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爱洛斯的触碰,他的身体都记得很牢。 乌列尔失神的时候,胡乱地想,希望自己不会在哪天失忆。这样即便离开爱洛斯,回忆还是能拿出来用很久。 “讲啊,我听着呢。”爱洛斯在药效褪去一些后清醒了不少,嗓音温和。 每一次都是这样,乌列尔想,爱洛斯永远温柔。 乌列尔会千百次地想起爱洛斯,这一生无论遇到什么,爱洛斯都会告诉他没关系,然后把他抱在怀里。 他原本未必需要,可一旦沾染了就再放不了。 “从哪里讲起?” “从你身上的痕迹。”爱洛斯不客气地挑选着,手指抚上他脖颈上得伤痕,引得乌列尔一阵颤栗,“月圆之夜的诅咒?” 乌列尔想了想,开始讲给他听。 “那一天,我在湖边遇见你……” 爱洛斯邀请乌列尔参加比武,改变这死水般的命运。 而后为了那传闻中的战无不胜,乌列尔尝试主动献祭,却没能完全成功。 爱洛斯听完若有所思,他问了几个关于那本魔法书和乌列尔身体的相关细节。 就在乌列尔以为他的好奇终于结束时。 爱洛斯正是地提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那么想离开王宫?”哪怕死也要离开。 爱洛斯轻易就找到了故事里,对于乌列尔最关键的位置。 他关心这个问题。 这样的人,乌列尔生命中只有这么一位。 乌列尔就好像正在吐出沙子的蚌壳,爱洛斯是一个耐心的抉珠人。他任何一点陈旧的伤痕都被爱洛斯看到,这让那些痛苦变得轻了许多。 可惜沙子只是沙子而已。 至于为什么他会选择逃离王宫。 那实在不是一个很容易讲出口的故事,但爱洛斯要听,乌列尔言简意赅地表述了出来。 “当初第一次遇见过你之后,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红发女人死了。我被维瓦尔家带走。符萨科的愿望就只是加官进爵,可惜连个进王宫当侍卫的机会,他的孩子们也一个都没把握住。或许他们期待还有更短的捷径,但总之,是我进了王宫。 “比当士兵更好些,但是远不如直接嫁给大贵族。离了那疯女人,他哪里还生得出我这样好看的人,你说对吧?” 乌列尔感觉爱洛斯摸了摸他的脸,乌列尔握住了他的手腕,枕上他的掌心。 “不过符萨科发现了个很……划算的方法,虽然不能靠嫁娶直接利用到我,但只是睡一觉的话,和有着这种癖好的大贵族交易,依旧报酬颇丰。” 乌列尔顿了顿,像想起了趣事。 “你猜他是怎么发现这个方法的?” 爱洛斯没有出声,乌列尔也不在意,他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听,只是平淡地讲着。 “我以为进了王宫日子会好起来,至少不用待在符萨科的家里,可以到一个吃得饱饭的地方。却在这里碰到了一个对我感兴趣的男人,我还记得那间空房间,那里有一张华丽的床……男人在□□我过后,升了我的侍卫等阶。那时的我吓坏了,告诉了符萨科。除了他,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 “符萨科装模作样地安慰了我,实则很高兴,因为他找到了可以利用的我的新方法。” “那个人是谁?”爱洛斯追问。 “我没有和符萨科说过他是谁,只说是位高权重的人。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位高权重的意思是。如果整个温曼只有一个人能使用这个词,那就是他……”不需要解释,爱洛斯应该也知道,那人是先国王了,乌列尔放开他的手,“我没有了。你还要听吗?” 爱洛斯环抱住他,让他能靠在自己肩头。 “你让我赢了比武,又打了许多胜仗。那些人我早都一个也不放在眼里,包括他。”乌列尔挨着他,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忽然莫名道:“对不起。” 爱洛斯安抚道:“你没有不好,是他们该死。”爱洛斯不是简简单单地言语安慰一句,他认真地补充道:“把你的仇家一一告知我,我要听。” “这也是命令吗?”乌列尔竟笑了,“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死了,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爱洛斯似乎在确认着他有没有说谎,而后将他抱紧了一点。 乌列尔扒着他的肩膀,吻上他潮湿的眼尾。 “那你还要听吗?” “那再说说,是怎么成为我的骑士的?” 爱洛斯像是要让乌列尔将一切都倒出来。 “那时我唯一的烦恼就是黑魔法带来的后遗症,让我在月圆之夜痛苦万分,几乎无法行动。 “离开王宫后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谁料赢得太多,而且军团需要很多钱,不可能不回来走动。那次回来,被意外知晓我秘密的大王子纠缠,他瞧不上我,又想利用我探听一点情报,他还以为符萨科一家能威胁到我。 “说起来他真的很羡慕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神迹’。他最想知道的,就是你身上的玫瑰香气。这事当时没有任何人知晓,包括你的贴身仆人。我其实也好奇,我并没有同意,但他仍在月圆之夜,将我和被他下了□□的你困在一起。 “‘我和你为敌’与‘我帮助他’,他总能得到一个,或者两个都得到。 “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没料到,你给的更多一些,你将我收归麾下,让我做了你的骑士。就这样,这就是我的一切。真的没有了。” “还有。” 爱洛斯听得认真,指出了他的不诚实。 “还有什么?” 这次,连乌列尔自己都迷惑。 “如果我只是为了这件事给你骑士的位置,和他有什么分别呢?” 乌列尔怔住。 确实,他有一点小小的隐瞒。 他想起那绝对是个糟糕的月圆之夜。 乌列尔从没想过离爱洛斯这么近,也没有想过他还会离别人这么近——他早已经是让人闻风丧胆凶神恶鬼了。没人敢凑近,他也尽量不靠近其他人。 以至于当乌列尔意识朦胧时,瞧见近在咫尺的爱洛斯的眼睛,惊恐万状。 只有爱洛斯继承了他父亲的眼睛。 爱洛斯的脾气有时很坏,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在宴会上被人暗算,乌列尔又刚巧出现在房间里时。 他以为这是乌列尔的手笔。 乌列尔看上去,就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大胆男人。 说不定吓唬爱洛斯,也让他乐在其中。 漂亮的家伙,但是品性恶劣。 爱洛斯并不了解乌列尔,无力的乌列尔被爱洛斯丢进床铺,他迫使乌列尔望着他。 在王宫中鲜少正眼看人的红发男人,居然对他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爱洛斯对自己很了解,乌列尔是不大可能害怕他的。 他很快发觉让乌列尔感到紧张的是这双眼睛,联想到乌列尔的风评:“原来你也和我父亲有一腿。” “也?那么其他人你也睡过了?”乌列尔嘴上仍不认输,他认下了,反问爱洛斯。 爱洛斯下意识就摇头。 那时乌列尔并不知道,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爱洛斯对男人与女人,都不如他表现出的那么感兴趣。 倒是那些父亲接触的“其他人”,爱洛斯确确实实想关心一下。 不过由于先王后更关心,所以国王的孩子都不曾隐姓埋名,全在王宫里,根本不需要爱洛斯多事。 可“位高权重”的家伙们还有很多。 爱洛斯接济过那些妓女和被抛弃的情人。 照结果来看,大家以为他的理由是未雨绸缪,“留着某天可以用来对付那些负心的贵族”。 但爱洛斯解释过,他不过是听到有人在宫墙下讲:真希望那些女人死掉。 那可千万不要死了呀!白白让别人如愿。 爱洛斯不过是想来给那些贵族添点堵心的事,仅此而已。 乌列尔知道爱洛斯是什么样的人,但爱洛斯对他一无所知。 乌列尔还了嘴,却没有反抗。 他猜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其他机会和爱洛斯这么近。 过后爱洛斯怎么想怎么算账,他可管不了那么多。 爱洛斯醒来面对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和算计过他的男人。 “你想要什么?” “呦,真让我说吗?很多。”乌列尔忍着痛凑近他,反正爱洛斯跟他不熟,昨夜过后更是一点好感不剩,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你想不到得多。怎么,想打发我,然后避开我。”乌列尔笑起来:“说不定我想要的是您的命呢。” 乌列尔离他太近,爱洛斯拧着眉头往后退了一些。 “怕了?” 乌列尔刻意问得讨巧。 爱洛斯应下,好像就输给他了一般。 但爱洛斯可不怕丢什么面子。 “我怕得很。” “那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的,殿下。” “那倒好,刚好我的侍卫不在,不如你暂时顶上。”爱洛斯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留下了乌列尔,“不过我今天要去打猎,你能站得起来吗?” 乌列尔都没想过还能继续和爱洛斯这么近,想也不想便跟来了。 他们坐上马车,去到爱洛斯的庄园。 那里的管家好像在凭感觉猜测爱洛斯的喜好,连浴缸里都放满了玫瑰花瓣, 乌列尔好奇问他,“在这里放了玫瑰花瓣,就会变得有玫瑰的香气吗?” “那你试试不就好了。” 爱洛斯还在被算计的恼火中,他的药劲还没过,把穿得一丝不苟的乌列尔摁进水里,吻了上去。 这样的剑拔弩张只维持了两天。 很久都没有生过病的乌列尔,意外发热了。 他烧得骨头发酥,感觉自己要就此死掉。 迷蒙中他觉得现在死掉最好不过,这样也算是死在最幸福的时候,有种“往后再不会碰上一点痛苦”的安心。 爱洛斯只得找医生过来。 医生还没瞧病,就建议最好把乌列尔搬到其他屋子,免得影响王子殿下。 爱洛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乌列尔。 “那也不用。” 虽然没有人挪走乌列尔,但医生走后,爱洛斯也离开了。 乌列尔躺在床上,想起之前他每一次生病的时候被如何对待。 从来没有人在乎过,至少,爱洛斯还找人给他看病了。 乌列尔安慰自己,这也不错。 像从前一样,慢慢地病应该自己会好吧。 可被丢在这里的他,很想要一点水。 一点就好。 乌列尔望着窗外,莫名想起曾经做梦都想死在一张很软的床上。 后来却很害怕这种床。 爱洛斯就在这时,端着一只银碗走进来。 “我想喝水。”乌列尔抓住了他的袍子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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