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贺云峥说过,不讨厌他,那他就姑且认为他们是朋友吧。
“唉……”萧崇烨无奈叹气,见商无惑没有走的意思,便说道:“你在这守着吧,有事传唤宫人即可,我得想想要怎么应付朝上那帮老家伙了,还有国师那边,也得有个答复……”
前朝旧部藏着的秘密,将军为救琼崃宗宗主当街纵马怒闯宫门……不论哪一件都够人头疼了。
商无惑起身冲着萧崇烨行了大礼,什么也没说,萧崇烨也只是摆摆手,便离开了。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有些感谢的话,无需多言。
……
等到偏殿内只剩下贺云峥和商无惑后,商无惑浸湿了帕子,一点一点仔细地帮贺云峥擦去脸上的血污。
他很少这么近距离地看清贺云峥的脸,比他印象中的还要矜贵,只是少了那讥讽的神情,反倒是不适应了。
“快点醒过来吧,穆尧青已经下了天牢,就等着提审了,你不是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吗?我欠你的报酬还没给呢,你可不能让我赖账啊……”
白日里贺云峥的情况还算是稳定,期间楚太医派药童来送过两次药,一次是用来应急的药,叮嘱商无惑若是贺云峥状况不对,就想办法给贺云峥服下,关键时刻能在鬼门关拉上一把,商无惑当然是希望这药用不上。
第二次送来的,是一碗浓黑的药汤,光是端在手里,商无惑都闻到那股子刺鼻的药味了,这得多苦啊……
“将军……”
送药来的药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伸手想要拿回药碗给床上的病人喂药,但看商无惑那一脸阴沉的模样,药童又不敢开口把药碗要回来……
商无惑看出那药童的纠结,皱眉道:“我来喂,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那药童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堂堂大将军,要给人喂药?
“……楚太医叮嘱,这碗药一定要全都服下,其他的没有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商无惑挥挥手示意人出去把门关上,然后便端着药碗坐到床边。
从前在军营时,商无惑也不是没看过军医照顾重伤的将士,深知昏迷中的人根本喂不进去药,他们一向都是找一根中空的细管,然后将药硬灌进去,虽然有些粗暴,但相比之下还是命重要。
只是那粗鲁的方法,实在不适合床榻上的人……
于是,商无惑十分干脆地一口闷了碗里的药汤,轻轻托起贺云峥的头,对着那人冰冷的薄唇便将药汤尽数喂了进去。
难捱的苦涩在口中漫开,商无惑却没看出贺云峥有任何反应,哪怕是皱一皱眉头都没有。
喂了药,商无惑就靠在床边守着,可能是那药起了作用,贺云峥的手没有先前那么凉了,起码摸着像是活人的温度。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入夜,商无惑刚点燃了偏殿里的烛火,就听床榻上传来一声极为隐忍的闷哼,急忙跑了过去。
“贺云峥?”
商无惑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贺云峥无意识地用手死死地抓着心口的衣服,面露痛苦之色,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就连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
“贺……贺云峥?”
商无惑有些无措,他根本不敢乱动,当即便冲出去打算找楚太医。
可他刚到门口便察觉到一丝异常,眉头一皱,迅速躲到了柱子后方,紧跟着几根淬了毒的钢针便从窗□□入,噔噔两声插进柱子里。
商无惑眼底涌起暴虐之色,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
砰——
突然,一道黑影从后方破窗而入,手中长剑直指床榻上的贺云峥!
商无惑瞳孔一缩,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甩了出去,噗呲一声穿透那黑衣人的脖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溅了半边床榻。
嗖嗖嗖——
外面数道人影闪过,商无惑哪还敢将贺云峥独自留下,当即冲回去一脚踹开黑衣人的尸体,抢过那人手里的剑,警惕地护在床榻前。
听着贺云峥愈发急促的呼吸声,商无惑急得直冒汗。
可外面的那些家伙似乎笃定了商无惑不会离开,也不攻进来,就一个劲儿地往屋内放冷箭,还偏偏都对准了床榻的方向。
这让商无惑如何不明白,这帮人就是冲着贺云峥的命来的!
但这可是天子脚下,宫里的禁军和暗卫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半天都没人来!?
冷箭愈发密集,商无惑想要带人离开这个位置,却根本腾不出手,数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心里惦记着床上那人的状况,一不留神,商无惑就漏了一支冷箭,眼看着便要刺入肩膀,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已然来不及躲闪。
就在商无惑准备硬抗一下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陡然出现,牢牢攥住了箭身,箭头在距离肩膀不到半寸的位置堪堪停下。
“商将军,留神啊……”
贺云峥强撑着站稳,因着方才起得太快,眼前还一阵阵的泛黑,但耳朵却依然灵光,听着形势不对,不等商无惑说什么,一把扯下床幔挡住射来的冷箭,胡乱摸索着抓住商无惑的手将人拽到了房间的一处死角。
除非外面的人闯进来,否则绝对不可能伤到他们。
“咳咳……!!”
刚一蹲下,贺云峥就弓着身子止不住地咳嗽,连带着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一只手用力压着胸口,这才将咳意压了下去。
商无惑神色担忧地扶住贺云峥的肩膀,拍着后背帮人顺气,却听出呼吸中的几分不对劲,当即迅速按下贺云峥胸口的两处穴位,“别憋着,咳出来。”
被商无惑这么一弄,贺云峥就算是想憋着也憋不住了,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商无惑闻见血腥味,顿时皱了皱眉,想了想,扶着贺云峥坐好,“你在这躲好,我去把他们解决掉。”
“不用。”
贺云峥伸手把人拉住,刚才缓神的时候他已经把这里大致打量了一下,虽不知具体位置,但也能猜得出是皇宫内,在这行刺?那得是多大胆子的刺客啊?
商无惑动作顿住,但看着贺云峥唇边的血色,还是强调道:“你的伤得看大夫。”
贺云峥很是随意地摇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就不好奇,外面的是什么人?”
“……”
商无惑眸光微沉,实在没忍住爆了粗口:“我好奇个屁!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贺云峥怔愣抬头,正巧撞进商无惑眼底那还未散去的慌乱,饶是一向巧言善辩的贺云峥,此刻也有一瞬间的语塞,商无惑……在害怕?
怕什么?怕他死吗?
“咳咳……”贺云峥偏过头咳了两声,等压下心口的刺痛才开口道:“你信不信,你现在就算是出去,也找不来人?”
“什么意思?”商无惑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贺云峥窝得实在难受,深吸一口气道:“皇城行刺,多厉害的刺客能走到这里?这么久过去了,这么大的动静,当真没有一个守卫听到吗?咳……商将军觉得,为何?”
“调虎离山?”
商无惑脸色难看,到底是什么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穆尧青还有余党?
贺云峥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三种可能,其一,有人在宫中制造混乱,引开了守卫;其二,陛下那边遇刺,守卫都去了那边;其三,陛下想杀我,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不过,以我能在这皇宫内醒来,还有命跟你说话,想必陛下要杀我这种情况,可以排除。”
商无惑听了贺云峥的话,垂眸沉思,片刻后开口道:
“陛下身边有高手暗中保护,除非是有人谋反,否则不足为惧,我觉得……可能是第一种情况,并且……还有人拖住了陛下。”
贺云峥有些脱力地往后靠着墙,一边自己摸了下脉搏,一边说道:“听商将军这语气,猜到是谁了?”
商无惑嗯了一声,也没隐瞒,“陛下今日只召见了两个人,郑老将军,还有国师。”
贺云峥本因为探脉而烦躁的心情瞬间抛到了一边,脑海中一闪而过穆尧青提过的“贵人”,想了想说道:
“今日计划生变也是因为有人向穆尧青告密,可能知晓捉拿穆尧青一事的人,也就是前日里被召进宫中商议此事的郑老将军,还有给陛下出谋划策的国师了……”
商无惑还不知此事,一听贺云峥此番遇险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心底的怒火就压不住地往上窜。
深吸一口气,商无惑攥紧了剑柄,“这朝堂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
第三十八章 硬撑
“商将军先别管朝堂的天变不变了……”贺云峥探身从桌面上拿来茶壶,浸湿两人的衣摆,“捂住口鼻,他们放毒了。”
商无惑听了一惊,连忙照做,却又担心贺云峥此番刚醒过来就如此折腾,身体吃不消,侧头观察着贺云峥的脸色,“你可还撑得住?”
“无妨。”
贺云峥脸色其实很差,但那眼中的凌厉不减分毫,如果忽略他那勉强撑着身子的手,倒的确像是没事的样子。
“……”商无惑也不戳破,一只手默默地放在贺云峥的身后,以防这人万一撑不住了,也好来得及扶一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头的人却始终没什么大动作,应当是在计算毒烟生效的时间。
“啧……”
贺云峥烦躁地咂嘴,似是有些顶不住了,单膝跪地,胸膛抵在膝盖上,就这么自己撑着自己。
这么大个人缩在那里,商无惑光是看着都觉得窝得慌,可现在贺云峥清醒着,那些关心的话商无惑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不着痕迹地拉了贺云峥一把,示意那人靠着点他。
贺云峥意外挑眉,“商将军还真是体贴……”
“少说话,捂上。”
商无惑皱眉把贺云峥放下的手又抬了回去,本来就伤着,要是再因为这毒烟加重就不好了。
有人主动示好,贺云峥也不是个会让自己遭罪的人,索性就靠在商无惑身上了,但到底是手长脚长的伸展不开,怎么动都难受,后来贺云峥干脆把胳膊架在了商无惑的肩膀上,这么看着倒像是贺云峥搂着商无惑一般。
商无惑微微皱眉,侧头看向贺云峥,欲言又止。
贺云峥一手压了压心口,歉意道:“窝着喘不上气……这样好些,商将军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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