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有认真回想,“我姐妹?” “是啊。”慕靖安嘴角一抹嘲讽的笑意:“就是太子带进宫的侍人,你们不都是姐妹相称么?” 太子妃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她自持贤良自谦一句姐妹可以,但被慕靖安说出来就只是嘲讽。 偏偏慕景焕跟哑巴了似的,一言不发,只让她一个人丢脸被欺负。 慕靖安对慕景焕的厌恶也深了几分,他就差把挑衅挑明了,竟然还能忍住一言不发,根本不符合太子的作风。 “住口吧。”沈衍易轻声对慕靖安说。 慕靖安凑过来,与他相隔一寸的距离,笑盈盈的问他:“怎么了?” “逮着她说有什么意思。”沈衍易看不惯慕靖安身为皇子欺负人,嫌弃他:“有能耐冲着太子。” “好,听你的。”慕靖安直起身,煞有介事的轻咳一声,对慕景焕说:“几日不见,你哑巴了?”
第59章 慕景焕眼神一滞,在一瞬间涌出恼怒,但被他及时压制,只是冷哼一声看向一边。 比起从前在外的狂傲名声,现在简直温顺的像换了个人。 沈衍易不欲理会任何人,好在也没人想当着慕靖安的面与他说话。 几张小桌摆放着相同的点心果子,太子与太子妃一桌在最靠近正屋的那桌,因为二皇妃今日不曾进宫,中间那桌显得空空荡荡。慕睿聪坐在中间那桌与第三桌相邻的位置,半个身子探到慕靖安这边,看上去像是与他同桌。 沈衍易坐在慕靖安旁边,小厅里很是安静,慕景焕的内眷太子妃端坐在位,连动都很少动。 只有沈衍易在无所事事的吃桌上的面果子,金黄酥脆的酥油果子咬起来发出声响,沈衍易动作一顿,有点后悔。 慕靖安低着头看向他,嘴角露出揶揄的笑。 沈衍易生气他笑话自己,想了想把剩下的半块极顺手的怼到他嘴边。 慕靖安毫不介意的低头衔进口中,看着沈衍易露出厌恶又后悔的神情,像是无声的在骂他:你果然无可救药了。 慕睿聪笑着看他们,也笑了两声以示友好的打趣。 “你上哪儿去?”慕靖安拉住要走的沈衍易。 沈衍易挣了一下没挣开:“我去外面透气。” “透什么气?坐下。”慕靖安一把将他扽回来:“下雪呢,厌烦我的时候就不怕冷了?” 慕睿聪和慕景焕都在打量他们,慕睿聪是眼含笑意,目光和善的落在沈衍易脸上。 而慕景焕像是探究,先厌恶的看过慕靖安,再探究似的看向沈衍易。太子妃偷瞄一眼太子,然后惊诧又戒备的看向沈衍易。 沈衍易感觉自己又被审视了,一视同仁的瞟过所有人,然后冷笑着坐下。 相禾出来给他们点头致意,然后走向沈衍易:“贵人,圣上记着您前阵子病了,请您进去见见。” 太子妃面上露出得意神色,正月许多宫宴家宴慕靖安都推脱不来,此时皇上要见沈衍易,必定是怪罪他魅惑宁王,要责罚他狐媚。 慕靖安起身整了整衣衫,理所当然的要与沈衍易一同进去。 相禾与他保证:“殿下,圣上说,保证不会动贵人一根头发丝。” 慕靖安点点头又坐下了,皇上若是想惩治沈衍易,必然要大张旗鼓以儆效尤,犯不着哄骗他。 更何况君要谁死谁九死一生,就算提前预告慕靖安,他一时也无办法。 正屋里点着气味浓郁的熏香,沈衍易在迈进屋子没几步就被呛得咳了一声,抬起头能看见一旁的吊香笼正从镂空雕花冒出一缕缕香烟。 王府不会点这么重的熏香,沈衍易也不太喜欢熏香的气味。 榻桌上堆着杂乱的奏折和一些金簪玉钗,看上去既不严肃也不规整。 皇上坐在软榻上,手肘只在榻桌上占一个小角的位置。“你在看什么?” 沈衍易没有诚惶诚恐的立即回答,而是走到他本该站到的位置,然后行礼问候,做完这些后回答:“小人觉得,陛下的桌案被奏折和钗环挤占的没有放手臂的地方,就好像被前朝和后宫裹挟吞噬了。” “哦?”皇上下意识收回手臂:“你说说,前朝和后宫是如何吞噬朕?他们都姓甚名谁?说出来朕好将他们处置了。” 沈衍易眨了眨眼:“小人胡说八道。” “天子面前。”皇上随手将奏折扫到一边去,面前空余出了足够他放手肘的地方,他沉声说:“似乎不宜胡说八道。” “陛下教给小人,小人就记住了。”沈衍易的话从语气上听很温顺。 皇上指了指对面:“你坐到这儿来。” “是。”沈衍易并未推辞,也没说谢陛下赐坐,而是说“是”。 是你让我坐在这里,即便这是你赐给我的殊荣,也是你一厢情愿,并非我想坐在这里,我是听从你的安排而已。 不承你的人情,你也用不着以此要挟我。 皇上看着他坐下,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他在宁王府是如何把慕靖安气到哑口无言的。 然而慕靖安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两人相遇,必然还是沈衍易吃亏更多。 皇上几乎有点同情沈衍易了,到底是如何养成这样的性格,硬着骨头吃苦,软着皮肉遭罪。 “相禾。”皇上吩咐他:“把熏香都浇了。” 相禾拿着一个盛香灰的小盅,用木匙把正在燃烧的部分挖走。 沈衍易也不是很领情,像是不知道这一举动是体贴他做的。 皇上问他:“你与靖安的交换筹码攒够了么?” 沈衍易想了想:“好像还差一些。” “朕给你个机会。”皇上手指在桌上点了几下:“你说吧。” 原本沈衍易同他说慕靖安的好话时,他就没觉得沈衍易是出于对慕靖安的死心塌地,沈衍易他有自己的算盘。 “多谢。”沈衍易微微抬起头:“陛下不曾去过宁王府吧?小人给陛下讲讲宁王府。” “宁王府正院是前圣所。”沈衍易轻轻一笑:“小人有幸念过书,'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想必是前圣所的出处。” 皇上很快的眨了两下眼睛,两条手臂也从自然放松的摆在桌上,改为放下桌下。 沈衍易似陷入回忆,他说:“对了,小人的老师最喜欢讲屈原,他姓濮。” 皇上脑子出现十五六岁的慕靖安,背上流着血,充满愤恨的眼神瞪着他,对他说自己是清白的。 “宁王殿下的起居是在狴犴堂,狴犴,龙之七子,形似老虎,《龙经》云:狴犴好讼,亦曰宪章。” 狴犴公正大义,明辨是非。这无需多言,皇上不会不知道。 “'情纯洁而罔薉兮,姿盛质而无愆。'刚入王府时,小人便住在姿盛院的罔薉轩,因宁王殿下与王府主事都刚回王府不久,不熟王府各处安排,还曾误将小人与殿下的奶嬷嬷安排在了一处,嬷嬷就住在无愆轩。” 皇上神色已经很不好,他以为沈衍易能说的多委婉聪明,让他在愧疚中念慕靖安的好处。 但沈衍易直来直去,不像是替慕靖安讨好他,反而像有意激怒。 “后来嬷嬷搬去了敬德堂,敬德二字太过长见,小人也没什么头绪。”沈衍易思索片刻,又说:“兴许是'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德'。” “够了。”皇上冷哼一声:“你辜负了朕的抬举。” 见皇上怒了,沈衍易不慌不忙起身,跪在地上说:“谢陛下,小人的筹码攒够了。” 皇上将桌上的钗环全部扫到地上去,“来人!” 相禾连忙走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拖出去五十荆鞭。”皇上怒不可遏的蹬着沈衍易。 沈衍易不忘行礼:“方才小人的筹码攒的八九不离十,如今就真的足够了。” “滚!”皇上将一本奏折打到沈衍易身上,他身为国君父亲自然有对不起慕靖安的地方,但这只能以彼此默认的形式存在于他和慕靖安之间。 慕靖安不能指责他,他也不强求慕靖安认罪,两人都对从前的事避而不谈,各退一步才好达成各自目的。 但慕靖安对此事的在乎,或者说此事对慕靖安的伤害。由沈衍易故作不经意的描述出来,皇上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 沈衍易走在前面出来,相禾低着头走在后面,根本不敢去看慕靖安,毕竟他才信誓旦旦的同慕靖安保证,皇上不会责罚沈衍易。 慕靖安看着沈衍易好端端的出来,刚想迎上前,就见人没停下,直接往外走了。 “相禾,父皇什么意思?”慕靖安问。 相禾露出个苦笑,走到外面对禁卫说:“五十荆鞭。” 慕靖安还以为皇上吩咐沈衍易去做什么事,他正想与相禾问清楚,然后告诉皇上沈衍易不趟任何混水,刚走过来,就看见门外的禁卫押着沈衍易,冰天雪地里已经将他衣裳退到手腕处了。 “殿下…”相禾想劝,慕靖安已经嗖的冲出去,一脚踹开了禁卫。 里外几层的衣裳一齐退到了臂弯处,沈衍易神情麻木,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何处境,前后都露在寒冬里,几处红痕斑驳还很晃眼。 慕靖安忙将他的衣裳拢好,对着拿鞭子的禁卫吼:“滚!” 沈衍易冻的瑟瑟发抖,被慕靖安拢在怀里时并不觉得难过或难堪,事实上他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是觉得好冷啊。 为何春夏秋冬都这么冷,他很想去宿在老师的旁边,又舍不下自己娘亲温暖慈爱的怀抱。 慕睿聪着急忙慌的跟出来,六神无主的跪下慕靖安他们旁边担忧的看了看,然后不解的朝相禾问:“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父皇为何要…” 相禾说:“贵人冲撞了圣上。” 慕景焕站在屋檐下并没有出来,但也在看热闹,旁边的太子妃似笑非笑,甚至有与慕景焕凑一起嘲讽两句的意思,但见慕景焕神色极冷。 慕睿聪仍然不信:“他哪里有冲撞父皇的胆量,想必是他小门小户没见识,一时不查说错了话。” 相禾尴尬笑笑,哪里是没有见识,方才将宁王府亭台楼阁的典故都说出来了,还真不是没见识没学问的人能做到的。 慕靖安将沈衍易拦腰抱进去,拿起来时的斗篷给沈衍易穿好。 沈衍易冻的浑身都发僵,慕靖安在他耳边说:“乖,等等我。” 然后慕靖安冲去见皇上,皇上正冷漠的看着地面一堆金银钗环,气到不想给慕靖安眼神。 “大正月父皇要杀人?”慕靖安声音发抖:“若是父皇真要苛责他,荆鞭儿臣替他来受。” 皇上顺手抄起一本折子丢到慕靖安身上,又斥了一声:“滚!朕让你们都滚!” 慕靖安自然没想久留,出去又拿了慕睿聪的斗篷,将沈衍易又裹了一层,在他耳边安慰道:“再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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