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好,这瓶药剂差一点草药叶子,它可以让你恢复得更快。刚好可以买一些。” “为我么?”乌列尔扫过拥挤的街市,一个路人兜帽在擦身而过时, 被行人碰落, 露出一头如瀑长发和受伤的脸, 引人多瞧了两眼。乌列尔望了一眼同样被兜帽遮挡的爱洛斯,不太赞同,“要是给我, 其实不太需要。” “那就当是为了我好了。”爱洛斯语气轻快。 乌列尔没有办法,立刻搜寻着沿路的药草摊位, 恰巧视野之内就有一个正在卖药草的商贩。他刚安下心来。 “对了, 你会帮我带一只蓝莓甜馅挞吗?”爱洛斯就又开口道。 不用再确认,乌列尔就知道这条街上没有卖。他略有些为难,但爱洛斯的眼睛亮亮的,隔着茶色的镜片, 闪出一点渴望的, 贪心的光。乌列尔盯着他上下开阖的薄唇,心跳得让他头晕, 又对他没什么办法。 乌列尔就点头:“只是外面恐怕没有新鲜水果。” “那要杏仁挞。”爱洛斯像是早准备好了替换。 乌列尔说好,“那您在这里等我。” 他对爱洛斯嘱咐,而后离开了巷口。 乌列尔穿过一条窄路,来到散发着奶香与麦香的店铺前。木桌上码放着的点心从卖相看远不如王宫里的,但气味一样甜腻,在标注着正贩卖的区域里只有杏仁挞的那一格篮筐是空的。乌列尔只好等在铺子前。 周遭人来人往,鱼龙混杂,似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官兵冒出来。一想到爱洛斯一个人在巷口等他,乌列尔就担忧得恨不得立刻能买了点心回去。 他焦虑地望着糕点师傅忙碌的身影后的烤炉,一边将手伸去摸钱袋时,意外摸到一张纸片。 乌列尔先拣了两枚钱币,又顺便将那张纸片也拿出来。 那是一张很脆的新纸,被折痕控制得格外服帖。临走时默林的提醒浮现在脑海,默林写了张纸条,说“如果你想得到我最真诚的追爱经验,就把它打开吧。” 他原本没空想这件事,但再看到那张纸,乌列尔忍不住想将它打开。 四周人来人往,没有人留意到他,乌列尔随手展开那张纸。 只展开第一折,就看到长长的开头: “致深爱爱洛斯王子的乌列尔阁下,我将在此献上最真诚的忠告,所向披靡的秘籍。虽然不能在你身边替你实现心愿,但以下是我专为你量身定制,让你和王子殿下关系能更进一步的方案,你准备好了吗?” 乌列尔明明没抱什么希望的。 无论是对默林、对爱洛斯,还是对他自己,可握着那张“会帮你走近爱洛斯”的纸,他心脏不由得跳得快了一些。 乌列尔展开信纸的下一折。 上面只有一行字: “多说话。” 多说话?乌列尔再去展开最后一折,就是空白的尾页。将纸翻过去,显然也是早就确定的空白一片。 默林的帮助居然只有一行字。 他盯着那行字,迷茫,迷茫到看这几个词都有些模糊。 乌列尔恍惚了一瞬,揉了揉眼睛,好疼,眼前的字也变得更模糊了。他猛然意识到什么,胡乱将信纸塞进口袋,接过包了一半的的杏仁挞立刻转身离开。 来往的顾客都变得面目模糊起来。 更不妙的是,等他抓着袋子跑回原来的地方,远远就看到巷口没有爱洛斯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自己不该有一刻离开他的。 乌列尔越着急,越想看清,眼前的景物就偏偏更加模糊。 他无措地转身,好像找不到尾巴的猫。直到看到不远处顶着兜帽的爱洛斯站在一群孩童面前,他们在一起玩儿。 乌列尔松了口气,就在那时,行人从面前走过,将那光遮住了一瞬。 爱洛斯的身影消失了,乌列尔茫然环顾,四周都没有那个戴着兜帽的影子,街道、人群、骡马与货物,被模糊成不同的色块。 “你一定是个魔法师吧?”他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童声。转身去看,一回头,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乌列尔的药失效了,药效比他想象的久,却比他期待的短。他抱着一丝侥幸走了这么远,忽然再次失明没有任何防备,也没办法防备。 乍然陷入黑暗,他一时没能控制好脚步,抬脚踩到行人险些把自己摔个跟头。但马上在对方的谩骂声中站直了身体,装作常人般,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往他记得的那个方向走去。 可他走了很久,都没能找到爱洛斯。 ·+·+· 爱洛斯盯着乌列尔的背影,看他消失在街道上。 他只是好奇乌列尔对自己的监管是否严密,在盯紧自己和顺从自己之间,究竟会选择哪一种?结果让他有些意外,这家伙每次都让他有些意外。 见他乖乖去买点心,爱洛斯还不准备现在就离开。 他闲闲等在巷口,没多久却听到士兵列队走过的声音。 准确地说不是走过,而是走来。 “让一让。” 爱洛斯警觉地钻进小贩摊位前那堆讨价还价的人群中,从垒得高高的装鹅的笼子间看过去,看到他们打开一卷薄纸,在墙上张贴了两幅通缉令。 两个人? 爱洛斯狐疑地观察着,等他们贴完转身离去,仍没有人给出过多的关注,爱洛斯不敢突兀地上前。 直到一个路过乞丐高声喊到:“神哪!悬赏两万枚金币。” 通缉令前的人才越汇集越多,爱洛斯才钻进去,细看那两张通缉令。 一张写的是爱洛斯·温曼,另一张则写的是乌列尔·格礼 但这两张画像画得十分不像,第一张画像上画的人眼睛的形状和他并不一样,这种最简单的特征如果出错,那想找到几乎是不可能,更何况默林还费力地用药水将他的头发理直了一些,包括额前的碎发,也修剪得十分齐整,让爱罗斯看起来格外乖巧。唯一一点一样的,大概就是他在眼睛边标注了:玫瑰的粉红色。 另一张画像更是不像乌列尔,在鼻子处出了大问题,形状不再像山峰而是一只梨子,乌列尔的画像也有一道标注:红色的头发。 爱洛斯在那一刻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怀疑,身边的乌列尔真的是他的骑士吗? 但乌列尔眼睛画得倒是一模一样。 参考自己的画像,他又觉得释然了。不知道是哪个画师这么好心,照这样,找到他们还要费些力气。只不过乌列尔竟然也被通缉,情况就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乌列尔这么厉害,该担心的还是要与他分开的自己。 只是乌列尔的赏金尚不及爱洛斯一半,看来自己的姐妹兄弟的对这帮手竟不感兴趣,真不识货。 爱洛斯退出人群,忽而听见旁边有小孩儿小声说:“这个人好可疑。” 他望过去,发现他看的就是自己。 爱洛斯趁还没人注意,来到他面前。他身边的孩子一哄而散,只有一个不到爱洛斯腰高的小孩儿还在站在他面前,固执地抿着唇。 “你是什么人呀?” 爱洛斯说:“我是整温曼最神秘的人,一个魔术师。” “那你会变魔术吗?” “当然我还可以教你。”爱洛斯的手上戴着被细链连缀在一起的戒指,从袖中探出来,倒真有几分唬人。 小孩子们在玩儿的,是收集蜡叶卡片的游戏。爱洛斯拿起那沓削得薄薄的贴着风干花草的木片,让他们挑选一张。 “一定会拿到玫瑰。”爱洛斯说。 “真的假的?我才不相信。”爱洛斯笑着给他翻盖住所有卡片,让他指出他想的那一张。 男孩指了指想要的卡片,爱洛斯将它翻起来。在放到手上那一瞬,手很快地换成藏在袖中的玫瑰。 反复多次,收获了一众惊叹的目光。 他和小孩们聚在一起,又玩了些其他的。 注意到乌列尔回来,他等了一会儿才解散孩子们。 但乌列尔却没跟上,爱洛斯奇怪地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茫然立在原地的乌列尔,他抱着装食物用的皮质口袋,脸上难得出现了明显的情绪。 无措。 爱洛斯很快发现了乌列尔的异样,他并不频繁眨眼,只是缓慢地往前走。站定时他张口像是想喊出什么,但最终没有喊出来。乌列尔不能出声,只要众人的目光汇集到他身上,他就有可能有危险。更不可能喊任何暴露爱洛斯身份的名字。 只是他为什么不看过来? 爱洛斯感到奇怪,他走近了乌列尔。乌列尔没有任何反应,他从爱洛斯前挪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被人撞了几下,才勉强恢复了常态,爱洛斯皱眉,却发现乌列尔无故往前快走几步,接着被一块固定摊位的大石块绊倒,摔在地上。 他没有沮丧,摸了摸手里的纸包,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他们分别巷口,他的方向找得很正确,只是这次巷口并不安静,那里张贴着通缉令,他躲过热闹,走进僻静的巷子,从头走到尾,爱洛斯甚至不需要跟着他,因为巷子是笔直的,他能看到他一直走到尽头。 发现自己走完巷子的乌列尔贴着巷口的位置站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 爱洛斯也是在那时才意识到,乌列尔好像完全看不见了。 怔在原地,爱洛斯想,现在就是离开最好的时机,对方绝没有能力拦阻他。 而且乌列尔没跟他提看不见的事情,说不定待会儿就恢复了。 现在不走,就来不及了。 爱洛斯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听着周围人说着:“真希望天上能掉下些好运,让我一走出门就碰见这两个人。我要立刻把他们扭送到王宫去!一个也好啊。” 乌列尔没有听到。他的帽子早撞得不见了,他在寂静中茫然无措地扶着墙壁,捂着眼睛摔倒在墙边,头痛苦地低下去。 那一种绝望的混合着痛苦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好像一只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狗。 就在这时,那两个聊着赏金衣衫褴褛的家伙路过,路过瞧见乌列尔,两人使了使眼色。想要薅走他手里的口袋,另外一个则趁机抓起一块脸大的石头,筹谋想打在乌列尔背上,攻击一下他再逃跑。 乌列尔一无所觉,马上就被抢走了袋子。 两人看来都是路上偷鸡摸狗的惯犯,爱洛斯吓了一跳,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他连忙跑去给了抓着石头的家伙一脚,那人石头脱手,骂了一句倒霉,转身就跟着同伙跑了。 至于顺走的点心恐怕是追不回来了。 乌列尔听到有人,似乎振作了一些精神。 “是你吗?” 他不敢叫爱洛斯的名字,却希冀着是爱洛斯应答。 爱洛斯还在犹豫,或许不和自己在一起,乌列尔就没有被通缉的价值,王宫抓住他,也不会怎样,劫狱的事咬死不认就是了。爱洛斯可以引追兵将乌列尔送回去,爱洛斯不知道他出了什么问题,但王子骑士的出身不会太低,乌列尔回了王城应该就可以回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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