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漂亮的糕点,形状精致色泽新鲜,沈衍易原本是不饿的,他惯常没有食欲尚佳的胃口,但他今天愿意稍微取悦一下慕靖安,他觉得应该此时应该这样做。 奶酥豆花鲜甜,但没有王府中做的细腻嫩滑,上面漂浮的酥块也被豆花上的糖浆微微浸软了,兴许王府的厨子有技巧手艺让他们保持分离。 也许是路途和时间,但这未必是点心的缺点,而是有人愿意为他买一份偏好口味的情谊。 “如何?”慕靖安揽住他的腰,目光落在他的勺子上,朝他张开嘴,向他讨一份甜蜜。 但他并未如愿以偿,沈衍易佯装没有看见,将勺子放在桌上,专注的剥去一只菱角的壳。 慕靖安只能讪讪的合上嘴巴,观赏着沈衍易的动作。 沈衍易剥的很笨拙,手指扳住两角,指腹因用力而泛白,手指小幅度哆嗦了几下以示力气不足。 但他仍然专注的于异常坚固的硬壳。 慕靖安目光转移到他不自觉抿紧的唇,忽然生出恶劣的想法。 慕靖安忽然敲了下檀木桌面,沈衍易如他所料吓得一颤,然后幽怨的偏过头,不声不响的看着他,眸光似有一丝委屈。 “不禁吓。”慕靖安笑笑,接过他的菱角一用力,咔嚓一声剥好了。 将菱角还回去时,慕靖安才发现沈衍易的手指被菱角的尖尖划破了,就在他刚才吓唬人时。 沈衍易将手心反扣,手指弯曲并未完全贴合桌面,防止自己的血蹭在上面。他的动作并不想让慕靖安发现他的伤口。 但慕靖安已经看到了,“是我的错。”慕靖安捧起他的手,用帕子缠住他的手指:“疼不疼?” 沈衍易轻轻摇头,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色,但慕靖安并未感到安心,因为他早就知道,沈衍易习惯隐忍。 前几日对他恼火发脾气的场景宛如一场梦,虽然沈衍易连发火都极尽冷漠,只显出一些微妙的刻薄。 如果慕靖安迟钝一点,或者懒得应对装个糊涂,那么沈衍易的脾气完全可以算作不曾发生。 即便如此,慕靖安还是更喜欢那样的沈衍易,至少他有情绪,愿意发泄情绪,起码蕴含着信任。 两人有些别扭的用过晚膳,沈衍易无事可做先去洗澡,等他回来时慕靖安与他擦肩而过。 沈衍易坐在罗汉榻上喝茶,听到慕靖安对硕果说:“不用换水了。” 沈衍易几乎要冲动站起身,去阻止慕靖安荒谬的决定,但这只会更加尴尬,所以他又坐回去,装作方才什么都没听见。 慕靖安带着一身水汽出来,越过沈衍易回了卧房,一刻钟后又推门出来,站在小廊里对堂屋正在出神的沈衍易问:“几时了还不回来歇息。” 沈衍易起身朝他走来,距离还有两步远时,慕靖安已经以前伸出手,很快将人揽住。 卧房的门关紧,慕靖安坐在床边,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落在褥子上。 沈衍易怀疑他从水里出来就披上了寝衣,根本不像擦过。 为了防止自己整完睡在湿褥子上,沈衍易主动拿了块干净的帕帛,询问他:“殿下,我帮您擦头发吧。” 慕靖安挑了挑眉,有些新鲜的享受着他的伺候,带着笑意问他:“何时这般恭敬了?” 他头发被一下子裹住,很快慕靖安就笑不出来了,沈衍易虽然看上去冷漠细致,但他并不会伺候人。 慕靖安感觉自己会掉一大把头发,所以他拿回了帕帛自己擦。 两人间始终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等慕靖安将头发擦的半干,沉默已经到了相当难忍的地步。 慕靖安发泄一般,将沈衍易打横抱起放在床里面,然后他踢掉鞋履上-床,像是横截了沈衍易逃跑的路。 这只是他的幻想,因为沈衍易没有打算逃跑。 在拾回自己的辖制权规束姜桂时,沈衍易就打算迎难而上。 毕竟他并不打算回到沈家那个恶心人的臭沟渠,绝不。 沈衍易枕头上调整姿势,往下挪了挪躺好。 慕靖安手臂圈上来,狂人离的很近很近。 “我后日就要出京。”慕靖安说:“在我离京前,我想我们有些话要说明白。” 沈衍易点头:“好。” “若你有心跟我过一辈子,就给我个准话。”慕靖安手指摩挲着他的脸颊:“不要求你起誓,但起码告诉我你有这个念头。” 沈衍易几乎有些想笑:“宁王殿下,我以为你的御下之术会高明些,至少不让人徒生逆反。” 慕靖安微微偏头:“怎么说?” “若说我心甘情愿与你做妾,即便我能说,你也不能信。”沈衍易望着他,他挑了下眉。 沈衍易很平静:“但你放心,我此生都不会有更好的路了。” 慕靖安心似乎放了下来,又为自己的私心感到可耻。 他掌着沈衍易后脑,感受着他逆来顺受的软唇。 今日沈衍易心中的淡淡感伤忽然变的浓稠,同时一种酸胀的感觉,像是整颗心脏被血充斥溢满。 他有些茫然的被慕靖安抱住,在慕靖安逐渐收紧的力道中,奇异的感觉的严丝合缝般的舒适。 于是他不再思考,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清晨沈衍易半梦半醒中觉得浑身发软,等他意识到慕靖安在亲他,几乎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慕靖安的眸光毫无防备被他撞见,其中的光芒与异动无法忽视。 慕靖安按住他两边肩膀,企图用压制让他的颤抖减弱一些。 “别怕。”慕靖安嗅了嗅他颈肩的香气:“我是守信的人,说好了仲秋就是仲秋。” 沈衍易心仍然砰砰跳,他分不清自己方才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激动。 “我明日出京了。”慕靖安与他脸贴着脸,吐息在他耳朵,他感受到热气,听到震耳风声。 沈衍易无话可说,无声的张了张口,好在慕靖安不需要他说什么诸如“我在家中等你”此类的话。 就在慕靖安将要放开他时,慕靖安感觉到自己侧脸被轻轻亲了一下。 慕靖安几乎觉得受宠若惊,但沈衍易很快认识到了自己行为的草率,他有好长时间几近窒息。 最后是慕靖安扶他坐起身,一下一下抚着背帮他顺气。 硕果敲门后进来,说夏哲颜已经在书房等候。 他来的太早,慕靖安蹙略一思索,他想至少该再安抚沈衍易一会儿,毕竟方才亲了那么久。 但沈衍易轻轻推他:“你先去吧。” 按照慕靖安从前的认知,沈衍易的言行很合乎世俗对“贤妻”的定义,但慕靖安现在觉得都是扯淡。 他觉得沈衍易就应该窝在他怀里嗔怨他:想亲了我就走?那不能够,快点哄我! 沈衍易疲倦的窝回被窝阖上眼皮,于是慕靖安不能再打扰他,才出了门。 沈衍易躺了一会儿,又觉睡意朦胧,不知不觉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巳时,他听见外面硕果有些激动的喊了声殿下息怒。 沈衍易茫然的坐起身,寝衣领口斜到肩膀,锦被盖在他腰腹,他坐在那里,不知为何像有预兆般望着门口,等待慕靖安闯进来。 他已经做好安抚暴怒的慕靖安的准备,然而不曾料到,慕靖安的暴怒是冲他而来。 沈衍易无措的看着慕靖安双目赤红的瞪着他,两手握拳发抖。 而在慕靖安的眼中,沈衍易此时不加装扮仍然摄人心魄的美貌,和初醒时柔软温热的天真,都那么罪无可恕。 他太美好了,以至于慕靖安无法接受这一切。 慕靖安一把薅住他的领口,将他拖到床边。 沈衍易吓坏了,他下意识手臂去撑床边稳住自己的身-体,但他太过惊讶,没有看清眼前的状况,手心从床沿擦过,险些这个人从床上摔下去。 但慕靖安没给他这个机会,有力的大手扯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扬起脸面对慕靖安。 他听见慕靖安咬牙切齿的质问他:“你做了什么?” 沈衍易面色苍白,心跳混乱,他只是直视着慕靖安盛怒的脸,总觉得自己在梦中还没有醒过来。 然后头皮痛的厉害,手肘和后颈也在隐隐作痛,他如梦惊醒般意识到,慕靖安一直都是这样暴-虐的脾气,是他在温言软语中忽视了这一点。 慕靖安几乎与他贴着鼻尖,若是在今早,这还是个亲昵温馨的景象,然而现在,沈衍易惊恐的担心慕靖安会忽然变成一个怪物。 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脑袋吃掉。 慕靖安眼神凶狠:“说!” 沈衍易下意识哽咽了一下,随后勉强恢复平静:“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第31章 (二更) 沈衍易被向外掼开,他跌在床上,万幸锦被柔软。 他想到自己不慎中招,用水冷浸自己那夜,慕靖安将欲对他行不轨之事贼人掼到地上。 贼人就被他摔死了,而这居然是他不小心而为之。 沈衍易茫然的望着上空,至少他没有被慕靖安摔死。 很快天旋地转,沈衍易在回过神时整个身子都在笼统的发痛,分不清具体是哪里。 他原本怀疑自己又被摔倒地上了,其实他是在被拖行。 慕靖安把他丢在堂屋,他缓缓抬起头,最先看见许多双脚,在往上看到许多双腿时,沈衍易就闭上了眼睛。 他正狼狈的瘫坐在许多人面前。 “少爷…”一个虚弱的声音惊动了他,姜桂带着哭腔祈求他:“少爷您救救我…” 姜桂衣衫上是干掉的泥巴,可以想象他狼狈的被人扣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样子,下摆一滩湿渍未干。脸上一个巴掌印那边,要明显比另一边红肿。 沈衍易太阳穴突突跳,他起身想走过去,被慕靖安一把推倒。 他摔在地上脑中有一道尖利的叫声,旁边的硕果下意识来扶他,半道又收回了手。 沈衍易难以置信的看向明明昨晚还与他相拥而眠、今早还难舍难分的慕靖安,慕靖安并未与他对视太久,转身坐在了罗汉椅上。 沈衍易不再起身,无所谓体面的膝行向慕靖安,对他说:“殿下,是我让姜桂去传家书,可是有什么误会?” “家书?”慕靖安将一团乱纸丢到地上:“你好好瞧瞧,这是不是你亲手写下的家书。” 姜桂还在呜呜的不知说着什么,沈衍易捡起了那团纸。 “昨至别院,太子、宁王与圣上狩猎,夜宴于翠园,未宿归府。不日宁王或将出京。问姨娘安,问父亲安。” 每一个字都是他写下的,他无从抵赖。 沈衍易认下:“是我亲手所写,但…” 慕靖安随手抄起桌上一盘玫瑰杏肉奶酪丢过去,盘子磕在沈衍易的额头,咚的一声,足够每个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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