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纪小打不过他们,记不清挨了多少欺负。你以为我圣贤道理养出来的温润谦和?大错特错,我是幼时窝囊出来的。” 夏哲颜见沈衍易端起杯子喝茶,便提起拎起了水壶,等沈衍易的杯子刚放在桌上,他就将茶添上。 “不过那又如何,现如今我父亲子嗣凋零,单我一个儿子。”夏哲颜似笑非笑的抬眸,对上沈衍易微滞的目光。 为何只剩下他一个儿子,答案不言而喻。 沈衍易不以为意:“你在吓唬我?” “自然不是。”夏哲颜抬手招呼小二上前添水,“我就是想说,你方才的神色我太了解了,你说你毫无目的,认命归顺宁王殿下,这不可能。” 小二添水时他们都没有说话,小二离开后,夏哲颜继续说:“你没有认命对吧?” 沈衍易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反驳,神色淡淡不配合他的谈话。 “无所谓你的答复。”夏哲颜站起身:“昔日的我今日的你,但宁王可不是你我那些暴-力愚蠢的兄弟,你牟足了劲,也咬不掉他虎口一块皮。” 沈衍易坐在那里出神,小二偷瞄他好几次,不知美人在忧愁什么。 过了一会儿,沈衍易端起桌上的冷茶泼到窗外,他还没等拿到茶壶,就听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发出一声“啧”。 看到外面邵英池胸襟湿淋淋的,看他的眼神不像怨怼,倒像是终于揪到了他的错处,要好好拿捏一番。 “故意的?”邵英池语气散漫轻挑。 沈衍易根本没看到他,“不是。”但又无力解释太多。 邵英池见他脸色不好也没再惹嫌,无所谓的掸了掸衣襟走了。 四下无人,小二不知去哪里忙了,下午出了太阳,暖融融静悄悄的。沈衍易心口憋着一股气,他缓缓伏在桌上,将脸埋在臂弯里。 检省自己实在不该与慕靖安呛嘴,想起不知藏在何处一点消息都没有的母亲,沈衍易懊悔的锤了自己一拳。 他何尝不知道,倘若沈鸿雪没抱慕靖安这棵大树,剑走偏锋拿他去向太子认错示好,肯定不会比现在的日子好过。 那日太子满口轻浮,说起妾氏丝毫不当回事,甚至说不介意送人… 若是那样的处境,沈衍易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的下去。与太子一比较,慕靖安顿时成了值得仪仗的大好人。 沈衍易起身上楼,在雅间外遇见正在说话的邵英池和夏哲颜,两人都停下谈话,一齐看向他。 沈衍易上前几步,为自己方才的态度对夏哲颜道:“抱歉。” “诶?”邵英池抱起手臂靠着墙壁,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衍易:“你是不是搞错了?泼我一身茶为何同他道歉?” 夏哲颜不在意的朝他笑笑:“没事。”又对邵英池说:“你别逗他了,没瞧见他要撑不住了?” 沈衍易倒没觉得要撑不住了,但想象的到自己脸色定然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向邵英池,不想被他说厚此薄彼。“我不知道你在窗外。” 邵英池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被夏哲颜拍了下肚子。 “走,进去吧。”夏哲颜推开门,沈衍易跟在他身后进去,雅间内已经玩儿开了,满桌美酒和酒筹。 夏哲颜指了指屏风后面:“那儿有张软榻,你去歇一会儿,殿下说很快会回来,若是回不来也会传信,到时候让吴甸送你回王府。” “谢谢。”沈衍易进去坐下,出神了一会才发现夏哲颜还站在屏风旁没走。见他看过来才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走远,一点没觉得自己偷看奇怪。 夏哲颜心机深沉,这一点沈衍易见他第一面时就察觉得到。 其实慕靖安的心腹们没有一个不是人精,但夏哲颜这人不太一样,他总是神色温和的,却看起来最会算计人。 沈衍易坐了一会儿,屏风外的调笑声很吵人,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一静,沈衍易听到了关门声。 果然是慕靖安回来了,神色阴鸷,气场压的人不敢说话。 沈衍易站在屏风旁边,看着公子摆摆手撵人,那些女校书和小倌儿静悄悄的退出去。 邵英池也不再散漫,所有人都一言不发低眉顺眼的站着。 慕靖安目光在他们之间搜寻,沈衍易看出来他是在找自己,于是主动走过去轻轻碰了下慕靖安手臂:“殿下。” 其余大多数人都在悄无声息的交换眼神,最后惊恐的眼神询问夏哲颜: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敢在宁王生气的时候凑上去? 夏哲颜不理会那些眼神,只安静的站着。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慕靖安没有发怒,反而拍了拍沈衍易的肩膀,气氛似乎都没那么压抑了。 慕靖安坐下,手搭在扶手上动了动手指,所有人安静的坐下。看着慕靖安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喝干,咚的一声撂在桌上。 所有人像被震慑,又立刻站起身,沈衍易也站起身,他只犹豫了一瞬,便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话因未落,连夏哲颜都蹙起眉,他不赞同沈衍易询问关心,没准儿会让慕靖安觉得他蓄意打听。 其他人也心绪混乱起来,慕靖安虽然奖罚分明,从不迁怒。但光是看着慕靖安发怒的场面也让人觉得压力倍增,简直折寿。 连慕靖安自己都觉得奇异,沈衍易的关心竟然有抚平他恼火的功效。 “我前几日失手摔死了擅闯王府的贼,皇上今日为此事怪罪我,慕景焕幸灾乐祸立在旁边,我恨不得也摔死他。” 这些是解释给所有人听,但没人敢搭腔。 “我与皇上辩驳了几句,皇上说我嘴硬,慕景焕说我忤逆,我…” 慕靖安没再说下去,拿起一个杯子又放下。 直到此时夏哲颜才开口劝了几句,见慕靖安没有再发火,其他人也纷纷进言献策,当着沈衍易的面商讨起来。 沈衍易见大家都有的说了,便悄悄后退想让出他们商议的空间,被慕靖安揽住腰带到怀里。 “你们商议。”慕靖安起身:“我回去了。” 众人行礼恭送,沈衍易被慕靖安一路揽着腰,到了轿子旁,又被掐着两腋抱到轿子上。 慕靖安也紧接着上了轿子,将沈衍易紧密的搂在怀里,他早在去别院见皇上的路途中就哄好了自己。 沈衍易同他顶嘴说的是他假装深情,责怪他不深情岂不就是希望他深情? 慕靖安毫无芥蒂的亲了亲沈衍易脸颊:“等久了?” 沈衍易猛地被他唤回神,他刚才在想,既然能用夏哲颜道歉,那对慕靖安示个弱似乎也不难。 “我在想。”沈衍易缓缓抬眸:“我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我太…” 慕靖安被他眼神勾住了,用深-吻堵住了他的话,等到沈衍易慌乱推他时,他才拉开距离,带着笑意说:“这是哪里的话?谁都有不顺心的时候,你若能发泄出来不憋在心里,我是高兴的。” 沈衍易呼吸都乱了,慕靖安轻抚他的背帮他顺气:“你发脾气横竖不过冷言冷语,又不是拳头抡我,我担待你些也不吃亏。” 眼看着慕靖安的脸又要凑近,沈衍易连忙说:“殿下,今日的事要紧吗?” “不要紧。”慕靖安说:“你不用担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再说,早在我十五岁天就塌过了。” “你顶撞了圣上吗?”沈衍易轻声问,其实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是慕靖安自作多情幻想出几分担忧。 “那又如何?”慕靖安抚-摸着沈衍易的头发:“我又不是头一天顶撞他。” 当年的事闹得父子二人皆是怒目圆睁,慕靖安如今还不是全须全尾的活着,甚至立了战功。 “不可。”沈衍易说。
第24章 (二更) “有何不可?”慕靖安嗤笑,“慕景焕捡便宜生的早,他们母子陪皇上过过苦日子,皇上就是偏爱慕景焕那个草包,谁都没办法。” 这些事慕靖安一点不瞒着沈衍易,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不必要,不要防备一个拘于王府的娈人。 沈衍易也分不清,甚至谈不上在乎。 “我顶撞几句又如何?”慕靖安眼露嘲讽:“是他欠我的。” 都没摊上负责任的好爹,沈衍易很难不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叮嘱了句:“那也不要顶撞皇上,全天下都在皇上手中。” 比他在沈府还要糟糕些,整个沈府由沈鸿雪当家做主,他一日找不到母亲,一日就不能脱离沈家,在沈家就要仪仗沈鸿雪。 至少不能惹恼沈鸿雪,再也见不到娘亲。 但沈鸿雪只是在沈府当天,出了沈府他有忌惮,要时刻警惕自己为人臣的本分和为官的名声,更有太子那个压人的仇家。 他爹沈鸿雪不能只手遮天,但慕靖安的爹能。 “乖乖,即便我不顶撞他,他手里的天下也不会主动给我。”慕靖安轻笑一声,虽然沈衍易年纪小天真了些,但也是为他着想。 沈衍易说:“不是,可顶撞有何用处?你该分辩清楚,无论皇上信不信,至少要皇上听见。” 慕靖安敛住笑,沈衍易说:“你堂堂正正的说出来,皇上心中至少有个数。即便不得待见,可又何必担着误会惹厌讨嫌?” “行,我记住了。”慕靖安说的很轻,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敷衍。 沈衍易又沉默下来,他想起夏哲颜那些人,这些话即便他不说,夏哲颜那些心腹想必也说过许多次。 想到这里沈衍易又有点后悔,慕靖安也不是傻子,做事也不会不讲道理。 慕靖安嗅着他的脖颈:“你以为我不爱听你说这些?不是,我就是不想你为这些小事操心,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死不了,宁王府也不会倒。” 慕靖安叼住他脖颈细嫩的皮肉,听见沈衍易嘶了一声,他又松口看着沈衍易:“若你要因这些小事忧心忡忡,岂不是我太无能了?” “嗯。”沈衍易偏过头去,又把自己隔绝开了。 他的唇微微抿着,慕靖安现下瞧着他,越瞧越觉得可爱,捧起沈衍易的脸一连亲了几下。 马车停了,慕靖安先下轿,正要回身去抱沈衍易,发现沈衍易从另一边跳下了马车,正好吴甸上前同慕靖安说事情。 等吴甸说完慕靖安再去寻,沈衍易已经走的影儿都没了。 蔷薇阁已经拾掇好了,沈衍易快步进了蔷薇阁,舀水进水盆,慌张的洗着自己的脸,方才被慕靖安亲过的地方似乎在发烫。 又不是之前没亲过,慕靖安经常逮住他亲一顿,亲的他反抗不得。 但不知为何,沈衍易捂住心口,心慌的这样厉害。 慕靖安扎进书房没顾得上他,沈衍易一个人草草喝了碗粥算作晚膳,在蔷薇阁收拾就寝。 兴许是第一晚认床,直到后半夜沈衍易才勉强入睡。 翌日一早是硕果来唤醒他,给他送来一套新衣裳,沈衍易摆摆手:“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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