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他们在城外的山脚下的村庄里,遇见了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奄奄一息,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一样。 他被另外一个长相妩媚风情的男人用大棉袄裹得严严实实。 他和卫轩觉得有趣,便跑过去与他们搭话。 就连那句“昨夜星辰昨夜风”,也是从那奄奄一息的少年嘴里听到的。 他当时在想,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听的名字,比他爹给他取的狗蛋好听千百万倍。 从那以后,他便以沈星风自居,没想到,倒是撞了大运,被接到了宁渊侯府过上了不愁吃喝的日子。 卫轩拖着下巴:“你说,侯爷要找的人,是不是他呀?” 狗蛋又哼了两声,“反正他都要死了,说不定都已经死了,是不是他又有什么要紧的?” 卫轩:“狗蛋,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侯爷了吧?可是侯爷不爱你啊。” 狗蛋不悦:“他现在不爱,又不代表以后不爱,反正他喜欢沈星风,我现在叫沈星风,等我变成了沈星风,他自然就会爱上我了。” “那要是沈星风没死,回来了呢?”
第64章 我梦见了你 狗蛋冷哼:“那他还得回得来才行,且不说那个人是不是侯爷要找的那个沈星风,就算是,他那病病殃殃的样子,指不定早就死了在路边被狗吃了。” 卫轩撇撇嘴,什么也没说。 …… 肖祁寒出兵三个月,大齐军节节败退,金兵来势汹汹,一度打到齐国的边界。 大齐国一时间人心惶惶。 平民百姓对哪家当皇帝并不关心,只知道一打仗,就免不了要死人,要征收粮食做军饷。 北疆接连战败的消息,给所有人心头埋了一层深深的阴影。 一时间,谣言四起。 更有人说,肖祁寒在北疆受了重伤,正是因为部队没有将领,群龙无首,才被金兵逼的如此狼狈。 大齐六年冬。 皇帝允修明派抚平大将军宁远带精兵三万前往北疆支援肖祁寒。 一月后,前方传来战报。 抚平将军宁远被遭敌军伏袭,重伤不治。 皇帝大惊,召集群臣商议。 文武百官在勤政殿的内殿里,吵吵嚷嚷了一个下午,大将军于睿主动请缨,表示愿率兵马十万,赶往北疆。 有文臣质疑:“于将军年事已高,怎可率兵打仗?臣以为不可。” 于睿冷笑,“昔有黄忠宝刀未老,老臣有何不可?且我大齐国正当用人之际,尔等只会在这逞口舌之快,究竟有何居心?若张太傅觉得老臣无能,那张太傅可愿率兵前往北疆?” 张太傅的脸僵了。 赫赫威名的抚平大将军都命丧与北疆,大齐国的战神肖祁寒也是节节败退,他一个文臣,如何领兵打仗? 张太傅深吸了口气:“老臣只是为于将军考虑而已。” 于睿又是冷笑,“张太傅,老臣记得,令郎正在秋山营当统领,都说虎父无犬子,不如就让令郎跟着老臣一起去,有令郎在旁,这张硬仗,定是能拿下来了。” 张太傅老来得子,就那么一个儿子,怎舍得送去北疆去过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他当即就给皇帝跪下了。 “陛下,小儿年幼,实在担不起这个重责,陛下明鉴!” 允修明被群臣吵了一下午,脑子都快炸了。 脸色阴沉的一拍桌子,“都给朕住嘴!” 满殿的人纷纷跪了一地。 允修明看向人群里唯一站着的那个,语气放的尊敬几分:“皇叔,此事你怎么以为?” 允应慎轻笑:“于将军身经百战,臣以为,是最合适的人选。” 允应慎的话在朝廷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皇帝年轻,又刚登基不久,许多国事还不甚熟悉,对这位皇叔相当尊敬。 见允应慎开了口,皇帝心里立刻有了决定。 …… 三日后,于睿率十万精锐骑兵,快马加鞭赶往北疆与肖祁寒汇合。 这已经是京城,能调走的最后的军队了。 大军出城的第七日。 乌泱泱的两万军马一夜之间包围整座皇城。 皇帝被人从梦里叫醒,外面已然是火光冲天。 他面色焦急,身边的妃子已经吓得流出眼泪。 皇帝大喊,“来人,出什么事了?” 太监从门外跌跌撞撞扑过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声音哆嗦:“启禀陛下,打……打过来了!” “什么打过来了?” “太子……前太子的余孽……还有六皇子他打过来了!” “胡说八道!允修睿早死了!” 太监磕磕绊绊:“是真的!陛下!不少人亲眼看到是六皇子!现在敌军已经达到了城门口了!” 皇帝这才脸色大变,“御林军呢?” “三千御林军已在城门口,可是,可是……” 仅靠着皇城里那三千御林军,哪里抵得过允修睿带来的数万军马。 “快点叫于睿回来!” “已经去叫了,只是……于将军要赶回来,还需要数日,倒是东马营的一万将士正赶在护驾。” 外面的厮杀声不绝于耳,“轰轰轰——”的撞击,似是外面的叛军把门撞击开一般。 皇帝被大臣簇拥着仓皇逃跑。 叛军和齐军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厮杀,第七日叛军终于破开城门,鱼贯而入,富丽堂皇的皇宫里到处都是燃起的烽烟,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 午后,于睿带着部队终于赶到。 十万部队,轻轻松松虏获叛军,就地诛杀。 皇帝的寝殿里,哀嚎声声震天。 皇后跪在床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你怎么狠心,丢下妾身去了啊……” 叛军闯入皇宫的当天,便将皇帝吊死在了城墙上,于睿赶回来时,早就为时已晚。 皇帝死了,齐国的大臣乱成一锅粥,一边忙着处理叛军孽党,一边吵吵着立新君。 允应慎身穿一身白色国丧服,缓缓的站了出来。 他站在正殿的玉白色石阶上,冷艳看着吵作一团的大臣,扬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膝下只有一子,该拥立为新帝。” 群臣哗然。 允修明只有一个皇子,乃李妃所出,今年只有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连字都认不全。 “大皇子只有六岁!” 允应慎冷笑,眼神锋锐的盯着那个人道:“别说六岁了,就是只有一岁,那也是大齐国名正言顺的储君!怎么,难不成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坐上这位置的人?” 那人被允应慎呛的没话说。 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谁敢往这罪名上撞? 在允应慎的命令下,年幼的大皇子,只有六岁的允容被换上了黄袍,被太监抱上了龙椅。 小皇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龙椅上哭着要找母妃。 群臣对着这个年幼的小皇帝束手无策,却又不能指责。 于睿在一片乱哄哄中跪了下去,“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陛下已经登基,但因陛下实在年幼,还请王爷亲政,辅佐幼帝。” 允应慎笑了笑:“于将军就不要为难了本王了,本王一向不喜欢管这些事。” 于睿正色道,“北疆战事吃紧,京中叛乱为平,还请王爷以大齐为重!” 说完,他便俯身,磕了三个头。 满殿的大臣纷纷跟着一起跪下,“请王爷佐政!” 允应慎面色平静,目光扫了一眼群众,似乎妥协了:“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念及陛下年幼,本王就暂且代为处理国事。” “王爷圣明!” …… 北疆。 明阑拿着一封加急信件,匆匆的进了肖祁寒的营帐内。 “侯爷,宫里的事……成了。” 肖祁寒放下笔,接过明阑递来的信件,快速扫了一眼,旋即将信纸放在灯火下燃尽。 “明阑。” “在。” “通知金国,让他们退兵。” “是。” …… 肖祁寒赶回京城,已经是第二年的春日。 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回来,宁渊侯府一切如旧。 沉钧一早便在侯府门口等着肖祁寒。 “祁寒,你终于回来了。” 肖祁寒站在侯府的大门口,整个侯府的人好似都跑了出来迎接这侯府的主人归来。 他立在原处,目光缓缓的在人群里扫过。 似乎是在找什么。 一遍遍的仔细的看着。 “祁寒,你在看什么?” 肖祁寒回过神,掩盖住眼底的那一抹失望和孤独,“我还要进宫,等晚些回来再来看你。” 沉钧点点头:“好。” 肖祁寒换了一套衣服,带着明阑出了侯府。 明阑见他骑着马,往皇宫的反方向走,皱眉:“侯爷,不去宫里吗?” “去见那六岁的小孩?”肖祁寒勾唇,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 他夹着马腹,快速朝着磨山奔去。 肖祁寒下马,匆匆走到一块墓碑前,蹲下身,目光温和,伸手抚了抚它。 他长眠于此,已一年有余。 沈星风的墓似乎从来没有人祭拜过,周围生了些杂草,肖祁寒一点点的用手除去墓前的杂草。 明阑皱眉:“主子,这种事属下来做吧?” 肖祁寒皱眉格挡开明阑的手,“你先回去。” 明阑皱皱眉,最终转身走了。 肖祁寒一点点的除去杂草,用帕子擦了擦墓碑。 他这才盘膝坐下,那在北疆的风沙里被浸染了太久的嗓子,变得愈加沙哑和低沉:“星风,我回来了。” “你知道吗?允修明死了。” 肖祁寒的眼睛泛红:“当年,就是他下令,把碎瑶卖了人……我没忘,我都记着呢,我帮你和碎瑶报仇了。” 周遭安安静静,吹惯了北疆混着砂砾的风,京城平静温暖的春风倒叫他有些不适应起来。 肖祁寒伸手,从那无名无姓的碑石上一点点抚过。 眼底全是密密麻麻的红丝:“昨晚我梦见了你,你一身红色的嫁衣,漂亮极了……”肖祁寒哽咽,“好不想醒过来啊,偷偷告诉你,梦醒的时候,我都哭了……” 肖祁寒一点点的将脑袋抵在了那冰冷的墓碑上,一股浓浓的酸意顺着心脏蔓延开来,身体里的那个黑洞,无时不刻的吞噬着他,他咬紧了牙齿,忍住哭泣的冲动,喉咙间溢出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 …… 扬州。 清泉镇。 温觉一瘸一拐的回了破旧的土地庙。 “沈星风?” 地上的少年满满的爬起来,看着他走路怪异的样子:“温觉,你又去找男人了?” 温觉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走到他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油纸包着的烧饼,塞给沈星风:“今天的客人很大方呐,给了我二两银子啊呢,他说以后我还会找我,咱们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至少不用住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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