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目送她离去,在心里轻轻嗤笑一声,哪儿来的什么妹妹呢? 她得叫一声闵大人。 床上一片凌乱,冬日的厚被褥早就撤下了,地龙热腾腾地烤着,如今用的都是轻薄的素色蚕丝锦被。 梁长宁将闵疏的发丝往后撩,盯着他痛苦的脸。 那当真是写着痛苦,看不出一点试图反抗的隐忍。 他微微叹口气,颇为惋惜:“怎么从前文沉就没想着找人教你武功?再不济也练练实实在在的拳脚功夫,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弱不禁风的,随便玩玩儿就哭得一塌糊涂了。” 闵疏抬起眼看梁长宁,笑得发颤:“王爷此话差矣,我要是会武功,又怎么会……被王爷捉住呢?” “差点忘了,你做事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梁长宁一只手状似无意地搭在他的颈间。 那处的皮肉随着高昂的脖颈而紧绷,粘腻的汗液丝滑如锦帛,脉搏在梁长宁的指下跳动,确实是没有一点内力波动的起伏,连带着脉搏都无比正常。 脉象虚浮,吐气不稳,似大病缠身慢毒入体,确实不像是有武功的样子。 梁长宁慢悠悠地上下一起施加力道,闵疏忍住惨叫,只是虚弱地笑:“王爷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我,何必让我白白遭罪呢?” 汗水从他额头滑落,他疼得发麻,下半身死死绞住梁长宁,已然是痛得麻木了。 梁长宁衣衫完好,闵疏乱得一塌糊涂。 身下的床好像是私牢的泥地,冷得闵疏骨头都在疼。 “上次你去西街胭脂铺……”梁长宁感受到闵疏突兀而微弱的收缩,似笑非笑地故意顿了顿:“……买的那盒香膏,还没用过呢。” 闵疏一双潮湿的眸子里光华流转,他费力地抬起头,后腰弯出一道诱人的弧度,陷下去的锁骨窝里头盛了一汪晶莹的汗,仿若琼浆玉液。 他就着这个姿势勾住梁长宁的脖子,把他朝着自己拉下来。 梁长宁从没见过这样主动的闵疏,下腹的火骤然高涨,当即就冲了上来。 闵疏痛得说不出话,声音细若蚊呐:“王爷……王爷是怕我死在这里吗?” 梁长宁愣了一下,闵疏已然力气用尽,噗通一声,跌回枕上,歪头昏去了。 久久之后,梁长宁才抽身离开,唤人来清洗善后。 明月高悬。 入冬之后,天色就黑得早,各殿常常要点满了灯才能用饭。 不过今日安鸾殿不同往日那般亮如白昼,只是点了几盏小烛,光亮堪堪盖过了火炉。 外头的大雪一直没停过,寒风冷得刺骨,暮秋在外头等了太久,炉子上的粥都煮干了。 她只好再去膳房换了一碗,一并挑了些好入口的小菜,用托盘装着,好生送进了安鸾殿。 梁长宁正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系腰带。 屋子里的寝具都换了,闵疏缩紧被子深处,毫无意识地昏沉睡去。 “奴婢端了膳房做的香菇乌鸡粥,还有笋干做的小咸菜。”暮秋低着头,眼睛落在地面上。 “罢了,先搁着。”梁长宁摆摆手,“别把他叫起来了,等他醒了再传膳,香菇和乌鸡好像是发物?换个清淡的来。” 暮秋没想到这层,立刻就应下了。 梁长宁挥退屋子里的一众丫鬟仆人,等人都撤下之后,才抬手端起茶来。
第13章 查探 天已经大黑,屋子里光线昏暗,一道人影轻飘飘落下,正是张俭。 “西街八百七十间铺子和三百间屋舍已经查完了,除了茂阁老的小私塾,那日晚上并无异样。” 梁长宁端茶的手顿了顿,“老师的私塾?” 张俭颔首:“是,打更人说那日好似看见有人进了胭脂铺后头的小私塾,只是他没看清楚脸。” 梁长宁眯着眼睛,目光不定:“问过老师吗,他老人家怎么说?” 张俭嗯了一声:“问过,茂阁老说,那日是他和学生约好相见的日子,说是这个学生每月这个时候都会去看他,我问阁老那学生叫什么名名字,可有画像,茂阁老却不愿多说,只叫我不要再管。茂阁老定然没有问题,想来……怕是我们查错了方向。” “那就派人暗地里守着,若是之后这个学生还会去,就看看这个学生长什么样子,记得派个会丹青的暗卫。” 张俭记住了,又道:“属下还借着查逃犯的名头,查了一遍丞相府,事后丞相府有个小厮给王妃报信去了,要不要……” “不必,先留着。”梁长宁沉吟片刻,“还查到什么了?” 张俭又道:“查不到闵大人进丞相府的途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的府,只是知道闵大人没上过学堂,才学却不错……,至于武功射箭,那确实是一点也不会。” 梁长宁把茶放回桌子上,摩挲着玉扳指,过了片刻道:“先别查西街了,着重查闵疏的来处,他这样的人,不太可能会乖乖听命于文沉,没见着文画扇他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吗?” “必然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文沉手里了,再不济也得有什么值得闵疏给他卖命的东西。” 张俭点头。 梁长宁又说:“先摸一道丞相府周边,看看能不能查到点什么,他不可能没上过学堂,必然有人教导他,他不是池中之物,也不是圣人返世,不可能这是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是。”张俭点头,说:“只是文沉把他藏得深,丞相府的下人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查起来或许要废一番力气。” 梁长宁挥退张俭,挑起帘子迈入内室。 床帐随着他带进来的风动了动,露出里头一点春色来。 少年好像在做什么噩梦,苍白的脸色泛出青紫,在眼下汇聚成浓重的一坨。 梁长宁坐在床边,盯着他这张熟睡的脸看了半天,才不自觉低声道:“……揣着这么多秘密,果然睡不好觉。” 闵疏像是在睡梦中听见他这一句话,眼睫抖了抖,不自觉地朝内侧缩。 他这样子像是一只躲避猎人的胆战心惊的小鹿,即便是昏睡着,也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藏起来。 梁长宁低笑了一声,伸出长臂把闵疏揽进自己怀里。闵疏轻轻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又贴着他的胸膛睡熟了。 梁长宁伸出食指,摩挲了一下闵疏的脸颊。 如果闵疏胆敢暗通曲款,两头报信,要怎么办? 梁长宁收回手,握住闵疏的右手。 他把闵疏紧握的拳头掰开,从指尖细细摸下去,然后又从手腕倒回来,不放过任何一处肌肤。 闵疏的手纤长白皙,骨节微微凸起,放松的时候并不太明显。唯一能让人明显能感觉到的,是他指腹的薄茧。 那茧子的位置并不难辨,叫人一摸就知道不可能是习武留下的茧。 他确确实实是不懂武功,不会射箭的。 偏偏这么一个人,第一次射箭,就能用一把松了弦的长弓和一支毛糙的鹰羽箭,在逆风里一击即中。 梁长宁垂下眸子,心里毫不在意地想:他这么个小东西,其实死了也就死了。 他梁长宁要什么美人没有,要什么幕僚得不到? 若闵疏胆敢吃里扒外,两面三刀,不为己用…… 梁长宁捏住闵疏的下巴,把他的脸从自己怀里掰正。 ——那就打断经脉锁起来,免得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夜幕沉沉,大理寺侧门一辆马车飞快驶出,丞相府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文画扇窗前。 孤灯摇晃,文画扇披上白毛大裘,疾步往安鸾殿走。 她的丫鬟撑着伞追赶她,低声道:“娘娘,王爷此刻怕是已经睡下了……” 伞遮不住大雪,文画扇顾不得许多,疾步变为慢跑。 转眼就到了安鸾殿,文画扇没理会身后丫鬟的劝阻,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暮秋。“暮秋姑娘,王爷可曾办完要事了?若是得空,烦请通传一声。” 暮秋知道梁长宁此刻正闲着,更何况文画扇白日已经来过一次,如今晚上再来,莫不是真有要紧事。 她福身道:“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通传。” 梁长宁撑在案几上,面前放着一张大梁的舆图。 暗卫就站在他身后,低声道:“……文沉怕是也没想到郑思会死,张俭大人借着抓逃犯的名义搜查了丞相府,偷摸出了十几封信件出来。如今宫门未开,这事明日一早就能传到宫里。” 梁长宁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就听门被扣响了两声,暮秋的声音底底传来:“王爷,王妃求见。” 梁长宁哼了一声:“消息倒是灵通,叫她进来吧。” 暗卫无声退去,文画扇刚好推门进来。 梁长宁抬头看了眼文画扇,“夜深露重,爱妃是有什么要紧事?” 文画扇跪在地上行礼,目光悄然地打量了一番屋内。 她几乎没怎么来过安鸾殿,就连大婚当日,她也是被抬到自己的寝殿里去的。 她膝盖下是柔软厚实的地毯,重重纱帘被红绳系起来,能一眼望进内室去。 红烛摇晃,平添了几分暧昧,最内里的床被帏帐遮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有人睡在里头。 文画扇悄悄咬牙,能承欢后在安鸾殿酣然入睡,可见荣宠之深! 此女若是不除,今后必成大患! 文画扇目光下移,余光瞥见内室屏风旁的摆得整齐的一双鞋,鞋面干净素雅,没有绣花缀珠,不像是寻常深闺女人的鞋…… “爱妃?”梁长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爱妃今夜匆匆而来,就是为了参观我这屋子的?” 文画扇回过神来,哂笑道:“王爷打趣妾身呢,妾身今日确是有要事相告。” 梁长宁抬手让她起来,暮秋端上茶把文画扇扶下坐好了,才退下去。 文画扇道:“郑思死了,王爷怕是也有所耳闻,大理寺寺卿郑思是妾身父亲提拔上去的,没想到父亲识人不清,竟然被他盗走了信物。郑思无诏调兵,置我父亲于不仁,置皇上于不义。” 梁长宁听着她这番说辞,颇有兴趣道:“哦,是吗?那看来这郑思果然是个奸吝小人,有悖君恩啊。” 文画扇抽出手帕来,故作伤心,“父亲识人不清,无可推责,只是郑思还没进大理寺就死了,实在是可疑!即便有心要查出个水落石出,也无从下手了,妾身深居后院,又日夜担忧父亲,因此前日写了信给父亲。” 这事梁长宁知道,他不仅知道,还是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不外乎是些没脑子的谋划、没抓到点上的通风报信,还有闵疏的一点近况。 梁长宁往后一靠,笑道:“爱妃忠孝两全,丞相一定深感欣慰。” 他绕来绕去,就是不接文画扇的话茬子,任由她唱独角戏。 文画扇只能一个人唱下去:“可是今日收到父亲的回信……说是郑思虽然已死,大理寺却在他的府上搜出些信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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