肤很配,让乌列尔看起来格外冷清。 爱洛斯还没见过他生着红发的样子,他还以为天生红发的人性格会和头发颜色一样热烈。 但乌列尔好像一直都很沉默,难得说出几个字,也都带着些抗拒。 爱洛斯知道,他好像不愿分别那天到来。 爱洛斯心里叹息,他观察着他灰败下去的面色,忽然补充: “不过我本来就预备好,如果你的伤太重,就在这里再休息一天。”爱洛斯靠近他,随手拨开碎发,碰了碰他的额头,“现在你感觉怎么样?乌列尔。” 乌列尔怔了一下,没阻止爱洛斯的动作,但回答得比爱洛斯想的要迅速。 “我没什么感觉。不需要休息。”他顿了顿:“那我们立刻出发?” 爱洛斯忽然觉得,老头对乌列尔是不是太信任了? 像乌列尔这么笨的人,若是爱洛斯来出建议,要给他写满整整三页才放心。 不过既然乌列尔的身体受得了,爱洛斯对行程快慢都没意见。 两人收拾离开。 乌列尔动作利落,而爱洛斯不紧不慢,在就餐上花了过多的时间。乌列尔既没有催促,也没有着急。 “要不要再给你检查一遍伤口?”临出门前,爱洛斯悠悠道。 “不必。”乌列尔说,“再不走,恐怕就无法混进早晨赶路的人中间了。” “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东西……”爱洛斯说着,门就在这时被敲响。 乌列尔警觉地往爱洛斯身前站了站。 爱洛斯拍拍他的肩膀,绕过他,拎起一旁桌上的眼镜戴上,“好像不用等了。” 他打开门,门外是刚才询问早餐的年轻仆人。 “您要买的草药,按照您的方法让厨娘熬制成汤了。” 爱洛斯将钱递给他,接了汤碗。 “过来,把它喝了。” 关上门,爱洛斯把那一碗散发着苦味的绿色药汁递给乌列尔。 爱洛斯对他的伤还是不太放心,在伤口恢复的草药配方里挑了个比较容易买齐的。 乌列尔接过碗,听了爱洛斯的指示,没有多问将药草汤一饮而尽。 爱洛斯惊讶地望着他,发现他甚至没有皱眉头。 乌列尔当然知道很苦,但是喝一碗苦的药,对其他事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爱洛斯的手却忽然扶了上来,拇指按上他的唇,像是想要挤进来。 乌列尔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茫然张了张口,接着被塞进一颗圆圆的东西。 他用舌头辨认了一下。 甜味漫溢在舌尖,是糖。 “等你的时候,从孩子们手里拿的。忘了给你。”爱洛斯看他小心尝那颗糖的样子,带着笑音问他:“甜吗?” 乌列尔没想到会有糖,认真地点头。 “很甜。” ·+·+· “下一个地点,我们要去见这里的老板,他与因斯伯爵有旧,会接应并告诉我们通过山谷密林的路。那里有迷雾,没有人带领寸步难行。” 马车上,乌列尔给爱洛斯讲述了接下来的行程。 爱洛斯发现了,乌列尔现在在公事公办的内容上,话确实变得多了些。 “可它的标识怎么是这样的……?”爱洛斯问。 “什么?”乌列尔停下,不解地转向爱洛斯的方向。 爱洛斯握住乌列尔的手,引他去摸地图。 被拢住手背的乌列尔有些吃惊,他僵硬地由爱洛斯带着,生怕多余的动作使爱洛斯松开他的手。 爱洛斯指尖从他的指尖上按下去,摸到了地图上面的那块凸起。 “乌列尔?”爱洛斯见他没反应,解释道:“上面的标注的是房子,图标却是圆的。是一个很大的绿色的点。” “……是月亮。”乌列尔直到爱洛斯放手好像才恢复呼吸,他摸着地图上的痕迹,答道:“是绿月亮。温曼最知名的酒馆、赌场、公共舞厅。只要是玩乐,在这里都能找到。” “可是没有其他标识吗?这要如何在城里找见。” “他们说,只要看到它,就会知道是它。”乌列尔回答,“放心,现在是一个不需要社交,又无处可以进货的冬天。对方一定在店里。殿下只要把戒指戴在指上,老板就知道是找他的。” 爱洛斯瞧瞧自己戴的一串戒指,原来这么多作用。 “你说的因斯伯爵,是我的人?”爱洛斯问。 乌列尔点点头,“现在是你的人。” “他也和你一样,这么美吗?”爱洛斯勾起唇角打量他,乌列尔坐得不如爱洛斯随意,收起的长腿有些委屈。 “应该不是,从没有人说过他与美有什么关系。我也一样。” 乌列尔给他描述因斯伯爵。 爱洛斯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体型臃肿,目光粘稠,嗓音尖利的男人。 “但要说他一定和我有什么联系,血脉上算是叔侄。” 爱洛斯明白了,“你的家族支持我。” “我是私生子,殿下。但是他的家族现在的确支持着你。” “现在?难不成是刚支持的。” 乌列尔思考了一下:“大概十天之前就开始支持了。” 嗯?爱洛斯觉得让他讲一讲自己曾经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了。 意外的事乌列尔答得很痛快,他只有五天时间。在那之前如果不能告诉爱洛斯,那爱洛斯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乌列尔从他了解到的,重要的事讲起。 爱洛斯听得聚精会神。 乌列尔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但他的声音很好听,让爱洛斯觉得该将讲故事时间留到睡前。 除去午间睡了一会儿。 到晚上之前,乌列尔已经将听说的,与幼年爱洛斯有关的事都讲了一遍。 爱洛斯听完,发觉一个奇怪之处: 玫瑰花的香气,他没有。 “现在是五岁,再大一点,六岁就该学会魔法了。” “乌列尔,我六岁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爱洛斯笑着问。 乌列尔完全没有怯意,坦诚道:“殿下是王子,每个人都知道的很清楚。” “那你的六岁呢?我们在何时初次遇到的。” “在更早的部分里。” “我好像说的是重要的每一件事情。你怎么擅自把它删掉了?” 乌列尔连忙摇头,“事情很小,对殿下来说并不重要。我想曾经你可能也不记得,没必要讲。” “可你现在是我在世上最熟悉的人。和你有关的事情。怎么会不重要呢?”爱洛斯听了半天故事,心情不错地随手挑起他一绺长发正打算编成一道辫子。 就在他准备继续听时,窗外的夜色里出现了不一样的景物。 爱洛斯看向窗外景致,又遗憾地瞧了一眼乌列尔的眼睛。 “恐怕得等到晚上了,乌列尔。我们到了。” ·+·+· 他们刚翻过一座小山丘,远处河对岸那一排依山而建的建筑就玩具似的出现在眼前。 在所有小房子中间,最显眼的就是那座绿色的房子。 等到两人连沿着桥走近,发现这竟是一座圆亭,孔雀石和青金石被当做立柱用来分割外部的空间,内里的玻璃翠绿,散发出幽幽的光,像一盏巨大的提灯。冬日里一抹浓绿格外突兀,映得背后山尖的月亮都好像要变了颜色。 “真厉害,因斯伯爵居然认识这样的朋友。”爱洛斯感叹。 “据说老板把所有的钱财都用来建造这里,最终赌赢了。”乌列尔介绍。 他们走过曲折街道,来到酒馆门口,建筑一侧挂着一只巨大而明亮的表盘,字和指针都很细小,远看确实像是月亮,牌子上写着“旅者之梦”。 这才是酒馆原本的名字。 酒馆前有正穿着滑稽的条纹服饰,脸上画着油彩的人在抽奖。 乌列尔听到邀请的声音皱了皱眉,从人们面前路过,摇头说不要。 爱洛斯也拒绝了抽奖,尽管他们气氛格外热烈。 他走到门前,看到一左一右对开的门上面挂着两个牌子: “喝酒请进。” “不喝酒请进。” 爱洛斯还在思考该从哪边进,门就在他面前打开了,两边都只是这一扇门,并无任何区别。 热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比他们经过的所有酒馆加起来还要有人气,人们像这栋建筑一样,安静地疯狂着。 爱洛斯穿过形形色色的人,打扮古怪的、衣着规整的,外来的商人、刚得空的铁匠、白色袍子的异国魔法师、不知为什么脑袋正抵着地板倒立拉琴的乐手,酒鬼、赌客,侏儒、高大的北地人。 现在他们中间还混入了一个王子。 王子发现前面的圆形戏台上有一个女人在跳舞,像一只随风摇曳的蝴蝶,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中空的楼上传来押注的声音。 尽管如此,身边还是有人在看他和乌列尔。正是因为人太多了,总会有空余的人省出精力来观察刚进来的人。 爱洛斯镇定自若地牵着乌列尔径直走到柜台。 “先生要酒吗?很便宜的,还是要住店。”这里的伙计穿着体面,还挂着块怀表在身上,他说完“住店”的选项让开身形,将身后墙壁上的粉红色牌子亮给爱洛斯。 爱洛斯的目光却落在旁边的悬赏令上。 “我想见格林先生。”爱洛斯直奔主题。 “哪位格林先生呀?我们这里可不是找人的地方,在这里有人犯了罪,一概不负责的。”瘦高的伙计竖起食指摇了摇。 “老板格林先生,我是他的朋友,有急事想要见他。”爱洛斯语气倒不急。 “多急的事情?多好的朋友?”伙计警惕地问,一边无故给爱洛斯上了一杯酒。 爱洛斯伸出手,连着戒指的细链发出响动。他拿住了面前的酒杯推回去,指间的戒指亮得晃眼。 “特别急,特别好。” 伙计起初不以为意,但见到他手上的其中两枚戒指后,立刻变了神色,“请等等。” “喂,上酒啊!”客人们催促着。 他略微停步,命令的周围的伙计快些上酒,自己转身离去。 爱洛斯给自己找了个位置等待,观察着这间大酒馆的布局。 人实在多,为了避免把他弄丢,他一直牵着乌列尔的手,连落座也没放下。 直到台上的美人忽然开始脱外套,四周响起口哨声。 “有人在跳舞?”乌列尔问爱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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