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声音嘶哑,眼眶全红,掏了一锭金子放在顾十四的手上。 “拿着这个,去给星风扯一套漂亮体面点的衣服,再去买一口好棺材。” 顾十四整个人狠狠抖了一下。 齐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去吧。” 顾十四回头看了一眼肖祁寒。 男人站的笔直,面孔平静,不,应该是死寂。 一双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只剩下了空洞和茫然。 顾十四攥紧了那枚金子,艰难的应了一声。 阿福扑在龙澈的怀里,止不住放声大哭。 肖祁寒好似被这哭声惊醒,摇摇头:“怎么会……他还睁着眼睛看我呢。” 齐老嘶哑的笑了笑:“这就叫死不瞑目吧。” 肖祁寒整个人一激。 这才踉踉跄跄的往屋子里走。 沈星风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 面色青白。 眼睛已经合上了。 肖祁寒小心翼翼坐上床,缓缓的把他抱了起来。 被子从沈星风的肩膀滑落,沈星风的脑袋软绵绵的耷拉在肖祁寒的肩膀上。 肖祁寒按住他的后脑,亲吻他的头发。 他只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因此恨不得把沈星风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星风,过奈何桥的时候,记得要喝孟婆汤啊。” 他这一辈子太苦太苦,来生定要忘却一切,托生个平凡的家庭。 成婚生子,儿孙满堂。 而这辈子的事,还有他呢。 顾十四带着衣服回来了,新买的棺材,也被人送到了院子里。 肖祁寒亲手替沈星风换上了蓝色的锦衣,给他梳好头发,把一枚如意珍珠手环轻轻地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手腕处的空洞的伤口刺的肖祁寒眼睛赤红,他吻了吻沈星风的手,然后把他塞进袖子中。 临近中午,肖祁寒才抱着沈星风从屋里走了出来。 阿福早已哭晕过去了。 肖祁寒面色肃冷,把沈星风轻轻的放进那口棺材里。 他解下腰间的一颗夜明珠,也一并放了进去:“别怕黑,星风。” 龙澈走过来,把御心递给肖祁寒。 肖祁寒接过,鼻子酸疼。 “星风,把御心留给我……好不好?” “罢了,你一定会生气的。” 肖祁寒轻轻的把御心放在了沈星风的胸前。 “路上有人欺负你,你就用御心揍他。” 他扶着棺材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沈星风,转身:“合棺吧。” 顾十四和龙澈皆是泪流满面的把棺材盖一点点的往上推。 棺盖遮挡住艳阳,将沈星风的脸一寸寸的淹没在了黑暗里。 顾十四大喘气,扭头问肖祁寒,“葬在哪?”
第61章 驾崩 沈星风葬在磨山。 这里有他的父母和亲人。 当年,沈家出事后,肖祁寒托人将二老和沈楚吟的的尸首送了出来,随后在这里下葬。 当时新王朝刚刚建立,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这个一手扶持了新君即位的大功臣,因而下葬的过程很匆忙,肖祁寒甚至不敢给他们立碑。 沈星风的墓就安置在他长姐沈楚吟身边。 无名无姓,一座孤坟,埋葬着这个京城曾经最耀眼的少年。 肖祁寒让所有人回去了,而后他一个人坐在沈星风的墓前,从最贴近胸口的位置处,缓缓的掏出一个荷包来。 荷包里,装着沈星风亲手剪下来的一缕头发。 是他曾经用心编织与他的平安符。 他一直都戴着,从未离身。 肖祁寒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发丝,放在鼻尖轻轻地嗅了两下。 而后他从腰间抽出匕首,挑起自己发尾的一缕黑发,轻轻割下,然后用那条红绳与沈星风的头发绑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肖祁寒声音被冷风吹的嘶哑而又破碎。 头顶的乌鸦尖叫着扑腾翅膀飞过。 肖祁寒抬头看了看,而后无奈的笑了两声,“你不愿……是吗?” 乌鸦的鸣叫似乎更加凄厉狠绝。 肖祁寒攥紧了那结发,掌心被掐的热辣辣的疼,而后才一点点的摊开掌心,把自己的头发又摘了下来。 然后他用一根火折子,点燃了沈星风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 他不配拥有东西去怀念他。 星风走时,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说,他厌恶极了自己,也恨透了自己。 头发在火光里一点点的萎缩,消失成灰。 夜幕低垂,肖祁寒又在墓前说了许多的话,然后才被明阑找到。 “主子。” 肖祁寒回头看了他一眼,面色平静:“都调查清楚了?” “调查清楚了,是太子的余党。他们从一开始,兴许就没想让星风公子活。” 肖祁寒的眼底微微的晃了晃。 他居然让星风进了一个必死的局。 肺部涌上一阵刺痒的疼痛,肖祁寒弓着腰,剧烈的咳嗽,身体咳的一震一震的,心脏都要是裂岁开。 明阑上前,把手里的披风给肖祁寒披上。皱眉;“主子,要怎么办?” “交给允应慎办,告诉他巡海图现在在哪里。你告诉他,所有的功劳我都不要,他爱去皇帝面前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 肖祁寒又是咳了两下,站直了身体,“把那群杀了他的人活着送到我面前。” …… 明阑带着肖祁寒的话,当天夜里便去拜访了吟苏亲王府。 管家一脸为难的把明阑带去正殿。 “王爷现在有些不便……” 明阑:“小人在这里等王爷,等王爷什么时候方便了,小人再去见他。” 管家让人给明阑上了茶。 管家一走,明阑便溜上了屋顶,夜色暗沉,对暗卫来说是最好的伪装。 他逛遍了小半个王府,找到了允应慎的卧房。 院子里跪满了丫头和婆子。 众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亮着灯火的房间里,咒骂声混着花瓶,碗碟的摔打声不绝于耳。 “允应慎!你他娘的……有本事你就打断老子的腿,不然老子迟早要跑……你个王八蛋,滚!” “滚!别碰老子,你个畜生,我嫌你恶心!” 后面的声音就变得有些不堪入耳了。 乔熠矜的哭声起初很大,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极小极小的呻吟。 明阑挑了挑眉。 总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似曾相识。 约莫一个多时辰,允应慎才散着头发略略粗喘着从屋里走了出来。 明阑正要折身回去。 允应慎却已经迈着步子经过他的廊下。 “暗卫所现在还教人偷听别人办事吗?” 明阑肩膀一僵,不过没犹豫多久,他便翻身落了地,跪在允应慎的面前,恭恭敬敬道:“满院子的人都听得到,怎么到明阑这里,就成了偷听呢?” 允应慎接过侍从递来的衣服,顺手披上,打量了明阑一眼:“怎么,肖祁寒自己没本事护住自己的人,要你把气撒在本王身上?” 明阑一愣,旋即道:“明阑不敢。” “敢也好,不敢也罢。”允应慎往前走了两步,低头扫了明阑一眼,“沈星风死了的事情,我不希望被矜儿知道,明白吗?” 明阑点头:“自然。” 允应慎弯了弯唇:“你先去正殿等本王,本王梳洗后即刻便来。” …… 大齐六年三月初七,肖祁寒大婚,迎沉钧为妻。 万民同庆。 大婚第二天,肖祁寒携沉钧进宫给皇帝和新任皇后谢恩。 万壑帝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龙塌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允修明正在床边,寸步不离的侍奉。 见到肖祁寒,他快速走过来。 “宁渊候可有什么要事禀报?” 肖祁寒态度谦逊:“只是带钧儿来谢恩。” 沉钧对允修明施了一礼:“见过太子。” 允修明笑,“都说当初你娶那左氏,是不情不愿的,如今终于娶得心上人,该得偿所愿了吧?” 肖祁寒眼底微凉,他点头,“是啊,得偿所愿。” 沉钧握紧了肖祁寒的手。 允修明还要照顾皇帝,肖祁寒不便久待,只在外门拉着沉钧给皇帝磕了三个头,便要走。 允修明又匆匆跑了出来。 “祁寒。有件事要要说给你听听。” 他看了一眼沉钧。 沉钧识趣的退到了一边去。 肖祁寒问:“太子请说。” “前太子的余党盗取了巡海图,已经尽数被吟苏亲王拿下了。吟苏亲王上书请示父皇,只是父皇这种情况……“ 肖祁寒笑:“殿下是太子,陛下既然病重,有些事情太子拿主意即可。朝中之人拥护前太子的人不少,殿下切记不要夜长梦多。” 允修明若有所思。 肖祁寒带着沉钧走了。 沉钧不解:“刚刚为什么要磕三个头。” 肖祁寒笑:“因为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沉钧似懂非懂,又问:“你昨晚去了哪?我等了你很久。” 新婚夜,肖祁寒一夜未归,黎明时分,他苏醒才见肖祁寒睡在自己身边,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 肖祁寒解释:“喝多了,便在书房歇下了,钧儿要是不相信,找书房的下人问问便可。” 沉钧有些不好意思:“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你是我夫君。” 肖祁寒握着沉钧的手,出宫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肖祁寒温柔的把沉钧扶上去,皱眉,“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 “什么梦?” “我梦到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哭着对我说,还我命来。” 肖祁寒面色苍白。 沉钧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沈……” 算起来,他是因为自己死的,肖祁寒和他都有脱不了的干系,难道是沈星风索命来了? 肖祁寒满脸的疲倦,“我找了个大师,待会儿让他看看。” 沉钧后怕的点点头,“好。” 回到侯府,请来的大师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一番施法后,大师声音嘶哑低沉的开了口。 “禀侯爷,夫人,这府里的确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住了。” 沉钧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可是沈星风?” 大师声音愈加低沉,神神秘秘:“老道不知这沈星风是何许人也,但听名字,应该是个男人?可夫人府里的这个冤魂,乃一女子,和一幼儿。” 明阑在一旁插嘴:“莫不是夫人和世子?” 沉钧也知道肖祁寒的上一任夫人。 听说在生产时,难产去世了。 他问那大师:“可有办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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