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靖安忍不住将他拉住,一把扽进怀里:“你说得对沈衍易,你确实很不识相。” 沈衍易两手抵着他肩膀,偏开头不看他。 “好在我不需要你识相。”慕靖安指尖在他脸颊轻轻滑过:“你只要有这副皮相就好了。” 沈衍易忍不住战-栗,慕靖安抬起她的下巴来势汹汹的吻上去。 过了一刻钟沈衍易才被抓着手臂带出来,方才整齐妥帖的衣裳,现在领口乱七八糟的。 夏哲颜眼观鼻鼻观心,邵英池蹙眉看了两眼,慕靖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沈衍易的衣裳有些狼狈后,顺势背过身将人挡住,亲手给沈衍易整理好。 慕靖安原本和邵英池骑马,夏哲颜一向是乘轿的。 临行前慕靖安问沈衍易会不会骑马,邵英池笑说:“得了吧,别让风给你的美人吹走了。” 所以沈衍易与夏哲颜同乘轿子,两人对坐,互不说话。 夏哲颜不是没有看到沈衍易袖口下露出的手指在发抖,但这不是跟他有关的事,他是不肯开口的。 路至半程时轿子莫名停下,慕靖安很小气的上了轿子,长臂一伸绕到后面,把沈衍易整个肩膀圈起来。 沈衍易仍然一动不动,维持着方才的坐姿。夏哲颜大概可以猜到,这位沈美人正紧绷着,不肯反应只是不想失态。 他们去的地方是郊外一处农庄,几乎是林子深处,旁边是瓜果秧树,二层小楼外观不出奇,往里走却别有洞天。 楼下开阔宽敞,一趟屏风分成两部分,两边都是软榻矮桌,楼上则是几个私密的雅间。 从庄子管事与他们的对话中,沈衍易听出来这地方是慕靖安的。 上了楼已经有几位看上去非富即贵的公子在喝茶,陪客的是几位言谈举止颇为热情的女校书和小倌儿。 他们纷纷起身给慕靖安行礼,慕靖安一摆手,正要落座时先把旁边的椅子推了下,把身后站着的沈衍易拉过来,示意他坐下。 原本沈衍易以为慕靖安至少要给自己几天脸色,没想到慕靖安若无其事的帮他添了茶,伺候的极其自然。 这样反而让沈衍易有些不安,他想道谢,但慕靖安一直没有看他,于是便罢了。 在场的似乎都很熟悉,放松而又有分寸的找自己的乐子,绝不明着多看沈衍易一眼,训练有素似的在沈衍易不注意是飞快的瞟一眼。 慕靖安丝毫不怀疑,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沈衍易的美貌,所以他“大度”的没有太计较此事。 淡粉色衣裳的小倌儿扇着折扇说自己念过书,识字。他的同伴拆台说不信。 一位被小倌儿唤作李公子的,正倒出自己钱袋子里的各色宝贝,笑着说:“既如此你写给我们看,写出一个字,我赏你一粒金瓜子,看你能从我这儿拿走多少。” 其余小倌儿女校书也跃跃欲试,李公子大方的点头:“谁会写谁拿。” 虽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但其实只针对陪酒的花红柳绿。 桌上铺宣纸的刷啦声和墨汁的味道无法忽视,此时已经陆续有人打量沈衍易。 沈衍易静静的端坐在那里,似游离在外。 其实在那个小倌儿说自己念过书时,慕靖安就就蹙了下眉。 夏哲颜也若无其事的看了沈衍易一眼,出乎意料的,沈衍易眼神淡漠到了极致,没露出一丝自艾自怜的神色。 不到一刻钟,女校书和小倌儿的脸上都写满了无能为力,纷纷将宣纸递给李公子。 邵英池嗤笑一声打趣他:“你又识得几个字?” 李公子啧了一声,佯装生气的推给他:“那邵状元你来。” “我也不识字。”邵英池随手将一摞宣纸推到旁边,好巧不巧坐在他旁边的正是沈衍易。 夏哲颜眼神淡淡瞟过邵英池,慕靖安责怪的睨了他一眼。 谁知沈衍易并未拒绝,他动作礼貌有度的拿过粉衣裳小倌儿递给他的毛笔,对他轻轻点了下头,竟真的批改起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字。 他眼神扫过宣纸,在写错的字下面落下一个墨点,宣纸的主人是位蓝衣裳小倌儿,哎呀一声表示惋惜,辩解自己分明会写,一时粗心大意了。 他身段柔软的拧出弧度,歪在沈衍易的椅背上,几乎贴在了沈衍易耳边,吐息着说:“公子能否给奴家纠正?” 沈衍易没说话,但应他的话写了正确的写法。 小倌儿立马笑盈盈的,正要开口道谢,身子被向外猛地推开,他踉跄几下才站稳,花容失色的看向推他的慕靖安。 沈衍易叹了口气,回手拍了拍慕靖安的手臂,慕靖安奇异的没了脾气,并未再计较。 李公子打圆场,问小倌儿得了几粒瓜子,小倌儿还没回过神,谁都没料到沈衍易轻声开口:“十一粒。”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邵英池啧了一声提醒道:“为何不给,你供不起了?” 李公子哎一声数了十二颗给了那小倌儿,直到那小倌儿坐下再次笑起来,沈衍易才收回目光继续批改那些字。 沈衍易不仅样貌倾国倾城,气质更是优雅矜贵。 他不卑不亢的坐在那里写写划划,就让方才有看热闹心思的人生出怜惜,又因他冷淡疏离的神色望而却步。 简直是一轮天上月。 即便落入人间,映的也是慕靖安的池水。旁人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一张一张全部看完,沈衍易将一摞宣纸理好,顺手放到旁边高几上,剩下一小堆儿没发完的金瓜子,被他们嬉笑着一抢而空。 李公子财大气粗只是笑着看他们挣,沈衍易动作起身,被慕靖安拉住了手腕:“你做什么?” “我想出去走走。”沈衍易说。 “坐下。”慕靖安微微用力,沈衍易不与他争执,闻言坐下了,慕靖安又补了一句:“此处近山,草丛树灌里说不好窜出来什么东西,你哪里应付得了?” 沈衍易点头:“是。” 才过了多久他又是一副温驯模样了,慕靖安简直拿他没办法,心里憋着股气无法发泄。 他刚坐下不久,吴甸就进来了,附在慕靖安耳边说了几句话。 慕靖安听后哼笑一声,悠闲的喝了盏茶,又吩咐小二去上几道糕点,必得有玫瑰杏肉软酪。 小儿应了,慕靖安语气散漫:“成,我老子要见我,我去别院一趟。” 他路过夏哲颜:“人我先留在这儿,你照应着点,要不多久我就回来了。” 慕靖安一走,在座对沈衍易的好奇都按捺不住了,即便有所收敛,一个接一个的目光也无法忽视。 他们一时摸不准,眼前的人究竟得是什么样的身份,让慕靖安既能为他拉椅子倒水,又敛着气压制。 伺候和管制矛盾的同时出现在对待一个人的态度上,那就只能是得宠的家里人了,但沈衍易的气质又实在不像,怎么看都是慕靖安欺男霸女。 邵英池瞧着那些起起落落的打量,噗嗤一笑:“殿下也真放心。” 不过只是看两眼,沈衍易疏离冷淡的气场也很赶人,倒是没人敢与他说什么,都只能装作没有沈衍易这个人存在。 沈衍易在这些人中勉强挑出来个能说话的,他走到夏哲颜附近,告诉他:“我去楼下,不走远。” “嗯。”夏哲颜拿出一块银元给他,像是对待要出去玩,同兄长报备的弟弟。 沈衍易本来不想要,但想到这里鬼使神差的接了。 庄子是慕靖安的,自然不接待外客,宽敞的一楼空无一人,只有位管事坐在柜台后面编蒲扇,见到沈衍易在床边小桌坐下,过来上了盏茶。 窗台上慢腾腾挪过来一只小雀儿,哒哒哒不知在啄什么,胖乎乎的很是专注。 沈衍易静悄悄看着,它忽然煽动翅膀,慌不择路的飞起来撞到了窗框,沈衍易捡起来撞晕后两脚朝天的小雀儿,看向在对面落座的夏哲颜。 小雀儿在沈衍易手心渐渐恢复意识,没心没肺的啄着沈衍易的虎口,没啄两下沈衍易手一抖,将却往窗外一送,小雀儿展翅飞走了。 夏哲颜才看见沈衍易手上有一点血,原来是虎口处啄破了。 “你是细皮嫩肉的。”夏哲颜将帕子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你应该见过慕靖安的手,练刀枪剑戟的茧子,换成他的话,鸟肯定啄不破。” “你想说什么?”
第23章 (一更) 夏哲颜淡笑:“我没想说什么,是沈公子一脸深仇大怨。小雀儿要啄慕靖安手心了,我却吃里扒外担忧小雀儿被捏死。” “是你吃里扒外,还是觉得我吃里扒外?”沈衍易不上他的当,手伸到窗外去,端起茶杯泼在自己手上,没拿夏哲颜的帕子,胡乱用自己衣袖擦了擦。 “再说。”沈衍易看他:“我哪里有深仇大怨。” “沈公子风度翩翩。”夏哲颜朝楼梯瞟了一眼:“方才泰然自若,好一个清者自清,矜持有度的端方君子。” “话不投机,不必彼此自说自话,你也不必故弄玄虚。”沈衍易将帕子推回去:“无论是何用意,总之我不吃这套。” 夏哲颜微微低头笑了下,“我以为宁王殿下的心腹中,若有人能理解你几分,也只有我了。” “多谢。”沈衍易看向窗外:“我不需要理解。” 两人都沉默不语,夏哲颜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端起茶壶给自己倒茶,喝净一杯又开口:“方才邵英池支使你做事,看得出你修养很好。” 沈衍易望着远处雾蒙蒙中的黛色山峰:“都以为我要红着眼流着泪,愤而起身大骂权贵,念着士可杀不可辱撞墙自尽了,是不是?” “沈公子。”夏哲颜微不可见的眯了下眼睛,又很快恢复平常:“若是你为我那日在王府书房的态度生气,我…” “我没生气,至少没生你的气。”沈衍易漠然的神色似乎出现一丝裂痕,不过裂痕转瞬即逝,夏哲颜也没来得及看清。 “是我气急败坏,既决定认命,又做不来谄媚讨好。”沈衍易回过头,看见夏哲颜添了茶后,顺带把他的空杯子也添上了。 “你不像是认命的样子。”夏哲颜在沈衍易缓缓对上他目光时勾了勾嘴角:“有些前尘往事,偶尔我也想翻一翻。” 夏哲颜仍然彬彬有礼的微笑:“夏家算武将世家,到了我这辈,也都是见了刀枪比书本亲。” 沈衍易不为所动。 “是不是觉得意外?我看起来并非舞刀弄枪之人。”夏哲颜看向窗外,似在回顾过往:“我父亲妾氏很多,我也是妾氏所出,家里的孩子更多,多到他没精力教养。在他面前自然都是谦和有礼兄友弟恭的样子,如果他能以我的眼睛看看他的儿子们,就会发现自己生了一堆畜-牲。” 沈衍易想起自家的情形,对夏哲颜的话产生了些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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