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壅竟然还活着?”陆奚讶异的问道。 陆管家点点头,“但那时我看见他好像是残疾了,一条腿不怎么灵便。” 说着,陆管家眼神充满了怨恨、又呸了一口,“他那样的人,不要说残疾,就该死在那场瘟疫里才好。” 似乎平复了一会儿心情,他又接着说道,“那时候多亏了夫人,夫人不亏是将门之后,一把长鞭使得气势惊人、让人不得近身,护住了老爷和小少爷的性命,当时夫人都说了,这陆宅我们不要了,那些人既然觉得在陆宅能保住性命就将这府邸给他们。” “其实那时候夫人已经和老将军联络上了,甚至连出城的法子都想好了。”老管家苍老的脸上爬上了悲痛。 “可就在那时候,刘壅说,‘这城里每天都在死人,裹着白布的尸体从每家每户里抬出来,可独独这陆府中人毫发无损,若说这场瘟疫与陆府没有关联,只怕是说不过去!’,还说我们夫人一向看着温柔端庄,如今却凶猛异常,说不定是被什么邪恶的妖怪上了身。” “他们又如何能知道夫人曾经是镇国将军的女儿,只是将军不同意老爷和夫人的婚事才躲来了这个地方,这些年低调行事都是为了能不被将军找到,安稳过日子!” 陆管家说着恨得眼睛都要淌下血来,“那刘壅鼓动一大群城中百姓,说要将夫人抓起来,将她和那身体里的妖怪一同烧死!” “本来夫人全力抵抗,也还真被她杀出一条血路,那刘壅被夫人用鞭子抽到在地,其他人看夫人这般勇猛,已然生了怯意,我们本可就此安然离去,可就在那时……就在那时刘壅的身体上涌现出一阵绿光……” 他突然将手指向了涂楠,“然后那人突然出现在了夫人的面前,伸出手捅穿了夫人和站在他身后的老爷的心脏!” “我费尽所有力气才带着小少爷从威永城逃出来,然后失去了意识……再一睁开眼,我就来到这个地方……” 说着,他神色突然一变,像是此刻突然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物,“少爷,您为什么和那个妖怪穿着相同的喜服?” 他原先是刻意忽视了,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什么地方能让男人同男人举办这么盛大的婚宴,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他瞧着那妖怪望着陆奚的眼神,那种眼神他只在夫人和老爷身上看到过,于是那种惊恐简直是扼住了他的脑仁。 “少爷,您在同他成婚?” “您在同杀了您父母的人成婚?” 那陆管家此刻声音都变了调,他目眦欲裂,紧紧地抓着陆奚的手腕,那力气扣得陆奚生疼。 “少爷,夫人和老爷的尸身我都来不及带出来,被刘壅那厮挂在了城墙上……少爷,他们死得这般凄惨,您千万不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不仁不义的事情啊!” 也不知是情绪太过激动,还是真的太过疲累,那陆管家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这样昏死了过去,只是他的手还紧紧地攥着陆奚的衣袖。 陆奚被这样惨烈的事实重创,再加上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师父的死亡,一瞬间他竟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境之中,他茫然地看着这座大厅之中东倒西歪的红烛,还有那残破不堪的红色锦缎,他想着,今日真的是他的婚事吗?会不会其实从始至终这些事情都是他的臆想,他其实现在仍旧躺在陆府的床上苟延残喘,从来都没有什么师父,也没有涂楠。 怀里陆桑禾的哭声惊醒了他,他近乎麻木地轻轻拍着幼弟的脊背,可那哭声仍旧不得停歇,他无措的看着怀里软绵绵的孩子,全然不得其法。 幸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救星出现在了他身边,一个看着很是苍老、头发花白的男人拍了拍陆奚的肩,疲惫又满布沟壑的脸上露出了一点柔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瓷瓶,对陆奚说道,“他应该是饿了,这是孩童也能喝的琼露,你师父小时候最喜欢喝这个东西。” 看他的衣服是浮图山的样式,陆奚猜测他可能是自己师父的师父,那个浮图山的三长老。 果然,将瓶嘴一对着陆桑禾的小嘴,他马上就抱着嗦了起来,看起来真的是饿狠了。 三长老笑了笑,伸出食指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然后他就转过了身,手起结阵,一圈黄符凌空而起,呈包围之势悬浮在空中。 “我那徒儿虽然不争气、也犯过糊涂,但总归也算是做了许多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这等邪物取他性命,今日若是连我这个师父都不站出来为他讨个公道,日后只怕天下人都要嘲笑我们浮图山的人都是些贪生怕死的鼠辈。” 三长老的衣服在灵力的震动之下鼓动着,他是个符修,画符摆阵是他所长,所以方才疫鬼使出那可怖术法之时,他立时就画下的护身阵,护下了周围人的平安。 可相应的,他也并不擅长正面对敌。 解璃只撇了三长老一眼,就收回了他的目光。 这样一板一眼的老东西,他一年不知道要杀多少个,他们的痛苦与怨怼,吃起来都涩口。 那些黄符化成熊熊的火焰朝解璃的方向飞来,火焰极盛,似乎含着滔天的怒火,火焰之后,三长老两指并拢,口中念念有词,众人突然觉得又干燥又寒冷。 那鹤发老人面前却现行了几把寒冰刃,那刀刃尾随着火焰的方向,以肉眼近乎不可察的速度朝解璃刺去。 解璃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碧绿色的眼睛里竟然有几分厌烦。 在那火焰几乎要燃到头发的一刻,他伸出了手,颇具异域风情的服饰紧窄袖口中突然伸出了一根细细的绿色藤曼,那藤曼细瘦的就像新生的枝桠,看起了弱小又颇为不起眼。 可绿色的藤曼一碰到火焰就突然炸开了,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那些原本凶猛的火舌全部被那泛着绿光枝芽吞噬,一丝不剩,只给那抹浓重的绿添上了一点点焦黑。至于那些紧跟其后的冰刃在这些看着脆弱实则凶狠的植物面前就更加无力,碰到藤曼的一瞬间就直接化成了水。 那枝条并非就此餍足,他就像一条细细地长鞭一般朝三长老的方向舞去,三长老神情凝重,手中快速结阵,一道莹白的护身屏障在身前亮起。 但并不意外,那屏障也十分轻易地碎裂在那细弱的枝叶之下,三长老无法,只能抽出长剑阻挡,距离他近在咫尺的藤曼却绞上了另一把刀。 那刀上覆着一股强大的灵力,其性属阴、寒彻入骨,让人见了都心生惧意。 疫鬼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寒气,他毫不犹豫地就将自己的藤曼收了回来,然后舔了舔舌头,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眼神望着陆奚的那把短刃。 藤曼收回他的衣袖中很快无影无踪,他将自己松散的碎发往耳后捋了捋,然后故作惊讶状说道, “哦?你和涂楠双修过了?他对你可真好,毫不吝啬将灵力共享给你,只怕是将心都掏给你了。” 陆奚听他这样说,身体一震,那从方才一刻起就刻意忽略的人就那样在不远处望着他,脸上皆是无措。 陆奚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的大脑撬开了一丝裂缝。 他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于是脸上出现了一种漠然,他几乎是毫无感情地抬眼看着涂楠,那个才刚刚同他成婚的心上人,问道, “陆伯说的那场瘟疫与你有关吗?” 涂楠果断否认,“我并不知晓,但我绝不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陆奚点点头,这他是相信的,毕竟涂楠又不是什么魔头。 “那……”陆奚觉着喉头干涩,“我爹娘是不是你杀的?” 涂楠摇摇头,“我没有,阿奚,我怎么会想要害死你的爹娘,这些时日,我甚至都没有见……” 涂楠突然停顿了。 不对。 他见过一次。 他脸上疑惑又痛苦。 “不可能的……” 陆奚眼神干涸,“什么不可能?” “在那仙墟之中,最后那重幻境,那两个虚假的人偶突然长了你爹娘的脸……”涂楠越说越慌乱。 “但是不可能的!那些都是幻境,都是假的!” 涂楠摇着头,“我没有杀他们……不是我、不是我……” 陆奚神色迷茫,他对这件事情有点印象,那是涂楠杀了少年之后,整个幻境崩塌,他那时候好似昏迷过去了,但是在昏迷之前却确实看见了他的爹娘。 可问题是,他们如何能在离威永城千里之外的鸣鹤谷仙墟中看见他的父母呢? “呵!” 那碧眼男人突然笑出了声,他捂住了嘴,然后强行将自己那满是愉悦的神色转变为了痛心疾首的模样。 但见涂楠他们死死地盯着他,他马上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说着,他突然叹了口气,“唉,我也是一片好心的。” “你们知道的,我总是吃不饱,一直饿着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我想像威永城这样繁华的地方总能让我饱食一顿吧,于是我就散播了瘟疫。” “确实,那阵子吃得勉强算是不错吧。”解璃舔了舔唇角。 “只是没想到陆府被人布下了守护阵法,然后就发生了刚刚那个老头说的事情了,”他强行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涂楠,虽然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但看在你把那么珍稀宝贵的狐狸尾巴都送给我的份上,我是真的把你当友人看待的,所以我一直都很关心你,甚至也很关心你的这个小道侣。” “那时候,我看见你这个小道侣的父母有危险,我马上就用了秘术,想将你传送过来,救下他们的性命,当然,那时候要是没有你这条尾巴,我也没办法从那么远的地方把你弄过来。” “可谁曾想,你一到陆府,就杀了你这道侣的父母。”那疫鬼一脸惋惜的模样,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好心办了错事。 “你看看,这事情闹得……” 说着,那疫鬼还将尾巴拿了出来,颇为可惜地把玩、抚摸了一番,但他似乎也是对那手感极好地尾巴爱不释手,脸上很快就一丝愧疚都没无,显露出了一点纯粹的兴味和恶意。 陆奚听完这疫鬼说的话,低下头沉默了好久。 涂楠走到了陆奚身边,想触碰他的手臂,这回是真的被陆奚给推开了。 “阿奚……”涂楠的声音变得沙哑又恐慌。 陆奚这时候突然抬起来了头,木然地看着涂楠许久,然后轻声说道, “他说得都是真的……对吗?” 涂楠第一次看见陆奚这样的眼神,除了麻木和痛苦之外什么都没有,那里既没有对他的怨恨,自然,也没有了对他的爱意。 于是涂楠一丝一毫也不敢欺骗陆奚,尽管很艰难,他却也只能回答道,“应该是真的……我确实曾经见过那种秘术,只是需要用极为强大的灵力才能成功,以及还需要被传送对象的血肉……这些条件,他都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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